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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离歌2-第12章

小说: 离歌2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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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在不在看她,”他说,“我不能看你在不在看她吗?”

“你能看我在不在看她,”我瞪着他说,“我就能看着她。”

“那你看她干什么?”他居然没被我绕晕。

“她漂亮。”我耐心地说,“这个理由合适吗?”

说完我推开碗,正想要站起身来。却见他把一根抽到屁股的香烟在桌上死死地摁成了一个直立的粉笔的模样,然后把我的碗接过去,把那碟醋全倒进了碗里,又放了一些辣椒进去,对我说:“四川人喜欢吃辣,这样味道一定好。”说着,他把面拌了拌,捞起一筷子面,一直伸到我嘴边说,“这可是我第一次喂女孩子吃东西,来,给个面子。”

他的表情很诚恳,我心里的某块地方就像嚼着口香糖喝了一口烫水一样,全都碎成了渣。我终于发现他换了一件新外套,全黑的,像机车手的外套,有点酷。是的,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酷。虽然他粗俗,流氓,甚至土气,但是他有点酷,这并不矛盾。就在我走神的时候,他把那筷子面条成功地送进了我的嘴里。

我饿了。

我接过他的筷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碗面。在我吃的时候,他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对我说:“昨晚你睡着了,你知道我看着你,想起什么了吗?”

“不知道。”我说。

谁能知道他想什么,那才是怪事。

“我想起我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东北女人是要你的钱,上海女人是要你的情,而四川女人,”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公布答案,“——要你的命。我觉得,这话一点也不假。你说呢?”

我吃掉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冷冷地说:“知道就好。”

“马得瑟!”他伸出手打我的头一下说,“给你点面子,你还真能得瑟呢!”

他又替我起新名字了,真是不服也不行。

“周末去艾叶镇。”他对我宣布说,“夏花说了,做火锅给你吃。”

“是不是真的啊?”我一转眼又高兴地说。

“她还说想你了。女人真是肉麻。”

我有些急:“你都给她说些什么了?”

“我们的一夜情。”他满不地乎地说。

“胡说!”我骂他。

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我说:“我也没撒谎,我又没说我跟你上床。”

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我直接就伸手过去,出手虽快却渐渐慢下来,因为不知道到底该捂住他还是在他嘴上直接打一下。他并没有躲,我的掌心终于碰到他温热的唇,吓得又赶紧缩了回来。他却又用力地把我的手扯了回去,用威胁的语气对我说道:“当然,如果你着急,那一天也不会太久了。”

这一次我觉得不只是脸,我浑身上下的所有皮肤一定都全红了,就像醉酒的颜舒舒,一棵在烈日下暴晒至晕倒的傻高梁。

但捉弄完我,他却自顾自地笑起来。

就在此时,天中的上课铃已经远远地响起,我像是受到了某种本能的召唤,身体里严肃的分子就在那一刻全部重回我身上,我受惊般地站起身来,对他说:“我迟到了。”

“第一次?”他问我。

我点点头。

他笑:“那就索性逃课,我带你出去玩。”

我摇摇头。

“那我要是不准你去上学呢,你觉得你走得掉么?”他很臭屁地问。

“你不会的。”我说。

他用略带一丝狡黠的目光看着我。没答话,好像在琢磨我话的意思。我伸出手,拉他一下说:“送我,好不好?”

他走到那边桌上,取了他的帽子,再回到我面前,弯腰对我说:“遵命,马卓小姐。”

可是当我们走出面馆没多久,我就看到了于安朵。

她站在一根电线杆旁边,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并拢,用一种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我身边的毒药,而且,笑得如痴如醉,不知保持这个动作有多久了。

毒药完全像没有看见她,直到走到她身边时,她忽然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他才回头看她:

“嗨,好久不见。吃了没?”他面无表情地打招呼。

于安朵明明不想笑,还挤出一个巨难看无比的笑,并且歪着头,像个思春的少女那样扭了两下身子,嗲声嗲气地说:“你坏极了。”

我无意参与他们的调情,抬腿往前走,他却拉着我不肯放。

这可是在校门口!

