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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北海沉船-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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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痛苦地挖起雪,堆到自已身上。不久以后,他就将成为荒凉的别德那雅山坡上一个白色的小丘,永远埋葬在不断增厚的冰毯之下。

他停了一会儿,听着。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喘息声和风的呼啸声。他凝神听去,把两只手掌贴在耳朵旁边。在狂风怒吼声中他隐约听到了狗叫声。

“上帝啊!”他轻轻地喊道。只要他的身体还有一点暖意,灵敏的狗鼻子肯定能嗅到他的气味。他由于失败而精神颓唐。他已经无法可想,只有躺下去,让自己的生命逐渐死亡。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火星却不肯暗淡下去自行熄灭。慈悲的上帝啊,他发狂似地思考着,他可不能躺在这里,等俄国人来抓他。他只是矿物学教授,不是训练有素的特务。他的思想和年已四十的身体不能忍受严酷的审讯。他如果不死,在几个小时之内他们就能逼得他吐露全部真相。失败的悲痛压倒了肉体上的一切痛苦。

他重又睁开眼睛,一条大狗的脑袋挡住了他的整个视野,科普林看出了,这是一条威武的匈牙利狗,站着时肩高三十英寸,一身浓厚的白毛。那条大狗拼命狂叫,若不是一个苏联兵戴着手套的手拉住它,早就把科普林的喉管咬断了。那个士兵神色冷漠。他站在那里,注视着地上躺着的他的猎获物,左手握住牵狗的皮带,右手紧握着一支手提机枪。他穿着的大衣,拖到穿着皮靴的足踝,形状很可怕。他的毫无表情的苍白眼珠对科普林的伤势没有显示出一点怜悯之意,那个兵把枪背在肩上,弯身拉起科普林。那个俄国人一声不吭,把受伤的美国人拖向岛上的警卫哨所。

科普林几乎痛得昏过去。他似乎觉得已在雪地上被拖着走了好几英里,而其实只有五十码。他们就到那里为止了,因为那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暴风雪中出现。回旋着的飞雪使得他模糊难认。科普林在迷迷糊糊接近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之中,感到那个兵土站着不动了。

【图002】

风啸声中传来轻轻的“噗”的一响,那条大匈牙利狗悄没声地侧身倒在雪地上。

那个俄国兵放开他抓着的科普林,拼命想举起枪。但是那种奇怪的声音重又响起,俄国兵的前额正中突然出现一个小窟窿,血流了出来,接着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他翻身倒在狗的旁边。

有什么事情完全搞错了,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科普林思索着,但是他的智穷力竭的头脑已经远不足以得出正确的结论了。他跪在地上,只看到一个穿风雪大衣的高个儿在白朦朦的飞雪中出现,看着那条狗。

“简直太不象话了。”他简单地说。

那个人相貌堂堂。他的棕褐色的脸和北极地区似乎很不相称。他的面容是严厉的,甚至是冷酷的。然而他的眼睛却打动了科普林的心。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眼睛。它们是海水般的深绿色,目光锐利而带有某种激情,这和他脸上的粗硬线条对照之下显得格外触目。

那个人转身向着科普林微微一笑:“我想你是科普林博士吧?”声调是温和的,随口说出的。

那个陌生人把装上消音器的手枪放进口袋,跪下去细看着,向透过科普林的风雪大衣渗开来的血点点头。“我还是先把你弄到一个地方,可以看看你的伤处。”随后他象抱一个孩子那样地抱起科普林,艰难地下山向海边走去。

“你是谁?”科普林喃喃地说。

“我叫皮特。德克·皮特。”

“我不明白……你是打哪里来的?”

科普林没有听到回答。那时候,昏迷的神志象一块黑布突然盖住了他,他愉快地被它压倒了。

第三章

西格兰姆坐在离国会街不远的一家小小的花园饭店里,等着和他的妻子一起吃中饭,他刚喝了一杯鸡尾酒。她来晚了。他们结婚已经八年,无论到什么地方赴约,他都从来没有看到她准时赶到过。他刚向服务员打了个招呼,只要了一杯酒。

达纳·西格兰姆终于走了进来,在门厅里站了一会,找寻她的文夫。她发现了他,就在桌子之间弯来弯去走向他那里。她穿着桔黄色毛线衫,棕褐色花呢裙子,显得那么年轻,象是大学研究院里的一个女学生。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扎着一块头巾,她的褐咖啡色的眼睛显得愉快、有趣而且伶俐。

