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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熵姬-第86章

小说: 熵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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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里七拐八绕,不出片刻功夫就走投无路了。无论哪儿都是人海的铜墙铁壁,围堵得水泄不通。该死的活见鬼,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分明每次都能逃出生天,换做我咋就这么倒霉呢?!

横竖一死,爽性拼了。

世界2 重逢 18

余涣箐松开瑟琳娜的手,“霍”地抽出柴刀,冲眼前的人墙大幅度挥舞着,使他们一时难以上前。他做梦也料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干出这么勇敢、这么耍帅、这么傻的蠢事,腐臭味在口鼻里放肆地左冲右突,与肾上腺素的味道混在一块儿。他的疯狂已经完全不亚于这伙暴徒了。

狞笑声从所有方向攒射而至。余涣箐挥起柴刀直指最前面一人:“别过来,你再敢靠近一步试试!”

“别管闲事,外国佬,”那人用粗俗不堪的英语说,“丢下那个娘们儿,就让你活命。”

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片儿刀。”柴刀在手,多少能吓唬吓唬人吧。不曾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背后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伙长棍短棒,余涣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眼里顿时满是星星,耳朵里钟磬齐鸣。英雄好汉能身中数枪屹立不倒,可余涣箐只是个废柴,一记闷棍就给撂趴下了。紧接着,数不清的拳头、鞋底、钝器……雨点般打在他身上,幸亏刚被敲懵,所以不觉得很痛。这记闷棍着实厉害,敲得余涣箐连时间感都没了,只直等到他们打够打爽自行散去了事。

这回真是被打惨了,前所未有的惨,害他一连几个小时都在原地挺尸。时近晌午,余涣箐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儿,眼里仍是成大把的小星星,耳中的钟磬大合奏也还余兴未了,浑身疼得动一下手指头都费劲。牙没打掉算他走运,打吐血却是免不了的。说实在的,活着就是万幸了。

余涣箐强撑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一个人也见不到,树林里凌乱得像经过一场混战,各种物品丢得满地皆是。迷雾消散一空,火辣辣的阳光焦灼着毫无生机的马许庄园,一切都重归寂静,静得叫人心惊。

瑟琳娜被他们带走了。

十八

一瘸一拐苦挨到大教堂时,天都黑透了。

“小丫头!”余涣箐吃力地顶开东大门,慢吞吞蹒跚进去。关节和肌肉里像填满了碎玻璃,每迈出一步,里里外外都钻心的疼。惨遭海扁的滋味真销魂啊,久违久违。外伤好像不打紧,内伤才要命,也不知道骨头到底断了几根?

太阳早已落山,月亮仍在地平线下打转,此刻的大教堂或许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往哪儿看都混沌一团。他又叫了一声小丫头,还是没动静。睡觉了吗?

“狗狗?”

娇滴滴的一声着实吓了他一跳。黑咕隆咚的也听不出声音来向,他生怕绊到什么东西,只好摸索着往里走:“你在哪儿?”

“老地方啊。”她好像在捂着嘴坏笑。

“楼廊上?”余涣箐感觉她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嗯呢。”

从前一直挟裹着他的那种腐臭,此刻居然神奇地被沁透心脾的芬芳取代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无法想象的香气,简直不是地球上能有的气味。

小丫头咯咯地笑着。笑声听起来近得可怕,总觉得就在面前。余涣箐试着挥手去抓,从手指间划过的却只有空气。他多少有那么点儿诧异:“你怎么不开灯?这么黑你看得见?”

“我的光过敏很严重,一见强光就‘阿嚏’‘阿嚏’的没完。”

“哦。”余涣箐被一根柱子撞得一个趔趄,好容易踉跄到内厅入口:“我上去了。”

“嗯,上来吧。我在右边哦。”

黑到这个地步,就算面对面我也看不清她的脸吧,所以她才允许我上去。

“不许逃跑啊!”余涣箐小心翼翼地踏上双螺旋石梯。已经伤成这样了,再摔一下准得送命。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儿千万别叫我摊上。

“嗯,我不跑。”

“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个天大的恶作剧在等我。”

“没有啦。狗狗真多心。”

“抱歉。”

余涣箐走进右侧楼廊,一面四下查看一面缓慢前进。楼廊上的阶梯型唱诗台上下数层,可藏人的地方非常多,鬼知道小丫头躲在哪儿盯着我偷笑呢。

“还疼不?”小丫头突然问。

余涣箐不禁一愣。

“狗狗刚才不是挨打了嘛,怎么样,伤到没有?”

