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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刀语-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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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小孩。

    鑢七实。

    和富有野性的弟弟相反,她是一名让“清秀”直接成形的女子——肤色也好站姿也好,都给人一种精致的瓷器般的印象。虽秀丽光滑——却有些脆弱易碎,如人造物般的感觉。仅仅把外衣披在汗衫上,用手扶住门户,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七花。

    以不带感情的语气。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七实重复了一边。

    “没,没啥……我只是看缸里的水不多了——所以打算去打一下回来。姐你就躺着吧。说这些之前你别穿这么少就出来啊。会着凉的。”

    “用不着被上身裸体的你提醒。没问题,只要一下的话身体凉快到刚刚好,还能舒服些。比起这事,七花,今天的家务当班应该是我了吧。”

    “嘛——你说的是没错啦。啊,不对,是这样吗?呃—。”

    开始支支吾吾的七花。

    明显的动摇了。

    “算了,这也没什么问题吧?就当作是修行的一环——。”

    “七花。”

    冰冷的声音。

    不允许一切辩解的语气。

    这就足够让七花闭嘴了。

    “我不是一直在说——不要把我当成易碎物对待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点水我自己就能取。姐姐可没有教过你多余的用心。而且说到修行。”

    像是在揶揄一样叹一口气,七实无力地说。

    “即使做了也没有一点意义。”

    “怎么能说没意义——。”

    “难道不是吗?要保住你这一代就是最后的流派,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

    姐姐的语气让七花沉默了一会儿。

    七实又一次对这样的弟弟叹一口气。

    她是个叹气很适合的女人。

    “你明明没必要特意去受苦。”

    “可是……那啥,姐,你别这么说啊。我也在拼命努力唉。而且昨天还想出了新的必杀技呢。很~帅的那种。”

    “哎,七花。”

    七实不准七花转移话题。

    没办法,七花只能不情愿地,

    “……什么事?”

    如此回答。

    “自从爹死后已经过了一年了——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

    “什么,放手呀。”

    “既然做得出木桶的话,也能造船吧。”

    七实一边手指七花背着的东西,一边不停顿地说。

    “原本遭到流放的就是爹一个人……,虽然我是不可能了,但只要你一个人的话。”

    “不要说傻话了。”

    这时,七花第一次强硬地拦下了姐姐的话。

    “我和姐一样,连记忆都很朦胧的时候起就一直住在这里了——事到如今不可能再回到本土了。别说左右,我连前后都分不清就会死掉的。”

    “即使这样。”

    “我也觉得保住流派是有意义的。因为它是唯一从爹那里继承过来的东西——我只是想趁能呵护的时候呵护重要的东西罢了。”

    “是嘛。”

    七实坏心眼地微笑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怀念爹呢。”

    “姐。”

    “好吧,随你的便——想打水就去打吧。这个话题留到下次再说。毕竟不是一大早起来就该讨论的事。我去准备早餐好了。水还有剩一点吧?”

    “嗯,还剩一点。”

    “那么。……你说的必杀技,嗯,过一会儿让我瞧瞧吧。”

    说完。

    七实回到小屋中,关上了门。

    看到这里,七花哈~~一声抚摸胸口,叹一口气——高个头的男人叹气的样子,和他的姐姐不同,一点看头都没有。

    “哎……,虽然我想你差不多该提起这个话题了。原来就是今天呢。可是啊姐,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做木桶跟造船可差得远呢。”

    如果是二十年前,独力就建成了这栋小屋的爹的话——也许。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嘛。

    因为这座岛上,连一个刀具都没有——

    这不是比喻。

    七花和七实被关起来了。

    在这座不承岛上。

    被他们的父亲。

    被流派。

    “……。”

    怀念父亲。

    是那样吗。

    当然把打水说成修行的一环并不全是谎话(至少不可能得不到锻炼的),可是如果将其和“怀念父亲”直接联系起来的话,让他产生一股复杂的感情。

    曾被称作为英雄的,伟大的父亲。

    和他相比,一无事成的儿子。

    嘛,大部分生涯都在这座不承岛度过的七花是谈不上什么功勋的——可是从这个构图上来看,七花不得不产生劣等意识。

    为了保住流派——。

    父亲临死前,都在训练七花。

    由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流派——因此而重要。

    可是,就如七实所说,如果七花继续呆在这座岛上的话,这个流派到了七花这一代也就终结了。那只不过是说出来和不说出来的区别罢了,这一点不止是七实还是有七花也是,就连父亲也应该想到了:再这样下去的话……。

    但是。

    但是。

    七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而且也不想知道。

    那种——麻烦的事。

    “……出发吧。”

    晃一晃后背调整木桶的位置,七花开始往山的方向走去了。

    空无一物的小岛。

    这就是这座不承岛,不过有勉强能够取水的地方——如果没有的话他们一家子早就晾干了。不过那个地方可不是河流,更不是井。而是山中的涌泉。因为整个岛屿就像是一座山,所以不清楚哪里才算是山(勉强说的话,除了沙滩和建有小屋的平地以外都是山),总之那个取水处就在凶险的深山里,对七花来讲,他不愿让姐姐特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打水。因此七花在父亲死后的一年里,总是赶在自己是家务当班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完成水的补给工作,不过看来终于露馅了。接下来一定会像连锁反应一样,姐姐马上就会知道大部分力气活都是七花完成的吧——没办法。说到底,不得要领的弟弟竟然能长时间瞒着那个直觉敏锐的姐姐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

