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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便衣警察-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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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他哈着腰从上到下地浏览着书目,问道:“这是你看的书,还是他看的书?”
“差不多都是他的,他挺爱看书的。”
他拿起一本(新体育),翻了翻,“他喜欢看这些?”
“挺喜欢的,上上个星期他开始每天早上练长跑了,你看那是他的球鞋。”
“这也是他看的吗?”他拿起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是,是他从厂子里借来的。”  
周志明心里好像有一面重鼓在擂,“不!不!不!他不应该是自杀!”但是他抿紧了嘴巴
没有出声,脸色平静地离开书架,又踱到五斗橱前面。橱面上零乱不堪地散放着些水杯、电
筒、眼镜和本子之类的东西。梅英走过来一边动手归置这些东西,一边说:“这几天,淑萍也
没心思收拾屋子了,平时呀,这间屋子抬弄得可干净呢。”
“这是谁的本子?”他从橱面上拿起一只塑料皮本子,翻开看了一眼,他当然认识社卫
东的字,于是对淑萍说:“他写的,我拿走看看行吗?”
“行。
“这是什么,淑萍?’海英手里拿着一只小玻璃瓶子,“里面是什么水呀?”
“什么?”淑萍用红肿的眼睛审视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也是他的。”
周志明接过那个瓶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种暗红色的水,闻闻,挺呛,他也说不清这
是什么东西。
又问了些其它的问题,说了些老生常谈的安慰话,他离开了西屋,临走的时候把杜卫东
那个本子,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小玻璃瓶都带在了身上。
在回机关的路上,他觉得一股子很有力量的火,从心里一直烧到脸上,他坚信杜卫东不
是马三耀讲的那种多愁善感、神经虚弱的人,也不是那种木知道珍惜新生活而继续作歹的人,
他应该把他的死因查清楚,应该担起这个责任来,好让杜卫东走得明白,让王大伯一家人安
下心来,他觉得这对自己是一件责无旁贷的事情,因为他,现在也只有他,才能这么强烈地、
确切地体会和感觉到杜卫东死的奇怪!

系二天早上一上班,周志明就来到技术室。刚拿出那只小瓶子,搞化验的老钱就伸出一
只手来。
“送检单。”
他笑笑,“没有。”
老钱半真半假地绷起脸,“刚~上班就跑这)[起哄,是不是?”
他把瓶子递过去,“凭交情,你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老钱朝瓶子上斜了一眼,“到底是公事私事?要是公事,回去填个送检单,写明送检的目
的要求,叫你们科长签上率,别嫌麻烦;要是私事,劳驾别往这儿拿。”
他知道老钱平常特别喜欢他,所以带点赖相地说:“得啦;我又不让你们化验,凭经验,
帮我闻闻是什么东西,还不行吗?”
“嘿,你这上下嘴唇一碰,说的倒容易。你以为跟酱油醋似的,一闻就闻出来啦?哼……
得了,谁让我是你大叔呢,拿来吧,我闻闻,省得你哭……这是什么怪味儿啊,好像有酒精,
小齐,你闻闻来。”
小齐把鼻子凑上来:‘好像还有碘酒味儿……”
“不行啊,闻是闻不出来的,像这种连名堂也叫不出来的东西,就是做化验也得送技术
处才行,呶(这儿……”
“算了,你们真笨蛋!”
技术室的门在弹簧的拉力下重重地关在身后,生硬的响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反荡出持久
的回音,他机械地向前移动着脚步,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恶狠狠的火气,仿佛自己是一个长久
地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不得不体验着那种由于信心的城垣不断溃坍而产生的烦躁和恼恨。这
个职业,这些个案子,真是太难了!这一瞬间,他胸中集变起一种异常狂暴的心情,恨不得
把手上这只小玻璃瓶用力摔在墙上,看着那暗红色的浆水随着玻璃的碎片飞迸出来才痛快。
然而这个歇斯底里的念头在脑子里刚一闪,就立即被一阵猛烈的心跳窒住了,“我这是怎么
了?这么没有耐心,这么缺乏克制,我不能这样,我还算一个侦察员呀,一个听起来多么光
荣的称号…,,
他镇静下来,看着手里的瓶子,把它揣进兜内,忽听到身后段兴玉的声音在问他:
“在这儿干嘛呢?”