“没事。我从小调皮捣蛋,被人胖揍是家常便饭,早就练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挨打了?”

小丫头坏笑道:“笨狗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什么都瞒不了我哦。我怎么跟你说的?出事了不来求我,非要自作主张往陷阱里跳,结果白白被打,笨死了笨死了。狗狗这么笨,离了冰雪聪明的好主人可怎么活啊?呵呵呵……”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兜圈子了:“那么,瑟琳娜……”

“瑟琳娜?”小丫头不屑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救马许家的大小姐呢?或者说,你为什么想救她?‘同情’之类无聊的理由可说不动我哦。”

“我……我有我的原因。不是同情,我能感觉到。”

“哦?说来听听。”小丫头的声音愈发冷酷,好像一位静待罪人自白的审判者。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我要把深埋心底的秘密发掘出来,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告诉这位一直等待我、寻找我的少女。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和归宿吧,我不知道。

“我要忏悔。”

“为何忏悔?向谁忏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是一位孤独的少女;我什么都忘了,记忆里只剩下一个承诺,还有一次背叛。恍惚前世,我曾跪在她的脚前,向她起誓;但我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我辜负了她,伤害了她,亲手埋葬了她那带着永恒哀伤的笑靥。从那以后,我一直在负罪感的深渊里苦苦挣扎,饱受折磨,永无宁时。我每天都能闻到地狱的腐臭,每晚都能听到她的哭泣,每夜都梦见魔鬼向我索命,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所以?”

“……我罪孽深重,几世几代也偿还不清,无论遭受怎样的惩罚都不为过。所以我背井离乡,跟随冥冥之中的指引,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我想找到她,再一次跪在她脚前,向她忏悔,请求她的原谅,求她带我脱离苦海……”

“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小丫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不!不是!”余涣箐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她了:“我只求在有生之年能见她一面,我只想见见她,告诉她我是多么爱她,多么对不起她,多么后悔!仅此足矣。”

“那跟瑟琳娜·马许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要说因为辜负过一个女孩,所以心怀愧疚,再也见不得女孩子受苦?”她的声音里隐含着一丝无趣。

“也许是吧,”唱诗台的尽头就在前面,越来越近了,“我自己也说不清。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中国家庭,普通地成长,普通地生活,普通地学习、工作,一切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的归宿何在?我来到这里,既是寻求救赎,也是在寻找自我。我不想再平庸地苟活下去,不想再听到少女的哭泣。我想救她,我想救她们。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如果真的是您,如果您真是全知全能的熵姬,我恳求您帮助我,仅此一次,帮我救救她吧!”

余涣箐双膝跪倒在唱诗台的尽头,面向通往外侧悬廊的拱形门洞,小丫头应该就在那里。

“咱们换个角度谈吧,好狗狗,”黑暗中好像有个小小的影子晃了一下,“如果给你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能遵守你的诺言吗?”

余涣箐犹豫了。不知怎么,也许还没做好准备?

“我不敢如此奢望。”他说:“我连那个承诺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我的路,也许还是继续走下去为好。”

几分钟的沉默。

“说完了?”小丫头问。

“嗯。”

明澈的月光从无数窗口透漏进来,银白闪烁,皓洁凄清,带着宇宙那遥远神秘的色彩,将大教堂内的空间幻化成了晶莹剔透的宝石、幽蓝深邃的海底。拱门外飘拂着一点耀眼的洁白,像是古典洋装**裙裾的一角。她就在那儿,绝对没错。

“我看到你的裙子了。”余涣箐笑道。

裙角惊慌失措地没影了。“不许再靠近了!”小丫头压着嗓子:“信不信我拿东西砸死你哦!”

“拜托,可是你叫我上来的耶,都这样了也不出来见见我?”

“那也不行。”

“为什么?”

“明知故问!”

穷途末路了还嘴硬。我要想欺负一个少女的话实在太容易了,从前也不是没干过。但今天我不打算这么做。

“好吧,如你所愿。”小丫头说:“他们今夜零点要在伽塔罗涅广场烧死瑟琳娜,公开处刑。你有胆量去吗,胆小狗?”

