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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苍之灵-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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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手中的画轴展开时,他被惊呆了。 
“我来,并不是为了道别。爹爹将我锁在屋子里,我是偷偷下崖的。”她说得非常认真,是他未曾预料到的认真,“你现在应该知晓,我见过你的真实面目,在你重伤昏迷的时候。” 
“你也应该知晓,没有活着的人可以见到名剑楼剑客的真实面目的!”他的心已经完全被她搅乱了。 
“所以,你没有选择,要么杀死我;要么,带我走!” 
“带你走?”他笑自己作为一名剑客,定力和修为如此不够,竟会被她的一句话吓出一身冷汗,“你可知名剑楼的剑客都是怎样的人?” 
“我当然知晓。” 
“我是一个没有来历,不知出生何地、父母何人的人。” 
“我不怕!” 
“我是一个没有明天、没有希望的孤魂。” 
“我可以给你一个未来,给你眼所能见、手所能触、心所能想的希望!”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决和勇敢,他感觉自己的眼中有些泪意。襁褓之中便被祈阳老人收养,若非如此,他早已随父母兄弟一起饿死荒野之中。二十多年来,他惟一能做、可以做的便是习武、杀人。祈阳老人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便是要将所有名剑楼的剑客打造成冷血无情,对他惟命是从的傀儡。这便是这二十多年来,他生命的全部。他甚至从未曾想过要知晓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谁,从未推算准确过自己真正的岁数。 
“我不能带你走。答应你,便是害了你。”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 
“那你便杀了我!”她几乎是在向他挑衅。 
“你以为我不会?” 
“你当然不会!”见他沉默不语,她温柔地问道,“你只要告诉我,与我在一起,是否是你心中所愿?” 
“剑客心中不可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愿望。” 
“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便好。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不是吗?”她的声音和眼睛里满是怜惜之情,几乎让他不能自己。 
“剑客是没有自我的。”他努力驾御着自己行将脱缰的感情。 
她向他伸出手,纤长的手指轻抚着他生硬、丑陋的面具:“除了这面具,你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你那样活生生地站立于我的眼前,怎会是没有自我的呢?” 
他转过身去,不敢再面对她眼中的执着和深情。他感觉自己已深深陷入一个温柔的陷阱之中。 
“骆少侠,你还没走,真是太好了!”风远鹤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铃儿,你太放肆了!竟然私自下崖!”话音未落,老人带着一干仆从已奔至眼前。 
“风老前辈。”骆风恭敬地施礼,“你来得正好,令嫒不吝相送,以至崖下,晚辈感激不尽。现将小姐完璧归赵,晚辈这就告辞!”说罢转身便要走。 
“骆少侠,恕老夫不能远送了!”风远鹤拉住风铃儿,几乎是肯求地说道,“铃儿,随爹爹回去吧!” 
此时,风铃儿却奋力甩开了父亲的手,突然从腰间取出配刀,利刃出鞘,直指自己的胸膛,倔强地说道:“骆风!我风铃儿说到做到!你既不肯带我走,便是要了我的命。你不敢自己来取,那我成全你!”说罢不管不顾,便将利刃向自己的胸膛刺去。   
第十四章 十年花骨(4)   
说是迟、那是快,骆风身形一闪,长剑轻挑,便将她手中那即将刺入胸膛的短刀挑落在地。风远鹤脸色大变,心中深悔从小太过放纵女儿,以至她竟会变得如此乖戾、任性,自己看中的东西,竟是至死也要得到才肯罢休。 
“风姑娘,何至于如此!”骆风不禁叹道。 
她却已然是泪流满面,伤心地说道:“你救得了我一回,救不了我一世。我见过了你的真实面目,如果你不带我走,我总会有机会以命相抵的!” 
“铃儿,你又何必自苦!骆少侠心中无你,你为何要苦苦相逼!”风远鹤无奈地说道。 
“是吗?你心中无我?你心中无我便该亲手杀掉我!”她一双泪眼逼视着他的眼睛,“只要你说,你心中无我,从未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我便就此罢手!” 
他迟疑了。她是他苍白的生命里惟一的亮色;此生此世,她是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钟情于他的女子。就是天下最冷血的剑客也定然无法不对这样的痴情和执着动心。更何况,他是那样年轻,年轻到可以有任何借口无法抵御诱惑。然而,他毕竟是一名剑客,而且是名剑楼的剑客。他迟疑着,久久无法给出自己的答案。 
终于,风远鹤喟然长叹道:“冤孽啊!罢了!骆风,随老夫回碧落崖吧!” 
