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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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要求接待办重新换一个讲解水平更好的导游。当时，政府接待的形式是一辆旅游车上派一名领导坐阵，再配一名导游负责讲解，官兵同车，可谓全民倾巢而出，上下一心，众志成诚接待贵宾。这样周到的安排，更淋漓尽致的体现了我们日月城的藏民热情好客的纯朴民风。这样一来，导游的表现就不能将就，其讲解的好坏，不但体现着日月城的形象，更直接影响着同坐一辆车的领导的面子。就这样，一向对业务能力很自信的我，在关键时刻替换掉了那个导游，坐上了那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旅游车。
我之所以要赘述上这辆旅游车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绝非罗嗦。往后的日子里，我曾不计其数地回忆、咀嚼那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如果当时不下雨，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我的故事也就无从说起；如果那辆车的导游是一名业务能力很强的人，那她也就没有被换下来的可能，我的故事也就永远没有开头。生活的细节往往是在看似不经意的行为中发展着，发展的当时觉得这些行为毫无意义乃至乏味，当最后的谜底出其不意地在我们面前揭晓时，你才会惊叹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人生的际遇也就完全是另一个样了。所以，这应该就是我们常说的天意吧。直到与吴星辰相处了很久以后，他告诉我，本来那天从机场到宾馆的路上，他坐的是另外一辆车，恰巧他认识的一位从澳洲过来的女士坐在我所担任导游的这辆车上，为了方便和认识的澳洲朋友聊天解闷，于是才在吃过早餐后改上了我们的车，也就是说，我俩是在同一时间上了同一张车，听完之后，我更是感慨万千，真可谓“有缘千里万里来相会”，然而，这岂止是千里，简直是万水千山啊！再后来，我从这段故事里走出来后，也常想，是他应该结束自己的使命，还是我违背了天意？对于这个疑问，究竟孰是孰非，现在尚无法评说！
跳上车后，为了尽量弥补前一位导游给客人留下的不良印象，我使尽浑身解术，声情并茂的为客人讲解了家乡旅游中的几个精彩亮点，果然赢得客人的阵阵掌声，整辆车的气氛也就一下子全被调动起来了，客人们开始兴趣盎然、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向我问这问那。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提问的许多问题在我的记忆里已经荡然无存了，但那个吴星辰带有调侃语气的提问，却依然四平八稳地端坐在我的脑海中，想必今生今世都不会忘了吧。当时，我们所有导游都是穿着正规的藏族服装去带团的，这是导游工作必须的装束，我们藏袍的特殊穿法，是一只袖子穿戴完好，而另外一只袖子却耷在背后，这样的装扮，引起了客人浓厚的兴趣，大家纷纷提问。
“追安，为什么我们看到你们所有的藏民的着装都只穿一只袖子而要把另外一只袖子背在身后呢？”几个瞪大眼睛，一脸困惑的客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是由于我们藏民生活的环境造成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藏民族一般生活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这种环境的特点是温差大，日照强。早晨，我们出门干活时气温都很低，所以就穿好两只袖子，等到太阳出来后，气温越来越高，当我们感到很热时，就很自然地脱掉一只袖子啰。到了中午，太阳光照更强烈，气温变热了，我们又会脱掉第二只袖子。午后，气温逐降，我们再一只袖子，一只袖子地穿上去。所以就有了这样的着装习俗！”
“哦，原来是这样！”客人们恍然大悟地点着头。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客人举起手来，大声问道：“导游，我还有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藏民脱了两只袖子还觉得很热怎么办？”
