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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择天记-第14章

小说: 择天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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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有考试,更没有拿到录取通知书。”

    “国教学院没有院长,连老师都没有,自然不会有考试,但可以招学生。”

    宁婆婆从袖里取出一张薄纸,递到他身前,说道:“这是教宗大人亲笔写的荐书,你可以进所有学院。”

    不待陈长生说什么,她面无表情说道:“但你只能进国教学院。”

    陈长生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那个潦草的签名,以及盖在签名上那个繁复华美到了极点的大印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有机会亲眼看见教宗大人的笔迹,似乎应该激动,可眼下的场景实在让他无法激动起来。看签名和印泥的颜色浓淡,应该不是最近签的,那份荐书的学院名称倒是刚刚填好,应该正是这位宁婆婆的笔迹。

    “一,不能告诉别人婚约的事情。二,你会活着。三,不再有人阻拦你的前程。”

    宁婆婆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成交。”

    说完这些话,她转身向国教学院外走去,湖畔再深的野草,也未能缠着她素色的裙摆。

    以她的身份,亲自前来与一名十四岁的少年谈话,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极无趣。

    她先前说的都是真话,只要人死了,婚书还有什么重要?虽然她觉得那少年人不错,但京都每年要死多少不错的少年?如果不是昨夜那封信,或者他今天真的就死了。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是谁让他活着,应该知道该怎样做。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对他来说或者并不是,但,谁会在乎呢?

    这般想着,宁婆婆渐行渐远。

    那只黑羊随她而去,在进入廊墙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陈长生。

    陈长生站在湖畔,手里拿着那张纸,沉默了很长时间。

    直到此时,他还不知道那位宁婆婆是谁,但他已经被迫接受了一场交易,

    他不知道这场交易幕后的真相,但隐约明白,如果自己接受,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他甚至比所有人都更明白,在那些人看来这个选择只可能对他没有好处,但事实上他要的好处在他拿到那张纸的那一刻,就已经到手了。

    所以他并不愤怒,只是有些微酸。

    他来京都的目的本就不是婚约,也不是那个叫徐有容的女子,与神将府、皇宫、这些以前仿佛远在天边的名字更没有任何关联,他也不想和这些地方产生关联。他只想读书、修行,然后参加大朝试,拿到第一名。

    大朝试之前是预科考试,就在下月举行。他不会修行,连洗髓都没能成功,肯定无法合格,连参加大朝试的资格都没有,如何拿到第一名?为此,他必须考进名单上那六座学院里任意一所。

    那六座学院都是在京都历史最悠久、最好的学院,院门外都生着很多青藤,所以经常被称为青藤六院只有青藤六院的学生,才有资格不参加预科考试,直接参加大朝试。

    现在,他终于成为了青藤六院其中一院的学生,似乎得偿所愿了,只是……这间学院院门口的青藤生的太多了些。

    这是离开西宁镇之前,师父和师兄帮他设计好的道路。

    但很明显,他们没有想到曾经在历史上写下过无数瑰丽篇章的国教学院,现在已经破落到了这种程度。

    陈长生站在湖畔,看着明丽阳光下依然冷清森冷如墓地的学院,无法不怀疑自己的将来。

    过了很长时间,他在春风里醒来,做了五次极为深远绵长的呼吸吐纳,将胸腹间最后的那抹不适与酸涩尽数排出体外,将那张薄纸叠好收入怀里,顺着湖畔野草里隐约可见的旧道,向学院深处走去。

第18章 国教学院的新生(上)

    陈长生很珍惜时间。

    发现婚约的那头是一只凤凰、连续承受大人物的羞辱与乒、甚至出现了皇宫……如果是个普通少年,只怕早已郁闷憋屈到死,甚至快要精神崩溃,但他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没有愤怒的时间,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所以一旦他看准目标,便会毫不犹豫地直线向前,不会彷徨、不需要呐喊,沉默执着,只争朝夕。

