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择-第2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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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公公真的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迟疑的将手伸向了银票,然后抓了起来,紧接着又去拿钱袋。等到银票和钱袋都到手以后,急忙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飞也似的转身就走,在门槛上面还摔了一跤,却是连痛也不敢叫。
看着黑公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面,付道士撇了撇嘴道:
“主人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林封谨昂然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杀了这可怜巴巴的老太监,有违我的本心!‘
这一主一仆聊了几句,忽然又听到外面响,却是那黑公公去而复返,一推开门就跪在地上磕头,自己打了两嘴巴子,满脸羞愧的道:
“之前却是小人猪油蒙了心,以为公子爷有什么恶意,所以那图上的地名有一半都是错的,还望公子爷取出来容我重新标过。”
林封谨听了以后也是一惊,然后也有些暗自庆幸自己以诚待人,便拿出那地图来让他重新标注,付道士却是托着下巴,看着这黑公公的身量和骨架,等到了这黑公公弄完,忽然叫他过来。
付道士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摸过了黑公公的脸,然后是手,放开了以后就似一只大马猴一般窜了开去,在黑公公的脖子上一推,手指顺着脊椎骨这条大龙就由上到下往下面捺。
第二十八章 收复
虽然被一个猥琐邋遢道士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黑公公却也不敢乱动,却觉得这一按之下,那滋味却是酸甜苦辣麻纷纷涌上了心头,忽然之间,感觉到背心处剧痛一闪,忍不住呻吟出声,好在那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付道士已经收了手,吐了口唾沫随意画了张符烧了,闭着眼睛忽然道:
“你的命很硬啊,这辈子一共有三次险死还生的机会,少年时候一次,不惑之年的时候有两次,并且还是连着来的,我说得可对?”
黑公公一下子呆了,愕然道:
“你怎么知道?我少年时候去势,伤口感染发炎,尿都尿不出来,臭秽难当,再割了一刀才把命捡回来!而四十一岁的时候大病一场,大病还没好完全,却有一个宫女恨我收拾了她的对食,给我下了药,又是险些死掉,这件事却是极隐秘的啊!”
付道士得意洋洋的道:
“这就是本道爷的摸骨神术!你这辈子最得意的时候分别是在二十一岁和二十三岁的时候,我说得可对?”
黑公公已经彻底震惊了,付道士接着道:
“看在你迷途知返的份儿上,道爷我再奉送一卦,却是觉得你并非是断子绝孙的骨相,你报生辰八字。”
黑公公此时浑身上下都哆嗦了起来,太监在乎什么?第一就是无后,第二才是钱财,这旁人往往都可以拥有的东西,他们便是格外的珍视,急忙报了出来,付道士捻着自己的老鼠胡须来来回回的走了半天道:
“奇了,真是奇了。”
黑公公颤声道:
“道爷说的什么奇了?”
付道士道:
“我本来以为你是会认领什么义子来承袭香火,但看卦象上来说,你分明还有个儿子啊,而且少说也有五十岁了!你从小进宫。哪里来的儿子?莫非是我算错了?”
黑公公几乎是癫狂了,狂叫了出来:
“我不是从小进宫的啊!!!我十七岁才下定决心自宫的!!我在自宫前咬了咬牙,借了驴打滚的三分利息的高利贷,用来玩了五天女人,难道那五天里面,竟是给我留了个后下来?!!”