顿时，全车人哄然大笑，当他和我对望的瞬间，经验告诉我，这个客人很显然是在故意找话说，说得再难听点，就是在哗众取宠，这样的客人我没少碰到过，没什么奇怪的，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个理论在旅游界里一样适用，我便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语气温和、不快不慢地反问：“那你说怎么办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嘛！”他似乎很严肃地说道，边说还夸张地摊了摊手，我完全听出了隐藏在这当中的有意挑衅。
“这太简单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们藏人可厚道了，可不会有人拦着你哟。”我仍旧微笑地看着他，温和而轻松地回应。
车里又是一阵大笑，还有不少客人鼓起了掌，车里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到了最高潮。
“追安，追安，外面那些开黄颜色的花，一大蓬，一大蓬簇长在一起的植物叫什么名字？好漂亮啊！”一个女士眼睛盯着窗外，充满好奇，急促地问我。其他客人也顺着她的话，纷纷往窗外看“哇！是呵，真漂亮，真美，它都叫什么名字呵？”
“哦！这是一种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当地百姓都喊它狼毒。它们的生命力极其旺盛，每年的五月底到六月中旬开花，花期大概一个月，就是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样了，漂亮吧？到了九月初，高原上下过几场霜后，就会把这些狼毒整株都冻得火红，从茎到叶，一身都是火红的，那时候的狼毒就更加漂亮了，红红火火一大蓬，耀眼地点缀着日月城的初秋，那样的秋景，别提该有多美了，简直可以堪称是我们日月城的一绝！”
“哦，是吗？原来是这样，真不错，这样不起眼的小草，居然能在短短的一生中灿烂两次！”问话的女士像是完全沉醉在其中，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倒是她这句不经意的话，瞬间在我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我不知不觉重复了她极富哲理又浪漫的话“真不错，这样不起眼的小草，居然能在短短的一生中灿烂两次！”
回答完客人的问题，我的讲解也暂告一段落，让客人自己交流的时候，我找了座位坐下来，这时，耳边能够忽高忽低地听见客人在议论不同国家关于医疗福利的问题。
“在澳大利亚，治牙费用太贵了，我老婆牙疼，回到国内医治，来回飞机票钱加上所有医药费用都比在澳洲单独看牙医便宜。国内的牙医真是太便宜了！”
我好奇地循着话音望过去，哦，就是刚才那个提问“再热该怎么办”的客人。原来他是从澳大利亚回国的，无意间听了他一席无处不在显示自己在国外养尊处优的话语后，不知是由于我生长在这种穷乡僻壤的自卑心理作怪，还是从他轻飘上扬的语调里感觉到他在表现自己，我心里觉得怪怪的。忍不住细细看了几眼这个显摆的男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偏胖，稍宽的国子脸，脸色红润，透着健康，鼻梁很低，架着一副宽边大眼镜，度数绝对不低，一头浓密的黑发，四六开斜朝右，额头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总之，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
感觉和直觉都在告诉我，这是一个我不太喜欢的客人。
听着客人们叽叽喳喳地在聊天，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高山草甸，嫩绿的小草像苔藓一般柔软，上面开满了各色小花，随处都可看到藏民的牛羊成群结队地在这里恬静自在地吃草，客人来这里，主要是观看马术表演，接待办的人早就在这里安排好了一切，一下车，客人就被载歌载舞的夹道欢迎走了，这样的表演对于我们导游来说已经是耳熟能详，再也提不起看的兴趣，便全部聚在一起愉快地聊天，自顾支配自己的空闲时间。
２
结束了一天愉快的行程，来到我们用晚餐的餐厅，我刚跳下车，就发现那个原来坐在我们车上的显摆的澳大利亚华侨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摇一摆的朝我迎面走来，他不是坐在我的车上的吗，什么时候又跳到另外的车上去了？正感到纳闷，他竟出乎意料地径直走向我并大声问道：
“姑娘，有没有结婚了？”
但凡稍懂社交礼仪的人都知道，对于女士是不能问这样的问题的。国内不算严重，在国外，这可是人人皆知的忌讳，他堂堂一个留洋学者，怎么会这样问？我极不乐意地蹙了下眉头。
