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妖瞳-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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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云直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墨绿眼眸里的悲伤沉入眼底。
我用这双手杀了我最爱的你……
我怎么可能忘记！
满身血污的少年在他跟前站住，抬起空洞的粟色眼睛看着他。
“你不放我走……为了留下我……”
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从指端滴落。
“你竟然杀了我……”
他举起手。没有生机的冰凉触感抚上了云的脸庞。
“樱！够了！”
青绿的光从他身上爆发开来，少年的残像和遮天蔽日的迷雾被强烈的光撕裂。云孤立在狂风中。束发的带子断开了。长发在风中凌乱地舞动，遮住了半张脸。
山谷里，森林里，雾飞快地向四周消散了。压抑着弘云山的白色雾气终于完全消失，露出山林本来面目。
＊＊＊＊＊＊＊＊＊＊
扶渊全身一凉，模糊的意识顿时清明。长刀蚀红躺在身边，在阳光下闪着锐利的光。
星野带着满脸泪痕支起身，懵懵看着周围繁茂的森林。
＊＊＊＊＊＊＊＊＊＊
绯红的身影从天而降。樱跌坐在草地上，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盈着点点泪光。幻术反噬让她全身疼痛，一时连站起的力气也没有了。然而比起身体的疼痛，更让她害怕的是眼前的云——
漫天的杀气从他身上倾泻而出，将她紧紧扣在掌心。
樱小脸惨白，嘴一瘪“哇”的大哭起来。稚嫩的哭声让迷失理智的云清醒过来，杀气瞬间平静。樱坐在地上，小手揉着哭红的眼睛，她畏惧地从指缝中看了云一眼，身体立刻幻化成无数绯色的小小花瓣，消融在空中。
云默默地转身，随即隐没在层层叠叠的山林间。
＊＊＊＊＊＊＊＊＊＊
“来，吃下这个。”
米飒双眼半闭躺在地上。她感觉到莫嘉托起自己的头，将什么东西送到她唇边。
“吃下去，就能忘了所有痛苦……”莫嘉的声音像雾一般飘渺，充满诱惑的魔力，“忘记吧！然后你和我，还有我爱的人们……我可爱的羊儿们，一起在这里好好生活……我们会过得很幸福，再也没有痛苦……”
她听话地慢慢将嘴唇张开。舌尖触到柔软冰凉的物体，花香立刻在唇齿之间弥漫。
莫嘉突然一声尖叫，抓着米飒的手松开了。米飒跌在地上，又马上被一只大手拉起来。那人一掌用力拍在她后背，让她哇的一下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廷央！”
她看清眼前的人。公孙廷央对她宽慰地笑了笑，一把抱起她就跑。
莫嘉在两人身后发出嘶吼声。刚才一直安静的羊群齐齐涌了上来。山羊们眼睛通红，一改温顺的模样，将二人团团包围，硬邦邦的蹄子铺头盖脸地落下来。廷央用身体保护米飒，抵挡着山羊们发狂般的攻击。却有一只两眼清澈的山羊，它着急地叫唤着试图阻止同类们，挨了不少蹄子。
“廷央！廷央！”
米飒哭喊着。公孙廷央咬牙强忍住呼痛，他的衬衫破了，满身都是伤口和尘土。几只蹄子重重地踢上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倒下去，却依然将米飒护在身下。
羊群又突然安静了。扬起在半空的蹄子放下来，它们用僵硬如木偶的姿态走回小屋前。刚赶到的星野一掌打晕了莫嘉，正托着她的身体将她放倒在地。
扶渊检查了廷央的伤势，还好只是皮肉伤。星野将壶里的水洒在一只只羊身上，却没有发生她预想中的变化。那只唯一神智清醒的羊凑在她面前，亲昵地靠着她。
“怎么会……书上明明记载用水就能破除咒术了啊！”她沮丧地扔下水壶，无助地看着面前的山羊。
“交给我吧。”青绿的修长身影出现在几人身边。云扬起双手，十指弹动，清澈的水珠如雾气一般洒下来，羊群立刻发生了变化——皮毛褪去，一个个人类男子七倒八歪躺在地上，有穿着西服的青年，也有十七八岁的男孩，全都昏迷不醒。星野身边的山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邋遢不堪的玉姬子。
“啊——总算能用两只脚走路了！”他痛快地大叫一声跳起来。星野看他胡子拉碴的狼狈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白痴！”她恶狠狠揪住玉姬子的衣领，“不是说没关系要对你有信心吗怎么会中了咒自己也变成羊还有手机没电了就不知道用飞符吗你到底还是不是道士……”
“多谢您。”扶渊走到云身边，恭敬地说，“还有那些人的记忆也麻烦您……”
云点点头：“我会清除他们的记忆。他们不会记得跟这里有关的一切。”