黑公公忽然跪倒在地,将脑袋撞得梆梆直响,大哭道:
“老爷,老爷,你看我这条烂命还有什么用处的。尽管拿去就是,这位真人神术,一定可以找到我的儿子,我只求你让我能看看自己儿子一眼,天可怜见我连他的面也没见过,抱也从未抱过!叫我去杀人放火我也认了。”
林封谨淡淡的道:
“你既然都知道我要去的地方非同小可,我也对你明白说了吧,我也不是什么谋逆造反,更不是要去大内偷盗抢劫。而是得了一张前朝传承下来的宝物图,如今便是按图索骥要去取这玩意儿,做得顺利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当然。如果不顺利估计也是要拿命来填上。”
黑公公嘶声道:
“小人在中都皇宫里面整整做了十年,就是前朝崩陷以后,在梅雨时节里面维修宫室的人不凑手,里面的公公也经常是挑人进去临时做事。那些脏活累活,还有要去高处的危险活儿,都是我们这等临时招募的人手在做。一直到六年前我腿脚不利索了才落下了来,这几十年的工夫干下来,别的不敢说,这西京王宫差不多每一个角落我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哦。”林封谨眼前一亮,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念恻隐,居然有这种好处。想了一想便森然道:
“你真的要帮手?我也不多说什么,若是事成了,你儿子的下落,还有你们两父子下半辈子的富贵肯定都是在我身上,若是事败了,你知道得太多,我是一定要杀你灭口的,你儿子我也保他一个富贵。”
黑公公却是惨然一笑道:
“若是不成,小人自杀了便是,这条烂命残躯,早就活得够了,只求公子爷记得看顾我儿子。”
林封谨见他说得诚恳,便将那撕掉的龙袍衣角拿了出来,连海底眼都一五一十的说了。黑公公一看这笔迹,立即就断定道:
“这确实是皇爷的真迹。”
然后他告了个罪,去旁边找了半碗水来,将那龙袍衣角浸了进去,这玩意儿看着软绵绵,内里还是毛茸茸的摸着暖手,却是半点儿水都浸不进去,又放在旁边的灯烛上面烤,半点都没有要焦燃的迹象,黑公公便道:
“龙袍也是真的无疑,昔日浣衣局要清洁皇爷的龙袍,都是拿上好的豆油来洗的,否则的话,根本没有办法清洁,这龙袍材质非凡,水火不入,那可不是随口一说的。”
林封谨在心中暗暗点头,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帮手的话,确实是可以事半功倍。这黑公公之前的梦想是要做到秉笔太监,肯定也是认识字的,他看着那一首残缺的小令道:
“现在看起来,中京当中能够和这首小令挂得上钩的地方,就是这四个字:露浓花瘦!”
林封谨点点头道:
“这话怎么说。”
黑公公道:
“中都里面的地名儿,和这首小令上的字眼都完全没有沾边儿的地方,但是,这四个字却是有出处的,因为中都这个位置乃是全国的腹心,所以既没有北都的酷寒,也没有南都的酷热,一些身子骨弱的经不起每年南狩北巡的嫔妃,便会被留在这里。”
“圣仁太后(烈帝的生母)当年小产以后,便是一直都有咳嗽的毛病,便一直留在了中都,她老人家的闺名中却有一个露字,因为喜欢清静处,所以就喜欢在燕归轩这边呆着,夏天的时候看满墙的紫藤花,秋天的时候闻一闻金桂的芬芳。结果最后也是在深秋的时候,晒着太阳坐在椅子上面去了。”
“圣仁太后与先帝(烈帝的老子)感情极挚,当时先帝为了寄托自己的哀思,就写过露浓时,花瘦去片片随桂香的句子,就是说深秋的时候(露水正浓,也有一语双关),花瘦去(自己喜欢的美人死了)是在桂香芬芳的时节。因为当时皇宫当中争宠,并且先帝的皇后对圣仁太后颇为嫉妒,所以这首哀悼望亡词就没有流传出去,不过想来对于烈帝来说,这一首父亲写来悼念母亲的词句,便永远的埋在了心底。”
林封谨听得眼前发亮,顿时道:
“那就是说,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在燕归轩?那线索埋藏的地点,很可能就是圣仁太后坐在椅子上面去世的地方!”
黑公公点点头道:
“这是有最大可能的,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如今的燕归轩差不多已经废弃了,改名叫做两里半,其实那边风景绝佳,但有宫人不时听到有鬼哭的声音,还有一个昭仪一个才人,都是有了身子以后来到这边游逛了,回去就见红滑胎,有了这前车之鉴,所以渐渐的就不大有人去那边了,所以要去那里挖藏宝的话,风险会小很多。”
林封谨沉吟道:
“我买通了关系,说是要收公主的头发来辟邪,说可以让我在宫里面候着,这等候的地方距离两里半有多远?”
黑公公苦笑道:
“他们让你等候的地方其实是车水监的库房,此时圣上喜欢喝城外五丰泉的水,所以每日都要从那边拉水过来,距离两里半刚好是一个对缝儿,要去那边得走对角线,远得不能再远了。而且监视得很严,不可能放你们出来乱走。”
林封谨叹了口气:
“那圣仁太后坐在椅子上面去世的地方好找么?”