问题的症结在哪里?是风铃儿的执拗,是风远鹤的溺爱,还是自己的软弱?在往后的岁月里,他曾一遍又一遍地责问自己,究竟是什么将所有的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天,在迟疑了很久之后,他最终向风铃儿的执着妥协,接受了风远鹤的建议,从此取下面具,再不做名剑楼的剑客。风远鹤修书一封,告诉祈阳老人,骆风已死。风远鹤的亲笔书函,祈阳没有理由怀疑。而碧落崖正是一个刻意隐藏身份的人心中最理想的桃花源。 
往事如烟,哪堪回首!他惘然长叹,回到现实之中,向眼前已为自己守候了整整十年的女子恳切地说道:“当初年少轻狂,终铸成大错,害了风老前辈和老夫人的性命。如今,事过境迁,你也早该抽身才是!” 
“听风一寸相思地,已是十年憔悴心!”她哀哀地说道,“如今,你要我如何抽身?我已经决定,要竭尽所能将你留在碧落崖!”   
第十五章 浮尘野马(1)   
风婆婆带着沈肖刚一离开,上官逸扬便带着风、雷、石闯进了素月的房间。红萼和绿衣急忙拔剑而出,挺身护在素月的身前。 
“上官逸扬,你此番前来,又有何阴谋诡计?”红萼厉声问道。 
上官逸扬冷冷一笑,对素月施礼道:“公主忘了,小的答应过要将公主送到梵城。只可惜小的一身本领已尽废,无法为公主效犬马之劳。所幸巫族的几名御前侍卫途经碧落崖,小的已为公主请了来。公主若能在风、雷、石三位的护送下安全抵达梵城,小的也算不负前约了。” 
“是吗?”素月狐疑地望向眼前之人,实在不知道诡计多端的上官逸扬此时又有何花招。 
“上官公子说得不错。”风上前恭敬地施礼道,“属下乃巫族六大侍卫之一、巫族大将军海晋帐下副将风是也!这两位便是雷和石。翻过碧落崖便是巫族地界了,公主一路历尽艰辛,属下等定将全力护卫公主,安全抵达梵城。” 
“这样啊!”她沉吟着,听母亲说过,昊天手下确有天、海、云、风、雷、石六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但自己又如何知晓他们便是真的风、雷、石?好在自己有沈肖护卫,倒也不怕他们有何诡计。想到沈肖,素月的心安定了许多,心道,如果他们果真是巫族侍卫,想这听风阁主人也定然不敢在留难于他们,于是淡淡地说道:“那就有劳各位了。红萼,去把沈肖叫回来,告诉他,我们这就起程。” 
“不用烦劳红萼姑娘了。雷兄弟、石兄弟,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去把沈兄请来吧。”上官逸扬冷冷地说道。见风微微点头,雷和石快步走了出去。 
“公主,我们怎么做?”红萼心知不妙,不禁急道。 
“我们能怎样?静观其变吧!”素月也皱起了眉头。上官逸扬行事阴险毒辣,与沈肖似有宿怨。然而,此时她也在别人的股掌之中,又能怎样呢? 
且说沈肖喝下了风铃儿所斟之酒,不觉心潮澎湃,前尘往事一一于眼中浮现而出。剑客原是无情之人,然人生自是有情痴,妄谈无情,又岂是件易事? 
“天色已晚,沈肖这就告辞了!”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走。”她望向他。在那样旷日持久的相思和痛苦之后,她的眼睛依旧清亮如昔,只是满含无法解脱的悲苦。 
“沈肖不是当年的骆风,不会再错了!”他决绝地说道。 
“是吗?”她冷冷地说道,“如果你喝下的并非美酒佳酿,而是化功散呢?我想知道,一个内力尽失之人还能以剑客自居吗?” 
“化功散!”他大惊,声音再也不是惯常的淡泊,在那张了无生意的人皮面具之上,他的眼睛射出灼热的火焰,“你会害了自己!你忘了你爹爹是怎么死的了?你好糊涂!” 
“你不肯留下就是怕名剑楼的人对我不利?”她热切地望向他,见他默然不语,她心中的希望不禁膨胀起来,点亮了明媚的眸子,“我一直相信,你不会舍弃我的!可你是否知晓,没有你相伴左右,生命于我又有何意义可言?” 