    现在他的目标是要拿到明年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对还没有洗髓成功的他来说,这个目标实在是太过遥远,昨日他在客栈里说出来后,便是最自恋骄傲的唐三十六都完全无语,但陈长生没有任何动摇,反而因为这个目标太过遥远,他越发珍惜钟表的每一次嘀嗒、壶里的每一颗流沙,石柱在地面留下的最细微的阴影笔画。

    国教学院再破落又如何?建筑爬满了青藤,眼看着就要垮了又如何?他不理会,没时间理会,他专注而肯定地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他离开湖畔、意气风发走进学院深处,准备找到人后马上开始自己的学习生涯……

    半个时辰后,他独立中庭,满地野草,隐有昆虫鸣叫,形单影只,四顾茫然。

    他没能找到人,一个人都找不到。先前他以为国教学院就算再如何冷清破败,至少也要有些留守的教师或是看门的老头,谁能想到,他把整间学院都找了个遍,别说人影,就连最近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国教学院中庭后方是曾经巍峨壮观的教学正楼,现在已然变成阴森的废墟,二楼以上的建筑都已经垮塌,曾经的石狮喷泉只剩下了半截身子,数株青色植物从石狮的残身里生出,枝头开着紫色的小花,美丽而悲伤。

    很明显不是风雨留下的痕迹,与时光也没有关系,应该是十余年前或者更早,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教学正楼受到了波及,才会变得如此凄惨。陈长生默然想着,摇了摇头,走向右方那幢保存尚算完好的建筑。

    那幢建筑由石木混建,高约数丈,石壁上爬满了青藤与青苔,梁柱与门窗上漆皮剥落,看着极为破落,正门石阶上方挂着匾,他认了很长时间才认出了其中两个字,确认这幢楼应该与藏书有关。

    他走到窗边向里望去,光线有些昏暗,但还能够看清楚,里面的书架上密密麻麻陈列着很多书籍。他有些吃惊,没想到衰败多年的国教学院里居然还有这么多藏书,教殿没有收走,朝廷难道也不理会?

    书籍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先接触、也是最熟悉的事物,就像普通人对奶水的记忆差不多,先天亲近,能够给予精神上的无限慰藉此时他隔窗看着这么多书,无来由,有些低落的情绪稍微变得昂扬起来。

    他走到正门前,正欲推门而入,才看见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那把铜锁表面暗哑无光,与门接触的地方隐隐可见铜绿,陈旧至极,不知道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被打开过,更重要的是,铜锁里隐隐传出极强大的气息。

    他觉得铜锁里应该隐藏着一个很强的阵法。

    难怪国教学院荒废了这么多年,藏书还可以保存的如此完整,没有被那些雅贼和差酒钱的混子偷走。想着这点,他的情绪变得更好了些,却不知该如何开锁,因为他没有钥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钥匙,就算有钥匙,钥匙在哪里?在谁手里?

    他连问都不知道该去问谁,因为这间学院里谁都没有。

    不担心有谁会把里面的书偷走,既然暂时进不去,他并不是很着急,向着先前寻人时经过的宿舍楼里走去。国教学院的宿舍由数十幢小楼组成,占据了不小的面积,到处都是青树蔓藤,当年可以说是环境清幽,现在看着未免有些阴森。

    他随意寻了一幢小楼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霉味,他看了看房间里的灰尘,和梁角的蛛网以及破损的窗户,确认很难打扫干净,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整理妥当,摇头离开,心想要从客栈搬过来,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站在小楼外的石道旁,看着遮蔽天光的茂密树林,看着林间的野草,看着被野草漫过只能隐现一角的石凳,听着昆虫发泄精力的鸣叫,感受着阴森里的时间气息,还有那些已然被时间掩埋的真相,陈长生缓缓闭上眼睛。

    数十年前,无数天赋惊人的少男少女在石道上并肩行走,或者在石凳上并排而坐,林中偶有剑光掠过,到处都是颂读道藏的声音,他身后的小楼里不时会传出笑声,远处皇宫的钟声传来,同学们敲击着饭碗快乐地奔跑。