扶渊看着地上昏迷的莫嘉，皱起眉：“虽然好像事情已经解决了，可是我还是不清楚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云也看着莫嘉。他沉默片刻，简短地说道：“她是因为曾经的恋情破灭，迷失了心智。她被诱惑，又去迷惑其他男子，将他们变成温顺的山羊，想要找一个世外桃源，完结一生。”
“这里就是她找到的世外桃源吗？”扶渊环看这山清水秀，“恩，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山谷。”
“她也听说过这里的故事吧。”云的思绪飘向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目光涣散，“可惜，传说也只是传说罢了……”
“这么说来，是因为被人抛弃受了刺激啊。”扶渊翻了个白眼，无法理解地冷笑一声，“真是愚蠢又可怜！”
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微微笑起来，喃喃自语：“愚蠢又可怜吗？那我做的事……应该是‘可恨’吧……”
他低着头，长发遮住眼睛和脸。他低声压抑地笑着，转身走开。
扶渊回味着云刚才的话，突然眼前一亮：“您说她被诱惑？那就是说这件事背后另有其人了！您知道是谁吗？喂，喂，等等……”
云已经自顾自地笑着消失了。
＊＊＊＊＊＊＊＊＊＊
不知名的某处。
“樱，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卧在长椅上的男子眯起眼睛微笑着。
“哥哥……”樱站在一旁，低垂着头，满脸通红，不时抬起头偷偷看一眼男子的表情。
“二哥，樱是想帮你的忙才……”说话的是樱身边的高挑女子。长椅上的男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如舌头打结一般住了口。
“就是因为我们太宠她，才让她这么无法无天。你还不明白吗？”他的语气严厉起来，“我说过，一切我都有安排！”
“好了，别说了。”另一个男子放下手中的书，推了推眼镜，“樱，云是你二哥的朋友，改天去道个歉，知道了吗？”他看着樱含着眼泪点点头，说：“好，跟你姐姐先回去吧。”
樱和那女子不安地看了另外那个男子一眼。樱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哥哥，见他别过脸去不应答，只得拉着姐姐的手慢慢隐去了。
“你很少这么生气。”男子又拿起书翻开，淡淡的语气。
“太像了……”长椅上的男子坐起身来，脸埋在手掌间，“樱太像她了……你知道吗？我很怕……”他的肩膀轻微地颤动着。
男子又一次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他面前将他搂进怀里，安慰地揉着他的头发。
“我怕有一天……也会像对她一样……要亲手杀了樱！”
他的脸深深埋进男子胸前，发出困兽般呜咽的声音。
黑色的大犬伏在他脚边，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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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花飞彼岸时（一）
更新时间2008…4…9 21：54：46 字数：2195
盛开吧！
静谧的夜幕下，来自深邃黑暗中的呢喃如咒语般吟唱。
属于我的……血红色花朵……
来迎接你们的主人吧！
灿烂的金色双眸睁开来，令半空中皎洁的银月黯然失色。
来吧！来到我的身边……
用燃尽一切的罪孽之火……
唤醒我！
呢喃戛然而止。幽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片沙沙破土声。碧绿细长的茎争先恐后地破开泥土冲出地面，在顶端绽放出如鲜血般艳丽诡秘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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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秋日。
姬夜一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三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星野提着两袋子菜，正跟姬夜二人抱怨：“玉姬子又到我家来蹭饭了！他上午陪小智去枇杷坪看莫嘉，等会儿带着小智一起来。哼，要不是看在那孩子的面上，我早就一脚……”
她说着便来了个“旋风腿”，摆出要将人扫地出门的架势。