从事导游工作几年来，我的亲身感受也真是如此，当你兴致勃勃地为客人讲解，全身心投入为他们服务时，甚至当你无所顾忌地和他们大开玩笑时，如果有哪个客人突然问：“追安，你今年有几岁了？”“你有男朋友了吗？”“你结婚了吗？”诸如此类与工作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说得再过一点就是绝对的个人隐私时，我那种本能的、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厌恶便会立刻将我包围住。我深谙这绝对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问题，只要我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紧接着第二、第三、第四……，分分钟，我就把自己整个坦白交待了。一旦交待完毕，气氛就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无聊！因此时间长了，只要听到有客人打听我这方面的信息，不管他们出于何种动机，何种原因，甚至只是信口问问，我都会在心底没来由地萌生讨厌的情绪。但职业道德提醒我，这种时候表面一定要装得若无其事，回答也须滴水不漏。
随着所带的团队数量越来越多，问这类问题的频率也随之增加。我便精心总结了一套答辞，记住，是一套回答，也就是用来应付场面的。如果是年长的客人问：“追安，你今年多大了”“追安，你今年有二十五了吗？”等等，我立即用食指压住嘴唇，故作神秘地说：“嘘，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就把它推得干干净净。
如果是中青年男子问我以上的问题，我则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慢慢答道：“哦，关心起这个问题，不是看上我了吧？”通常，他们脸瞬间就会腾地就红成一片，先给你来个火烧云，看你还好不好意思再继续探究。
而要是小弟小妹型的客人问到这些问题，我就装作很诧异的表情反问：“怎么，觉得我老了，想急着帮我介绍对象？”没等他们合拢吃惊得张大了的嘴，我又接上其他的话题，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是过期作废啰。
如此一套回答，既不得罪客人，又巧妙地回避了我不想回答的问题，真可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此，我就无须再为碰上诸如此类的无聊问题而烦恼。
也正是因为这些感受和经历，在后来的生活及工作中，这也特别注意这些细微的社交礼仪，防微杜渐，做到绝对不会问任何一个与我交往的人关于个人隐私方面的问题。我深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更相信，人与人的交往，对别人的事好奇心太多，就是一种伤害。
可现在，面对这个交情太浅，又是政府高规格接待的客人，我的一套回答一下子显得有些派不上用场了。要知道，我们日月城可是以民风纯朴而著称的，用这样一派油腔滑调的回答来回敬这样的贵宾，怕还是有损坏地方形象的风险。为了家乡的旅游事业，为了纯朴的民风不被打折扣，我只有倒下了，装得不谙世事地看着看，尽管眼前的他，让我充满了厌恶，可我还是强装笑颜地对回答他：“多谢大哥关心，我已经结婚了！”太怕被穷追猛问的我同时向他摆手示意再见，丢下一句“对不起，我先进去忙了”。便迅速侧身闪进了餐厅，真是气死我了！
席间，我车上的客人来跟我商量：“追安，今晚我们想出去玩玩，你能不能帮我们找个好一点的歌舞厅，带我们去唱唱歌？”
“去唱歌？”我惊诧地望着他们，被他们这个突发其想的主意弄得不知所措，怔怔地望着他们，好一阵才想起来回答“这个事情我可能做不了主，因为你们是政府请来的贵宾，你们所有的行程都是政府接待办安排好了的。我不敢随便更改，如果被导游擅自更改，一旦被接待办的知道了，我就惨了。” 可能是我的真话给了他们危言耸听的感觉，他们面面相觑地互相看看，再看看我，眼睛里充满了失望，掠过缕缕困惑，我的一心一紧，脱口而出“要不这样，我先去找组委会的领导反应一下你们的要求，看他们同不同意让我带你们出去玩。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促成这件事，满足你们的心愿，好吧？”
“那太好了，追安，麻烦你帮我们去说说。”欢呼声在饭桌上升腾。
和组委会商量的结果是：同意我带客人去唱歌，但务必全程陪同，一定要保证客人的安全，不准出半点闪失，直到把所有客人都安全送回酒店，我的工作才算完成。为了保证我第二天的工作，组委会还为我在酒店开了一间房，要求我当晚就住在酒店。带团几年了，这种待遇我倒还是第一次享受，居然是在离家一公里远的五星级酒店里过夜，这种感觉还真是挺过瘾的。贵宾就是贵宾呀，沾的光也不一样！
天黑后，我把七八个青一色的男性团友带到了日月城档次最高的歌舞厅。这当中，还包括那个在车上显摆的男人，我们在大厅里找了张大桌子坐下后，他们便分别三三俩俩地聚在一块，在强烈音乐的震击下，他们的头像是被粘在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