“没干嘛,”他转过身。
“你不舒服?好像脸色不大好。”
“没事儿,我就这样。”
他们两个说着话,走回到办公室来。
大陈、小严和小陆成鼎足形坐在屋里,见他们进来,大陈说:“我们等你们半天了。”
段兴玉在自己的桌前坐定,说:“咱们抓紧时间开始吧,今天上午得把投信人的画像勾勒
个初稿出来,可惜我们手上的颜料就是这么一封信,太单一了点儿。”
“嗅,”大陈说,“刚才我们三个人一块儿议了议,粗粗略略地给作案人画了一张相,我
们在大方面意见一致,在个别问题上还有不统一的地方。”
“是吗?”段兴玉说,“那就先说说你们一致的意见。”
“综合起来有这么几条,”大陈说,“第一,作案人必须具备仇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反
动思想基础,这是当然的条件;第二,作案人具有高中以上的文化程度;第三,年龄在四十
岁以上;第四,具有能迅速知晓十二月二十七日审判结果的条件,这四条,我们三个意见是
比较统一的。”

第一十一卷 第一章


“嗯……”段兴玉思索着点点头,没有表示什么看法,大陈继续说:
“还有几个拿不准的问题.比如说:作案人的职业,我们估计是从事脑力劳动的,但这
也是一个很大的范围,从这封信上几乎一点儿也看不出带有职业性的语言。另外,也找不出
比较特殊的方言土语和谐音字,所以,投信人的籍贯也难以确定下来,还有性别,从行文语
气上看像个男的,但也很难说。”
段兴玉沉吟着,问:“把这个人的年龄定在四十岁以上,有什么根据呢?”
“当然有,”陈全有未假思索便说,“这封信的语言,显然不是出自年轻人的手笔,全信
只有一百一十几个字,却大量的使用文言,你就拿台头来说吧,冯汉章就冯汉章呗,还非得
‘台鉴’,现在的年轻人哪)[懂这些个繁文得节呀。”
小陆插嘴,“不光台头,信文里也尽是古色古香的词儿,你看……”他拿着那封信指点着
说,“什么家父啦;移榻啦;无大渐啦。”他自己也笑了,“真绕嘴,这家伙,反正是读过两天
‘子曰’的人。”
严君说:“说不定是私塾出身。”
段兴玉听着,仍然没有做出然否的表示。他把目光移向周志明,问道:“你的意见呢?”
“咂……,”志明想了想,说,“这个,我倒觉得,……像个年轻人。”
大陈不解地眯起眼睛,“年轻人,为什么?”
“说不出为什么,反正是一个总的印象,感觉。”
“哈,又是你那个感觉,”小陆笑起来,他现在跟志明已经不那么僵了,所以才挪喩地说,
“能不能少来点儿那种虚无飘渺的感觉之类,说出点实打实的道理来嘛。”
严君却插上来说:“道理归道理,感觉归感觉,互相又不能代替,上次社卫东的问题,这
次卢援朝的问题,实践证明小周的感觉都是挺灵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对于严君露骨的袒护,小陆有点儿来火儿,“照你这么说,办案子可以不要客观证据,不
要逻辑分析,凭感觉就行了,是不是?你这套歪论,纯粹是经验主义,自由心证的大杂烩!”