米飒笑了两声，随后表情透出一丝悲悯：“说起来，我真没想到莫嘉会进了精神病院！”
那一天在幽觅谷里，莫嘉在众人预计的时间之前突然醒过来。大家还没来得及动作，她便扑向扶渊抱着他哀求，说着不要分手之类的话。莫名其妙的扶渊把她推开，她又扑向公孙廷央……直到邋遢有如乞丐的玉姬子也被她扑倒，大家总算发现她已经不只是神智不清这么简单了。
星野点点头，心有余悸：“我开始还担心是我那一掌把她打成那样了……”顿时招来其余二人齐齐白眼。
“小智又去看她了？他对莫嘉还真不错。”米飒说。
小智是回到自己家后才醒过来的。由于被山神云清除了记忆，所以关于莫嘉绑架过自己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玉姬子问起他，他也只记得自己到了莫嘉家里跟她说了分手，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可是，当他听说莫嘉被确诊患有精神分裂症之后，每个星期都抽出时间去医院看她，陪她说话，体贴一如既往。
星野微笑着说：“恩，他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呢！”
米飒举起手，朝落在后面发愣的姬夜挥了挥：“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姬夜回过神来，对两人一笑，“我只是在想，万一有一天我也不再是我了，你们是不是还会跟现在一样对我呢？”
“你傻啦？胡思乱想什么呢！”米飒笑骂一声，拍了拍姬夜的头。两人看着对方笑起来。
星野伫在原地看着欢笑的二人，唇角微微扬起。
这天的情景在被她遗忘了很久之后，某天又突然想起。是不是从那时起，一切就开始运转了？
不……也许还在更早一些的时候，无声的命运之轮就已经朝着某个方向转动了……
＊＊＊＊＊＊＊＊＊＊
同星野道别，姬夜和米飒往松桥路走去。
刚走到路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条大路。
对普通人类来说，此时的松桥路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十字路上最冷清的一条路。大路两边的店铺有一半关着门，开着门的也是门可罗雀。这个地方啊，不由得让人感叹——真是清净得连灰尘都比其他三条路上少了许多呢……
然而，在姬夜和米飒的眼中，这里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
绚烂妖冶的花，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肆意开放着。火色花朵簇拥蓬松，在大路两边铺展开来，一路延伸，仿佛是鲜血倾泄编织的地毯。只有花，不见叶，细长的茎杆隐约从花团锦簇之下露出一角碧绿。修长的花瓣蜷曲着，花朵显出一种被扭曲的病态美感。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这妖艳浓烈得近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整片地染红了天空。
偶尔出现一两个路人，他们行走在齐膝的花丛中却浑然不觉，给这副画面增添了一分怪异的违和感。
“曼珠沙华！”米飒并没发觉常人无法看到这片景象。她拉住姬夜的手，惊喜地叫出来：“原来现在已经是秋分了吗？哇，真是好漂亮！”
“曼珠沙华？这就是彼岸花？”姬夜轻声说道，看向花丛的眼睛仿佛被那血一般的色彩刺痛，不由得微微眯起。
这就是那传说中，只盛开在黄泉，绽放在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吗？
冥界唯一的花朵，如此触目惊心的赤红！
它唤起亡者生前的记忆，将记忆永远留在彼岸……
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指向幽冥地狱的火照之路，原来就是这般景象吗……
姬夜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开始乱了节奏，咚咚地快速跳动起来。
没错，正如小飒所说，这火红艳丽的花朵确实很漂亮，可是——
她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拉过米飒的手行走在花丛边缘。胸口的微微疼痛令她皱起了眉头。
她的目光不断地被那绚烂绯红的花朵吸引着，挣脱出来又被那如旋涡般夺人心魄的颜色紧紧抓住。米飒早已是两眼迷离，这辉煌灿烂的火照之路已经完全俘获了她。
走过松桥路，米飒走上另一个方向。而那美艳的曼珠沙华依然延伸在姬夜的前方。她不禁加快脚步，心中的不安愈加扩大。
为什么这么美丽的花朵，却让我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