“等久了吧?”她微笑着问。

“准确一点说是十八分钟,”他说,“比你平常到达的时间大约晚了二分零十秒。”

“对不起,”她回答道,“海军上将桑德克召集了一次全体工作人员会议,时间拖得晚了一些,超过了我的估计。”

“他最近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

“为海洋博物馆新造一个侧厅。他已经编进了预算,现在他在拟订计划,想得到一些物品。”

“物品?”西格兰姆问道。

“从著名的船上打捞起来的零星东西。”服务员送来了西格兰姆所要的酒,达纳要了一杯代基里酒,“遗留下来的东西少得惊人。卢西塔尼亚号上一、两个救生带,缅因号的一个通风机,慷慨号的一个锚。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屋子里很不象样子。”

“我想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来挥霍纳税人的钱。”

她的脸胀得通红:“你是什么意思?”

“收集古老的破烂货,”他迟疑地说,“把腐蚀生锈的、无法辨认的废物珍藏在玻璃盒子里,掸去灰尘,让人家伸长脖子看个不休。这简直是浪费。”

双方的战旗升起来了。

“保藏大小船只和人类过去的历史有重要的联系。”达纳的褐色眸子晶晶发亮,“为丰富知识作出贡献,是你这种傻瓜蛋一点都不关心的事。”

“说话的口气倒真的象个海洋考古学家,”他说。

她狡猾地微笑一下:“你的妻子自己干出一点成绩来,妈的,这就便你感到不痛快吧,是不是?”

“唯一使我感到不痛快的事情,亲爱的,是你学会了市井上的那些谈吐。为什么每一个自我解放了的妇女都认为说下流话、骂人是时髦呢?”

“你根本不配教人家处世之道,”她说,“你在大城市住了五年,衣着仍旧象个奥马哈的铁砧推销员。你为什么不能让你的头发理得跟别人一样?常春藤会①发式几年前就不流行了。跟你走在一起我都感到难受。”

【① 这里指美国东北部哈佛、哥伦比亚等几个名牌大学。】

“我在机关里的地位不允许我打扮得象六十年代的嬉皮士。”

“天哪,天哪,”她疲倦地摇摇头,我干吗不嫁给一个水管匠或者园丁?我干吗要爱上农业地区来的一个物理学家?”

“我知道你曾爱过我,我感到高兴。”

“现在我还爱你,吉恩,”她说,她的眼神显得温和了,“我们之间的裂痕是最近两年才出现的。我们连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都不能不互相刺对方几句。我们为什么不能让这一切都见鬼去|Qī…shu…ωang|,在今天下午好好的玩一会儿?”

“到最后这能有什么效果吗?”

“这是个开端。”

“我不能。”

“又是你那该死的献身于本职工作,”她说着转过身去,“你没看出来吗?我们的工作使我们分离了。我们能够救我们自己,吉恩。我们都可以辞职不干,回去教书。你有物理学的博士学位,我有考古学的博士学位,再加上我们的经验和资历,我们可以挑选国内的任何一个大学。以前我们认识的时候是在同一个系里,记得吗?那是我们在一起最幸福的几年了。”

“对不起,达纳,我不能离职。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在进行一个重要的计划……”

“近五年来每一个计划都是重要的。对不起,吉恩,我恳求你救救我们的婚姻吧。只有你才能走第一步。如果我们能够离开华盛顿,不管你决定到哪里去我都跟着你。我们要是再待一段时间,这个城市会把我们改善共同生活的希望全葬送掉的。”

“我还需要一年功夫。”

“再一个月都可能太晚了。”

“我对一个计划承担了义务,无论如何不许离职。”

“这些可笑的秘密计划什么时候能完得了?你不过是白宫的工具。”

“我不需要你的感情丰富的、自由派的废话。”

“吉恩,看在上帝分上,放弃了吧!”

“这不是为了上帝,达纳,是为了国家。我很抱歉不能跟你说明白。”

“放弃了吧,”她含着眼泪又说了一遍,“没有什么人是必不可少的。让梅尔·唐纳接替你的职务好了。”

他摇摇头。“不行,”他坚决地说,“我白手起家拟成了这个计划。我的智慧就是它的基础。我一定得坚持下去,直到完成。”

服务员又走了过来,问他们是不是准备点菜。

达纳摇摇头:“我不饿。”她从桌子边站起,向下看着他,“你回家吃晚饭吗?”