    ——脸色。

    好像有点差哦,七花回想起姐姐的样子。

    应该不是因为早起吧。

    七实的肤色与其说白得透彻,不如说是无瑕的青蓝,而分辨出她的脸色的,也只有自己这个弟弟而已了。

    ——可是。

    他想到,她的状态又变差了吗。

    她说凉快得舒服,说不定她现在有点发烧。

    鑢七实身体的虚弱实在是一目了然——虽不至于像是死灵,不过如果在夜晚看到她的话简直就像是碰到了生灵一样。即使这样,最近难得状态有所好转了——虽然他不认为这是自己在分担家务的效果——可是既然她已经发觉了弟弟任性的行为,叫她好好休息也不回听话吧。她也许会为了弥补过去工作的不足,拼命地去干活的。在任何方面都与怕麻烦的弟弟相反的姐姐,非常讨厌休息这一行为。虽说七实看起来无力的态度和七花的性格有所相通,事实上,他们的内在是截然不同的。她之所以看起来无力,仅仅是因为体质弱罢了。

    她喜欢干活。

    明明是一个病人儿。

    她这样或许就是因为病弱——人总是追求自己不拥有的,自己办不到的事物。也许连七实也不会例外。

    可是自己就不同了。七花也许,嫌弃自己所拥有的,厌恶自己所能做到的——

    ——怀念父亲。

    大乱之英雄——么。

    想到这里七花停止了思考,闭上眼睛。

    因为他的头开始痛了。

    七花很不拿手思考,总之就是不太会用脑子。要说是嫌弃和厌恶的话,他最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理了。

    再说这是姐姐的领域。

    ——弓与弦。

    不对,应该说是碎锅和盖子吧。

    说到底他们无法干涉事物的发展,该发生的总归是要发生的——仅此而已,七花想到。既然是这样,在想之前先动身会好的多。

    “嗯……?”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

    父亲去世的现在,七花比谁都要熟知这座小岛的事。不对,关于这件事,就算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也是最了解这里的。原本就是个小小的岛屿,七花自负自己掌握到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如果岛中出现变化的话,不管那是多么微小的现象,他都能注意到。

    “……。”

    土有些乱了。

    是足印。

    小小的足印——可是,确实是人类的足印。

    是雪驮(译者:古代日本的一种草鞋。)的足印。

    首先想到的是姐姐的七实,不过应该不会是她留下的。第一,七花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雪驮,第二,这个足印还很新——七实不可能在刚才赶超了自己。虽然自己一路上一边走路一边进行不拿手的思考,七花可是直线移动过来的。而且其实的身体虚弱到连乌龟都追不上,加上她曾经说要和他比赛到山脚却跑到了海边,总之就是个重度路盲。

    尽管如此,这座岛上目前只有七花和七实两人。既不是七实的足印,当然也不是七花的足印的话,这到底是谁的足印呢。

    用消除法考虑的话——否,无论怎样想,否否,连不思考的七花都能得出的简单明了的结论就是——这座岛上有他们姐弟以外的人。

    他并不特别在意。

    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七花还想着必须早点到取水处才行——可是,这样果然还是不行吧。他的父亲自从被流放到此地十九年,极度戒备他人踏上这座岛的土地。结果,虽然有几次冒了极大的险,父亲还是没让那种事发生。

    看来那“第一次”还是来了。

    意外的是在父亲死后。

    “如果爹还在的话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砍了再说吧——可是我该怎么办呢。不知能不能款待一下——还是交给姐来判断吧。”

    自言自语后,七花还是改变了路程。他最了解的不承岛——因此,大体上七花还是能想象得到这个留下足印的人在想些什么。概括的说,对方在选择比较容易行走的路走。走着容易走的路——可以说是顺着路径行踪。嘛,说来在这种山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路,即使考虑到这里,也看不出对方有明确的目的地——即便有明确的目的地,看来也不知道怎么走吧。

    或者是和姐姐一样是个路盲吗。

    七实还好说,万一普通人在这种山上迷路的话就再也出不来了。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遇险了吧——不过仔细一想,七花的记忆里没有见过“普通人”的经验。七花是二十年前被父亲带到这座岛上来的——当时的七花才四岁。可以说,他一点都不知道“普通人”或“外面的人”是怎样的。七花所知道的“人”,在这世上仅有两人——一年前去世的父亲,以及一起生活的姐姐。虽然父亲教过他一点“外面的世界”——可是那也仅仅是知识罢了。

    所以,要是在这里使用普通的言语的话,这时的鑢七花应该对这个未曾见过的足印,以及留下足印的人更加戒备才行——至少也该思索是怎么回事才行,可遗憾的是,他与生俱来就是个怕麻烦的人。

    他和思索一点缘分都没有。

    如果他在那里暂时返回,和在同样环境成长却与他相反善于思索的姐姐商量的话,也就不会被卷入之后所开展的“麻烦事”——即冒险谭了吧,说真的,这世上的事情多是不尽人意的。

    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事物往往就是这样的。

    七花通过挡路的树枝被折断的方式,推断足印主人的身高。看来个子不算高。可是也不是小孩子。原本单从足印小可以判断对方有可能是小孩子的,但是这个可能性没有了。对方是成年女性。

    可是七花却不再继续想下去了。

    只是想想对方是个成年女性就算了。

    只有一点。

    连脑袋不太好使的七花都在意的一点就是——足印陷下去的方式。地面不是潮湿的泥土,虽然不是很有把握,但左脚好像比右脚陷下去的更深一些。

    身体的左侧带着某种行李吗……?

    沉重的行李。

    “……哼~。”

    可是这个发现也就仅仅让他“哼~”一声罢了。

    无论怎样,过一会儿七花就能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七花的体格虽细却非常高大,既然留下足印的是一名女性,而且带着沉重的行李,加上在这座不熟悉的山中的话,追不上去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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