“帽子工厂。”严君半笑不笑的。
周志明打断他们的争执,说:“信里,是用了些文言,但基本上是个文白相杂,或者说是
个白话的东西。那几个古词儿我倒觉得和信中其它文字并不是交融得十分和谐的,总有生拉
硬址之感,读起来不那么顺。所以我想这个人大半是没有受过地道的古文训练,倒像是一个
年轻人的模仿和卖弄。我上中学那会儿,我们有的同学看了几本《三国》、林附之类的书,说
起话来也就是这副咬文嚼字的德行,其实无非是看了几本章回小说,耳濡目染,之乎者也的
顺口就来了。”
大陈点起一支烟,喷了一口气,点着头说道:“嗯,也有道理,刚才我还琢磨呢,这个人
倒是用了不少简化字,虽然说老年人也有用的,但还是年轻人用的多。”
段兴玉从小陆手里要过那封信,把差不多可以倒背下来的信文又看了看,说:“我还有这
样一些想法,咱们可以研究研究。你们提的第一条,作案人的政治思想基础问题,这当然是
毋庸多言的,可是我想以后如果在确定的侦察方向上排列嫌疑人的话,这一条可以不列上去。”
“为什么?”小陆问。
“因为作案人并不一定把自己的反动思想暴露得那么明显。人是复杂的,多面的,也许
他在单位还表现不错呢,你走上这一条,有的侦察员和保卫干部就容易单凭自己主观上对某
人的好感而把他漏掉。过去一搞‘人物画像’就把这条放在首位,因为不这样就会有人说你
不用阶级分析的眼光看问题,旗帜不鲜明。现在是三中全会以后了,用不着怕这套形而上学
的闲话,‘画像’的目的是为了给侦察员提供一个可以捉摸到的标准,又不是给犯罪分子列罪
状。”
“对,搞案子嘛,来实际的。”几个人都赞同。
段兴玉接着说:“第二条,你们认为作案人具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我同意,但是在文字
表述上还是改动一下,因为文化程度包括太广,这封短信不能概括。而且文化程度还容易被
人狭义地误解为学历,免不了会漏掉一些嫌疑人,你别看有的人只有小学学历,却自攻了一
笔好文采。所以这一条应该改为:作案人具有相当于高中以上的文字能力。”
段兴玉顿了一下,“年龄问题,我倾向志明的意见,如果上过私塾或精通古汉语的人写出
来的东西,绝不会是这种七拼八凑、半文不白的模样,而且文盲文的书信语言是很步噎的,
前后都有许多谦谓的套话,一般不会这么开门见山。当然,敌人要在信文中潜伏暗语,在语
汇的选择上不得不受些限制,写得通顺也很难,但是年龄定在四十岁以上,无论如何太偏高
了,我看年龄范围宁可大些,二十五岁以上怎么样?”
“行,这更保险些。”大陈说。
“第四条我没什么意见。至于这个人的职业、性别和籍贯问题,既然目前还缺乏可供分
析的材料,那就不要硬分析,先空着吧。”
对作案人粗略的“画像”就算是议定了。大陈把从百货公司抄来的那六十多个单位和商
店的名单从抽屉里取出来,摆在段兴玉面前,面有难色地说:“这么多单位,都进了这种纸,
要查清这封信所用的纸是从哪个单位拿的,或者是在哪个商店买的,哼,海里捞针哪。”
“墨水化验了吗?”段兴玉偏过头来问。
“化验了,这封信是用普通的躁较铁墨水写的。全国统一配方,哪儿都有卖的。对缩小
侦察范围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段兴玉面色严峻地站起来,以木容置疑的口吻说:“下决心查这个纸吧,这是目前唯一的
突破口。春节前一定要把侦察方向确定下来,不然,各单位一放假,咱们可就干着急了。”
会开了一上午才完。中午,周志明吃过饭从食堂走出来,伸手到裤兜里去掏手绢,掏出
来的却是那个倒霉的小瓶子,他望着瓶子上滑动着的刺眼的太阳,呆呆地想了一会,紧锁的
眉头猛地舒展开来,他想起了一个人……卞乎甲。
他顾不得上楼去穿大衣戴帽子,跑到存车棚推出自行车,光着个脑袋就骑出了大灰门。
二十多分钟后,他匆匆来到市第二医院研究室化验科,找到了卞平甲。
“哟,今天是什么风啊?”卞平甲惊讶不已地说,“你是难得有空儿的啊。”
他顾不上寒暄,掏出那个瓶子。“帮个忙,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卞乎甲看了看,又打开了瓶盖闻了闻,摇头说:“光看怎么能看得出来呀,你是从哪儿拿
来的,要干什么?”
“是杜卫东那儿,从他家里拿来的。”
“嗅,杜卫东啊,我好久没见他了,听说这小子在941厂混得挺不错呢,是他叫你来的?
他自己怎么不来?”
周志明避开下平甲询问的目光,把视线移向窗外,“他死了。”
“啊……”卞乎甲睁大了眼睛。
“大前天,他自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望着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空,闷闷地说。
卞平甲疑惑地皱起眉头,“是不是……他又犯什么老毛病了?”
“不知道,”周志明收回目光,在卞乎甲消瘦的脸颊上注视了一下,勉强地摇摇头,“别
人也有这么猪的。……可我觉得不像,你出狱以后,他一直改造的不错,在他离开自新河的
那天,他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似的痛哭流涕,发誓要重新做一个人,做一个清清白白。干干
净净的人……”
“可现在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人是会变的,何况他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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