    他睁开眼睛,那些画面都不存在,只有冷清孤寂的森林与破落的小楼群。

    国教学院地处京都最中心,就在皇宫隔壁,却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

    曾经的辉煌与美好都已不复存在,欢声与笑语不知去了何处,只有他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这里。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便被他从心里驱走。

    他忽然觉得这里不错,如果能够重新看到那些画面。

    ……

    ……

    能够看到数十年前国教学院热闹的景象,能够看到那些修行天赋惊人的少男少女,能够看到那些过去的画面,不是因为陈长生有某种特殊的能力,也不是他擅长脑补想象,而是因为他读过相关的书籍。

    在院门外的石壁上扯下青藤,看到“国教学院”那四个字,道藏里很多相关记载便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泛起,变成切实的文字,转换成画面,深深地烙上,无比鲜明清楚,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知道很多这间学院的历史和事情。

    这并不是太难以理解的事情,他能够记得天道院的招生规则里最不起眼的旁注,能够记得摘星学院无比繁琐的军纪,他自然更应该记得国教学院的历史传承和相关的一些事情,三千卷道藏经典里,有太多东西。

    现在国教学院可能只有他一名学生,甚至如那位宁婆婆所说,连老师都没有一个,但既然他开始在国教学院学习,那么总要做一些事情,比如他要去拿到图书馆的钥匙,比如他要去申请钱他记得很清楚,大周朝廷对各学院都有相关的教育补贴,只要该学院存在,便会按年发放,摘星学院由军方发放,国教学院的补贴则是由神圣教育枢机处进行处理。

    很凑巧的是,国教学院的钥匙和名册,应该也保存在那里。

    陈长生离开国教学院,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神圣教育枢机处那是一幢极不显眼的建筑,正门前的石阶有三十余级,石柱极高,但依然很不显眼,因为建筑外种着数十株红杉,将所有一切都遮掩在了里面。

    即便天光再盛,也很难照亮里面的一切。

    枢机处的正门处很冷清,过很长时间,才会偶尔看到一名身穿黑袍的教士走过,陈长生顺着石阶向上走去,感觉有些怪异,又注意到建筑后方某处极为热闹,有很多人在那里聊着什么。

    走进枢机处,找到相关的办事人员,他说道:“我要拿名册和钥匙。”

    “什么名册和钥匙?”

    那名办事人员喃喃说道,眼睛微眯,满脸轻佻的横肉,不是在表示轻蔑,而是在春风里快要睡着,不知半梦着什么美事。

    陈长生加大声音说道:“国教学院的名册和钥匙。”

    办事人员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走到窗边洗了把脸,总算是清醒了些,走回桌前,有些厌烦地看了他一眼,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卷宗,一面拉开一面说道:“再说一遍你们学校的名字。”

    这一次,陈长生很注意发音清晰与否,字正腔圆说道:“国教学院。”

    那名办事人员想也未想,只觉得这名字完全陌生,停下拉动卷宗的手,抬起头业,看着陈长生皱眉说道:“什么时候京都里又多了一家学院?报备了吗?该交的税钱交了没?谁批准的?”

    “不是新学院,是国教学院。”

    国……教……学……院。

    那名办事人员皱着眉头想了会,觉得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却又记不起来,过去这十年里,他与京都各学院打了无数次交道,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国教学院……忽然间,他想起来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沉郁,仿佛要滴下水来。

    陈长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名办事人员声音微寒说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陈长生有些惘然,心想您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那名办事人员猛地站起,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大声吼道:“你觉得这里是开玩笑的地方吗!”

    陈长生想说些什么。

    那名办事人员怒喝道:“你是哪家学院的小兔崽子!居然敢来戏弄老师!”

    陈长生无辜道:“我真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那名办事人员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编,你继续编。”

第19章 国教学院的新生(中)

    国教在京都,不谈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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