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姬-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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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尺寸。
除非亲眼所见，否则很难想象这个天然晶洞到底有多么壮观。世界上若真有童话里那种水晶宫的话，绝对非此地莫属。这里有地球上最大、最美丽的天然水晶，如梦似幻，美得难以置信。魔女猎人竟选择此地为据点，实在是对这旷世奇观的莫大亵渎。
“气温57℃，湿度100％，”许冰深呼吸一下，“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除了水晶还是水晶。”
“那说明‘无域’还在。他们知道咱们来了。”许冰说：“人类的感官会被无域欺骗，咱们只能依靠神子的知觉。”
“明白了。”我变回触手怪原形，依着神子的本能知觉这座水晶殿堂。这一举动顿时把我从天堂拉下了地狱。Azathoth在上啊，这里居然——
水晶与水晶、水晶与洞壁之间，几乎全被滑溜溜的触手、黏糊糊的“蛛丝”和腐溃的烂肉填满了。在这片蠕动着的恐怖海洋里，镶嵌着、悬吊着、垂挂着数不清的人类少女，各种肤色、民族的都有，紫凌书院的人不少，身份不明的更多。她们无不全身赤裸，呻吟着、娇喘着、媚叫着、扭动着、抽搐着，涣散已久的瞳孔毫无光泽，绯红的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陶醉的痴态。下面的水晶峡谷里则是堆积如山的女性尸骸，层层叠叠、嶙嶙峋峋地浸泡于热水中，深谷几为之平！璀璨的水晶，恶心的烂肉，阴森的白骨，**的少女……交映出无可名状的诡异景象，令人魂魄皆悚。
我没看到敌人在哪儿。是我们太走运了么？
“周风雪叫咱们等她摆平了Thibukcall再动手，可咱们怎么知道她几时能摆平？”我问。
“没法知道，所以不用管她。”许冰一笑：“我要救人了，你帮忙盯着周围动静。”
“敌人来了尽管交给我。”我大包大揽。
“有劳余先生。”许冰现出蛟龙原形，无量大数的等离子体触手爆炸般从全身纷射而出，快刀切黄油似地斩入那些恶心的触手、黏丝和烂肉里去，使它们顷刻间分崩离析。他的触手就像一群群游龙、灵蛇，一面摧枯拉朽地破坏着敌人的苦心经营，一面温柔精准地救下那些女孩。不愧是许大校长，对触手的运用真是出神入化。相比之下，我的力量虽然远远超过他，但终究只是一身蛮劲罢了，境界上根本没得比。只能杀人不能救人的力量，算不上是真正的力量。
“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抢我们的人！？”一声自负多于惊讶的大喊从洞穴深处传来，是汉语没错，但怎么听怎么蹩脚。我向声来处望去，只见三个枯槁如柴的白发老者正从晶柱的丛林里攀爬跳跃而来，身手之灵巧不输猿猴。这肯定是魔女猎人的长老了，一看就是老不死的千年药渣。我展开势垒阻止他们逼近，除此之外并不理睬他们。毕竟不知虚实，还是等他们先动手吧。这三个猴骨头似的怪物一路勇往直前，直到在势垒上碰了壁才多少有点儿着慌：“空间势垒？你，你们是……”
这回我算彻底看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老者——其中最年长的一位也不到30岁。他们骗死人的一头白发不是年龄造成的，而是白化病的表现。魔女猎人的三位长老是白化病人！？
“我叫余涣箐，是Shub－Niggurath与Yog－Sothoth之子，”如果我的来历能吓到他们，那就省事多了，“我是紫凌书院的人。”
“SonofOuterTheaology来这儿干什么？”看他们的表情，就算不怕我，起码也多了几分敬畏。我两手一摊：“你们抢了我的**，我当然得来讨个说法。识趣的话就别妨碍我们。”
三个怪物一阵交头接耳。我趁机回头望去，见许冰已差不多把女孩们都救下了。他的每条触手都少说卷了百十来个少女，庞大的龙形身体上从头到尾累累然挂满了人，看上去活脱脱一名被蜜蜂爬满全身的蜂农。这老杂毛也真是的，自己人要救，不认识的也要救，你这不明摆着要把此地洗劫一空么？
“把咱们的人救走得了，管别人作甚？”我忍不住说。
“兼爱，兼爱。”许冰忙得不亦乐乎，都顾不上瞟我一眼。
“好歹给人家留几个呀，不然人家肯定要跟咱们拼命。”我再次提醒。猎人们收集这么多藏品肯定蛮辛苦的，也该珍惜一下人家的劳动果实嘛。
“拼命有你呢，我只管满载而归。”许冰施展空间折叠术，将那千百万个少女缩小收纳入鳞片之下：“大功告成，闪人吧。”
“嗯哼……”我对许冰许校长此行的动机深表怀疑。紫凌书院那么大，仅仅一百多人住着的确冷清，但也没必要一次弄回去上万人吧？！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借机扩充**。算了，管他呢，反正也少不了我的好处。许冰先走一步，我也收了势垒跃迁而去。OuterTheaology之子的名头果然响亮，三长老自始至终没敢有半点儿动作。唉，我当时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我俩没能跃迁回书院。我们中了圈套，掉进了陷阱。