黑公公摇摇头:
“叫小人去亲眼辨认的话,不成问题,因为烈皇陛下每逢鬼节,就要在那里放孔明灯拜祭生母,当时能够被烈皇陛下携着去拜祭的皇子,便是最得他欢心的,小人每年都要去那里搭灵棚,所以死也不会忘记的,不过若是小人口述的话,就很难讲得清楚明白。”
林封谨想了想道:
“我知道了,今日就这样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我这就去安排人找你儿子。”
***
林封谨此时有了黑公公详细介绍的资料,这才明白自己虽然已经准备得很是充分了,并且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要想深入进去王宫当中去找东西,却也依然看低了这件事情的难度。
有一句话叫做欲速不达,此时看起来这等大事,急是急不来的,林封谨也不赶时间,自然是深知从长计议的道理,他此时拿到了信息也是颇多,也要好好的回去消化一下,仔细的思量一番再说。
黑公公既然知道了海底眼,那么也就不能放他走了,放他回去处理一下杂务,以后便是要跟随在身边一刻不停盯着的,这也是正理。
第二天林封谨老老实实的跟随着那吴待诏的老婆一道过去,走的是旁边的运送夜香(马桶)的边道,仅仅算是入了宫墙,然后就在紧贴着宫墙边缘的一处库房里面老老实实的等着,果然门口还有两个侍卫站着,不准到处乱逛。
第二十九章 误杀
没过一会儿,就见到一个小太监吃力的提着一个簸箕走了过来,林封谨急忙看了赏,这才能在那一簸箕杂物里面挑挑拣拣的,好容易凑齐了一小把儿头发,然后就被撵叫花子似的赶了出去。也算是林封谨沉得下心来做事,否则的话,这太监的嘴脸看了都令人恶心透顶!
“果然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林封谨走了出去,在心中感慨道:
“别的不说,单看中唐的这风气,就是五国之冠!虽然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这些连找些外快打些擦边球的旁门左道,竟然也是如此严密。我当时还说借着入宫的机会到处游逛,看能不能乘虚而入,现在看起来那就是四个字:痴心妄想啊!”
他一面走,一面想,此时又不想回去,便打算四下里逛逛,西京城里面本来就拟了好几个必须要去的地方,林封谨从西京城内的最高处聚垒山上面走了一遭下来,不觉又是浮想蹁跹:
“当今五国当中,南郑依靠的是长江天险的地利,中唐依靠的是政治上的清明人和,北齐有吕羽占据龙脉大势,还有妖星侧身其间,这应该算得上是天时了,与之相比起来,西戎和东夏则是相对要弱了些。但五国混战,讲究的是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中唐位于四战之地,虽然有当年战国七雄强秦的风范,但是地利却是远远不如”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不觉之间,林封谨忽然觉得肩头上面一股汹涌的力道传了过来,整个人几乎就要摔倒,只能十分狼狈的蹬蹬蹬的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满脸冷漠的男子收回了手,他身后却是个中年文士。身上有一股儒雅之气,留着三缕长须。
林封谨立即就回过了神来,看起来是自己一时忘形,挡住了别人的路,就这么愣头青也似的要撞过去,难怪得旁人要推自己这么一把。
紧接着林封谨再多看一眼,瞳孔顿时微微收缩了起来,那中年文士貌似穿着十分普通,但是多细看两眼顿时就会发现,其肌肤表面上竟是有一层莹莹的光芒。俗话说面如冠玉什么的也不是过誉了,而那满脸冷漠的男子的腰间更是露出了一角泛红漆牌。
林封谨却知道,这是侍卫的象征,要么是大内侍卫,要么是王府勋戚的侍卫,这中年文士的身份必然是相当尊贵!
综合了这么多的情报,林封谨也不是什么有错不认的人,顿时就长揖道:
“学生刚刚从旁边的聚垒山上下来,登高远眺。见到西京格局若棋盘,严整若画,心中十分感慨,忽有所得。所以手舞足蹈,一时忘形冲撞了先生,请多多赎罪。”
林封谨是心里有鬼的人,这句话一说完巴不得就立即走开。但他却没想到,这句对答鬼使神差的却是挠着了这中年文士的痒处,顿时微笑道:
“你且说说。这西京的格局若棋盘怎么就让你手舞足蹈了,这看一眼有什么所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