世界2 重逢 19

十九

呛鼻的腐臭味前所未有地高涨着。

从上小学开始,体育就一直都是余涣箐的弱项,可是今夜他跑得像烈马一样快,快得都看不清潜藏在周围树林里那些混沌的黑影了。他只知道它们长得像大树,一簇簇一丛丛弯曲的粗大树枝相互缠绕着探向夜空,疙疙瘩瘩的膨大树干不停变幻着形状,用它们长着蹄状物的健壮树根风一样穿梭于林间。它们比他更快,恐怕连美洲叉角羚都赶不上它们。它们包围着他,或说是在护送着他。他看不见躲在树冠上方的夜幕,但他听得到那里喧哗着可恶的扑翼声,还有巨大物体低空掠过的凄厉风声。

他正赶赴恶魔的盛宴。他已不再怀疑。

穿过围抱大教堂的茂密树林,余涣箐一路飞奔进城,争分夺秒赶往伽塔罗涅广场。说来惭愧得很,尽管已经付诸行动了,但他连一个像样的营救计划也没有。如何施救,如何突围脱身,如何安排备用逃跑路线,等等等等,他当时压根儿没有考虑,脑瓜里甚至还幻想能临场爆发出个主角光环之类的。没办法,每个男人的本质都不过是男孩儿罢了,热血上脑的事儿谁没干过?一辈子不为女人豁出几次性命,那还算什么纯爷们儿?

伽塔罗涅广场上几无立锥之地,数万人摩肩接踵,引颈遥望,目光攒集于大图书馆门前的月台。就在那里,几十位少女——全是紫凌书院的女生,有的还很熟识——正排成绝对规整的圆形队列,围住一团狂舞的烈焰。不知是什么在燃烧,根本看不到任何可燃物,那团火仿佛凭空悬浮着,距地面好几米远,焰芯绿莹莹的,包裹在外的火苗则惨黄骇人。她们穿着一样形制的服装,不同的只有颜色;那是一种奇异复杂却又端庄保守、淡雅素丽的袍裙,轻逸飘然,形制颇似汉代的三重曲裾深衣,又有几分像中国古代仕女图中仙子的天衣,教人只看上一眼,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清风,想到白云,想到天空,想到羽毛、飞鸟,也想到自由无羁的飞翔……

严重的违和感。这样的环境与这样的服装。全都像幻觉一样不真实。

没见蓓蕾妮丝在哪儿。没来吗?

余涣箐借助建筑物阴影的掩护,沿广场边缘绕向大图书馆,没人注意到他。少女们齐声吟诵着什么,广场上的数万市民也随之吟诵,声音很低沉,完全听不清。俄而,一队东西从大图书馆里移动出来,余涣箐实在说不出那是什么,其实他也根本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甚至都无法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生物!它们足有两三米高,外形臃肿,约略像蟾蜍,但又在不断变化着,似乎没有固定的形体;它们没有明显的头部,更没有脸,没有五官;它们嘤嘤嗡嗡地呢喃着令人头昏脑涨的声音——一种除非亲耳听到,否则完全无法想象的恶心声音,听得他都快吐了;往常纠缠他的恶臭与之相较,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一个人类的身影出现在那些蟾蜍中间。修长匀称的身材、洋溢着抑郁和惊惧的可爱的脸……是瑟琳娜,她全身**,被两只蟾蜍一左一右挟持着,厉声惨叫着被押向火焰;蟾蜍身上分枝出的黑色触手死死绑缚着她,淫邪地玩弄着、**着她……

“烧死她!”广场上的数万人异口同声地高呼,亢奋得似要把嗓子撕裂。

“烧死她!烧死Hesed的修女!”

“烧死Hesed的修女!”

数不清他们喊了多少遍。如此狂热、迷乱、野蛮而又残暴的呼喊怎么会这么整齐呢?难道他们在中了邪的同时还能保持理性与秩序?也许不太像,但余涣箐还是禁不住联想到了中世纪的女巫审判,也许没那么混乱、愚昧和麻木,但恐怖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瑟琳娜好像在闭目祷告,尽管她的脸都因为绝望和恐惧而面目全非了;她被蟾蜍们丢在火前,浑身上下都在异常抽搐。当人们再次齐呼“烧死她”时,余涣箐已经魂不附体,脑子随时都要断弦。我怎么还没昏过去呢?难道命运真要逼我眼睁睁看着一位少女柔弱的身体在绿色的火焰中噼啪作响吗?

既然无法昏过去,索性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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