我灵机一动,用力踹了他的腿一下,他才弹开,掸掸衣服上的灰尘,一点也不生气地对于安朵说:“瞧,我女朋友脾气很坏。”

于安朵一直默默听着他的介绍,面上的笑容像一层浮灰,轻轻一掸就能全都消失,但是她却能稳稳地把这个气若游丝的笑保持在嘴角,然后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我看毒药,他好像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于安朵却笑着对我说:“马卓,我们得赶紧,不然就进不了校门了。”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前跑,一直跑进学校的大门,跑到毒药看不到我们的地方,她才松开了她的手。

“马卓。离开他吧。”她面对着我,用细声细气的声音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知道你不爱听,但我一定得说——他这么做,只是生我的气,他不高兴我跟别的男人约会,他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我让他吃一滴醋,他就一定会还给我一整缸。很小心眼的男人,是不是?可是爱情就是这样,让人变得疯狂,不可理喻。我告诉你这些,是不希望你被利用,也不希望你受伤。毕竟你和颜舒舒,是不一样的人,我还是很希望和你做朋友的。你是明白人,不需要我多说。好好想想怎么做,好吗?”

我问:“你说的那个‘别的男人’,是叫大帮吗?”

我说出的这个名字显然让她有些惊讶。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道:“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会让他吃醋。”

我绕过她的话题继续追击:“你很怕我提那个名字,是不是?”

“什么名字?我有什么好怕的呀,都不知道你说什么。”她又摆出了她一贯的天真无知的表情。

“我希望那些照片会很快消失。不然——”我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跟它们有关系。”

于安朵显然不是吃素的,她微笑着对我说:“随便你啦。”

说完,她伸出手,很亲昵地拨弄了一下我的刘海,然后踏着舞步一般优美的步子,朝前走去了。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相当不妙的感觉,一向大条的颜舒舒要跟这种人斗,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13)

颜舒舒消失了三天,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几日里,网上的照片每日都有更新,内容越来越不堪入目。“颜氏艳照门”事件早已经不可避免地在天中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越来越暖和,流言也不再带着不可告人的潮湿阴气,只在洗手间、卧谈会、课堂上的小纸条里悄悄传播。就连熙熙攘攘的走廊上,都有人嗓门嘹亮地打趣道:“你那套艺术照,比起颜舒舒那个尺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昨晚我好像看见颜舒舒了,她就在学校附近。”

“她退学了,已经这样了,我看不如早点自力更生!”

完全是谈论典故的口吻,还连名带姓。我心里虽然恨她们胡说,却没办法堵每个人的嘴。更何况颜舒舒空荡荡的座位和网上那几十张旗帜一般的照片,都诉说着一个个欲盖弥彰且又值得推敲的故事。

老爽在早读课开始前要求大家:“别的班我管不了,但我们班的人,一不许传看,二不许乱讲,三我们大家都要想办法,把颜舒舒尽快找回来。”

大家议论纷纷,有人安慰老爽:“放心吧,颜舒舒老有钱了,离家出走只要身上有钱,都不会有啥事。”

“是啊,她在外面玩够了,总会回来的,我们干着急也没用。”

“我看她就算回来也别回我们班了。”教室后排有个叫竖子的男生大声说道,“我们班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说什么呢!”没等老爽开腔,肖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一直走到那个男生面前,死盯着他说,“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竖子才不怕肖哲,应该说,没有一个男生怕肖哲。他站起身来,用嘲讽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对肖哲说:“这种女人,你要真喜欢,以后可以娶回家做老婆,但不要在留我们高一(9)班丢人现眼!”