“剑客有自己的宿命,我如何能背弃自己的命运,用为人不耻的手段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他痛心地说道。 
她一怔,黯然道:“为了剑客的宿命和责任,你便要弃我于不顾么?” 
“我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也不会舍弃你。所以,我必须要去到巫之族,完成我的使命!”他回答得毫无转圜的余地。 
“你为何如此执着!”她绝望地说着,悲伤的泪水潸然而落。 
“如果不是因为执着,你这十年的等待便不知所谓了!”他心中纵有千般不忍,却是无法改变眼前的一切。他如何能在此时轻易摘下脸上的面具,留在她的身边,从此不离不弃。尽管,这是他此生惟一的愿望。 
“该说的都说完了吧?沈肖,你服了化功散,内力应该都被化去了吧?可别说我们兄弟俩不留情面,你若要全尸,不如拔剑自刎!”雷粗着嗓门,和石一起闯了进来。 
“哪里来的恶徒,胆敢在碧落崖上放肆!”不等沈肖说话,风铃儿早已抓起墙上的两柄短剑抢上一步,挡在他的身前。 
“我们与二位素无冤仇,但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沈大侠,你乃是名剑楼第一剑客,我们兄弟自知绝非你的对手,出此下策,实属无奈。”石是个憨直之人,心道沈肖内力尽失,自己趁人之危,实在惭愧得紧,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兄弟二人的难处,还望沈大侠体谅一二。” 
“一派胡言!”风铃儿冷冷地说道,“要沈肖的性命,先问问我手中的宝剑可会答应!”说罢,举剑便要刺,却被沈肖拦住。   
第十五章 浮尘野马(2)   
他走上前来,依旧淡然地问道:“如果我没看错,你二人便是昊天手下的雷、石两名侍卫了,可是昊天要你等来取我性命?” 
“你小子还算识相,认得我们兄弟!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雷说罢提剑便刺了过来。沈肖手中并无兵刃。却见他身形微微一闪,避过雷的剑峰,右掌一提,直取他的胸口而去。雷急忙闪身避开,招式陡变,招招至狠至辣,全是夺命之意。沈肖并不着急,依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掌风过处,便将雷的剑招一一化解。拆了十余招,雷突然跳将开去,大声嚷道:“怪了!怪了!我看他功力全在,什么狗屁化功散!上官逸扬那小子定是诓我们兄弟,欲假他人之手取我等性命呢!” 
“他功力尚在倒不是坏事。我们此番若是输了,也不辱没自己的名声。老规矩,你上我下。”石一听,反倒松了口气,举起弯刀对沈肖道,“沈大侠,看招!”说罢,直取沈肖下盘而去。 
“表哥!你是说表哥要你们来取沈肖的性命?”一旁的风铃儿却是脸色惨白,失声惊问道。 
“大姑娘,你既与表哥有婚约在先,却为何不能从一而终,又与别的男子勾勾搭搭?”石是个实在人,不问情由便相信了上官逸扬所说之话。 
风铃儿一听,惨白的脸色倏地涨得通红:“满口污言秽语!看我不取你性命!”她说着,两柄短剑径直向石刺了过去。 
尽管沈肖赤手空拳,雷和石二人依旧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多了一个怨气冲天的风铃儿。才斗了几十招,二人便没了还手之力。雷眼见大事不好,大声对石喊道:“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如罢手!” 
石照着风铃儿急攻数招,逼她连连后退,趁沈肖回身相护之机,收住弯刀便要与雷抽身离开。哪知风铃儿却不依不挠,短剑奋力刺出,竟是越攻越急。 
“我们都罢手了,姑娘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雷见石并无心伤害风铃儿,只是努力拆解她的招式,急忙挺剑刺来。 
“不杀你等恶贼,怎能消我心头之恨!”风铃儿仍在为他刚才的话耿耿于怀。 
“他们并非奸猾之徒,今日暂且饶他们一命吧。”沈肖从旁劝道。 
“他们是昊天的人,绝不可放过!” 
“铃儿,罢了!” 
久违的呼唤重新响起,她不禁浑身一颤,兀自停下了手中的招式,痴痴地向他看去,却是不能说话。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已经无从说起。 
趁风铃儿心神大乱,雷急忙拉起石向外逃去。 
“他们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见回?”红萼担心地说道。 
“丫头,你很关心沈肖?差点忘了,为了他,你可是性命都不顾了呢。”上官逸扬冷冷地说道,“只是可惜,你往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的沈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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