“我要在办公室里工作到很晚。”

现在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

“不管你干的什么,我都希望它划得来,”她喃喃地说,“你要因此付出可怕的代价。”

她掉过身匆匆走了。

第四章

安德烈·普雷夫洛夫上校和美国电影中常见的、老是一样的俄国情报官员不同,他既不是肩圆膀粗,也没有剃个光头。他是个身材匀称的漂亮汉子,梳得烫贴的头发,上嘴唇上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他有一辆意大利造的桔红色双座敞蓬跑车,在莫斯科河畔有一套家俱豪华的房间,这种形象并不能使苏联海军国外情报部里他的上司们感到太高兴。然而普雷夫洛夫尽管有令人不快之处,要把他从该部的高级职位上赶下去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已经谨慎地树立起海军中最优秀情报专家的美名,何况他的老子又是党内第十二号人物,二者一经结合,就使得谁也不敢触犯普雷夫洛夫上校。

他熟练而又漫不经心地点着了一支英国烟。倒了一杯孟买的杜松子酒。随后就往后一坐,覆阅着他的副官巴维尔·马加宁上尉放在书桌上的一堆文件。

“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先生,”马加宁柔声说道,“你这么轻易就习惯了西方那一套没落的生活方式。”

普雷夫洛夫从文件上抬起眼睛,轻蔑地向马加宁冷冷的看了一眼:“你象我们许多同志一样,对于整个世界一无所知。我象一个美国人那样思想,象英国人那样喝酒,象意大利人那样驾驶汽车,象法国人那样生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上尉?”

马加宁胀红了脸,胆怯地咕哝道:“不知道,先生。”

“要了解敌人,马加宁。关键是了解你的敌人胜过他了解你,胜过他了解他自己,然后在他有机会对你动手之前你就对他先下手。”

“这是引用尼尔夫·切茨基同志的话吧?”

普雷夫洛夫绝望地耸耸肩:“不是,你这个傻瓜,我是在随意改动使用基督教圣经上的话。”他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又喝了口杜松子酒:“要研究西方方式,我的朋友。要是我们不向他们学习,我们的事业就完了。”他重又看那些文件:“慢,这些情况干吗送到我们部里来?”

“无非是因为这件小事发生在海岸上或者海岸附近。”

“关于这件事,我们知道些什么?”普雷夫洛夫猛地打开一份文件。

“知道得极少。在北方新地岛上巡逻的一个哨兵连同他带着的狗一起失踪了。”

“这很难成为安全保卫上引起惊慌的理由。新地岛其实是不毛之地。有一个过时的导弹站,—个哨所和几个渔民,在它的方圆几百英里之内我们没有什么保密设施。连一个兵带一条狗到那里去巡逻都是浪费时间。”

“西方派一个特务到那里去的时侯一定也是这么个想法。”

普雷夫洛夫用手指敲敲桌子,一面斜眼看着天花板。

最后他说:“一个特务?那里没有什么东西……没有在军事上引起兴趣的东西……不过……”他住口不说,打开内部通话机的开关:“把最近两天国家水下和海洋局那条船的位置图拿来给我。”

马加宁的眉毛向上抬起:“他们可不敢派海洋考察队到新地岛附近去。这样就得深入苏联领海了。”

“巴伦支海并不是我们的,”普雷夫洛夫耐心地说,“那是国际公海。”

一个漂亮的金发女秘书,穿着一套华丽的棕褐色衣服,走进了房间,把一个文件夹交给了普雷夫洛夫,然后走了出去,把房门轻轻关上。

普雷夫洛夫翻着夹子里的文件,直到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一份。他说:“这就是。国家水下和海洋局的初试号轮船,据我们拖网渔船最近一次看到它时报告,它在法兰士约瑟夫地岛西南三百五十海里。”

“这就是说它在新地岛附近。”马加宁说。

“奇怪,”普雷夫洛夫喃喃说道,“按照美国海洋船行动时间表,初试号在这次被拖网渔船看到的时候,应该在北卡罗采纳研究浮游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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