在全班的哄堂大笑中,肖哲用拳头堵住了他得意得咧开的大嘴,和这个明显高出他一头的男生厮打到了一块。直到老爽从讲台上跳下来,在周围几个男生的帮助下,硬生生拖开了他们。

肖哲的眼镜被打掉了,校服的一个袖子在外面晃荡,他引以为傲的白衬衫纽扣似乎也不完整了。可他还是像只小蛮牛一样地往前冲,嘴里大声地骂:“SHIT,你这无耻小儿!你是人吗?有基本的道德观吗?我看你是——不要脸,生个孩子没屁眼!”

古今中外的脏话一股脑都被他说了出来,看来他真是气狠了。

不知道颜舒舒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体育课的时候肖哲没去上课,而是独自跑到电教室去了。我估计他是去上网,关注一下事态进展。我尾随着他而去,推开门的时候,发现他头枕在桌子上,双手握着拳,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开始我很担心他在哭,因为安慰一个男生不是我的长项,当我走近我发现他没哭,他只是在喃喃地重复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在说给她听吗?”我问道。

他吓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看到我,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下脑袋。

“放心,她会回来的。”我安慰他。

“网上还在更新,而且,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叫大帮的。”他用拳头狠狠敲了一下桌面,说,“这件事警方都介入了。再闹下去我看她真的完蛋了。”

“人各有自己的劫数,过去了就没事了。”我说。

“你是宿命主义者?”他问我。

我不习惯被忽然按上这样一个大檐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鼓足了天大的勇气一般,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对我说:“马卓,有件事,我必须、一定要告诉你。”

“什么?”

“其实,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去我表姐家。我们吵架了就在你走了之后她把脏东西都蹭在我背上还要我背她我不肯她就用棒球棒打我我逃跑她冲过来要亲我我推开她骂了她一句垃圾她很生气要我再说一次我就再骂了她垃圾垃圾垃圾如果我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是把我的嘴缝起来我也不会讲那样的话相信我!”他像是背书一样毫无间断痛苦而大声地说完了这一切,已经是一脑门的汗了。

我恍然大悟。

我早就应该猜到,颜舒舒不是那么轻易被打倒的人。她心中真正所不能释怀的,应该是肖哲的口不择言才对吧。

“如果她有事,我会负荆请罪,视死如归。”肖哲表情痛苦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我很想问他,如果她真的一去不回了,你又能对谁负荆请罪呢?但我又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一小块紫青,应该是早上跟人打架所致。

这个男生,就算他真的犯了什么鲁莽的错误,他至少勇敢地承认并承担,并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从这点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决定再去找于安朵。

这一次谈判,我不想输。所以我得先去找他。经过几次一来二去,我发现只要他让于安朵做的事,她一定会做。尽管我要让他做的事,他是不是一定会去做还有待考证。 

我在离天中不远的一个新修的小公园里等到他。他远远地走过来,迈着一向懒懒的步子,四月底的阳光打在他的头发和鼻梁上,这一切真像个够土够没创意的梦境。

走近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又是你第一次主动约会男人么?”

“是。”我笑。

“想我了?”他说着,手已经恶狠狠地压到我的左肩上来,然后用力地捏我,想逼我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我开门见山:“想请你帮个忙。”

“哦?”他好奇地说,“讲。”

“帮我跟于安朵去要点东西。”

“操!”他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成不?”

“是我同桌的一些照片。”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她和大帮设计她拍下的,现在他们将它放到网上,我同桌受不了这个刺激,至今下落不明。”

“好。”他并不多问,而是爽快地说,“马小卓的事就是我的事。”

“费心了。”我咧开嘴微笑。

“可你得谢我。”他说。

“谢谢。”我说。

“用行动的。”他说。

我伸出一根手指,贴到我自己的唇边。然后我踮起脚尖,用那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他笑着,伸出手轻轻捏住我的那根手指,放到我自己的嘴唇边,给我画胡子,一边画他一边说:“马小卓,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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