我们跃迁进了一个Misner空间。
一开始我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们没回书院，而是跑到了一间空无一物的正六面体房间里，边长5米左右，六个方向全是一模一样的光溜溜的白色墙壁，无门无窗，平滑如镜。让我清醒过来的不是别的，而是许冰的龙形身体：他体长远远超过5米，所以我眼睁睁看到他粗长的大尾巴蜿蜒没入背后的墙里，却从前面的墙上延伸出来。
“Misner空间。”许冰也看出来了。他变回人形：“果然，小看魔女猎人是非常不明智的。”
这是一个Misner空间，换句话说，这个边长5米的正六面体房间就是整个宇宙。这里共有六面墙，其中任何相对的两面都是连接在一起的（在某种意义上）。或者可以说，这个空间本质上和虫洞是一回事（实际上也确实如此。Misner空间和虫洞有同样的拓扑，但数学上处理起来很简单），它的每面墙都是一个时空门，相对的两个时空门是相连通的。如果试图穿过右面的墙壁，你就会通过左面的墙壁回到房间里来，而不可能逃出去。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是相同的结果。
“遇上棘手的东西了。”我自言自语地走近一面墙，发觉它其实是透明的，我能看到墙壁那一侧的一切。只可惜那是我们这个房间的精确复制品，那里面也有一个我，一个许冰；那里面的“我”正背对着我，也在朝他前面的那面墙外张望；他的一举一动都和我绝无二致，且永远背对着我。不用再看了，上下左右前后莫不如此。如果我用触手穿过面前的墙抓住那里的那个“我”，那么我也会被背后墙里伸出的“我”的触手抓住，其结果就会是无限多个我“手拉着手”连成一串；同理，如果我试图用强伽马射线激光之类的东西破坏前方的墙壁，我发射的激光束也会从我后方的墙壁射出来击中我自己。
“好了，复习物理学的时间到了。我们该怎么办？”我试着坐在透明的地面上，可以看到下方房间里的我也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
许冰踱了几步说：“从道理上讲，Misner空间其实困不住物质……”
“这当然不是一个纯而又纯的理想化Misner空间，”我插嘴道，“否则无限蓝移的可见光携带的无穷大能量早就使这里坍缩了。”
“所以说，这个‘Misner空间’也许是个假象，是用某种方法模拟了Misner空间的现象。”
“什么方法？”
“不清楚。构建一个真的Misner空间当然比造一个假的要麻烦得多，魔女猎人真有那个本事？”
“你废话真多。我就知道咱们现在被困住了，想办法出去才是当务之急。我的时空门只能连接同一个宇宙里的两个点，无法连接不同的宇宙。可这间该死的屋子，它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宇宙，体积有限却无边无际，你说我该怎么办？”
许冰低头沉吟少许：“不妨先试试最简单最野蛮的办法。原则上讲，只要能量足够大，任何空间都会崩溃。我们可以设法把这里的能量－动量张量提升至无限大，从而产生一个奇异，将这个空间彻底破坏。”
“那样太危险了。天知道这里坍缩后咱们会漂到哪儿，运气好了能回到我们的宇宙，运气背了也可能陷入什么都没有的永恒虚空。况且……我倒是不要紧，可你能承受无限大的能量－动量张量吗？别忘了你现在的命不是你自己的，还有上万个可怜少女的性命托付在你身上呢！”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回答完毕，动手吧。”
想提升一个空间里的能量和物质含量其实很简单。《创世纪》第1章第3节：“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在这个类似Misner空间的宇宙里，我就是神。
就在我朝前面的墙壁射出一束伽马射线激光的同时，我的后背也被一束伽马射线激光击中了。然后——也许只过了几个普朗克时间——这道发自于我又归还于我的光芒，其亮度一下子暴涨到即使是我也难以忍受的程度。在无限循环的Misner空间里，放射线能够无限多次通过两面“墙”，所以其能量－动量张量也变得无限大。
房间坍缩了。时空崩溃。
发生得太快了，快得压根儿没有任何过程。我跌入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无限接近绝对零度的空间。这里实在是太黑太冷了，冷得任何智慧生物都无法想象，冷得连意识都几乎冻结。我不是在开玩笑。根据信息理论，可以发送和接收的最小单位与温度成正比。因此当温度无限接近绝对零度，处理信息的能力会遭到极大破坏，可以传递的信息变得异常之小。即便是完全摆脱了物质束缚的纯意识，面对如此极端的环境，唯一活命的办法也只有放慢“思维”，把处理信息所需的时间尽可能拉长。慢到何种程度？可能会慢到简单的一闪念也要耗费几万亿年的时间。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感受到的“主观时间”仍将保持不变。
我思方一瞬，世间已亿年。
刚爬出一个地狱，又坠落另一个地狱。身陷此地的我不可避免地被冻结了。这里不过几秒钟，外界就会飞逝不知多少万亿年，地球、太阳、太阳系，甚至银河系说不好都已经寿终正寝、灰飞烟灭了。全完了，我失败了，我被彻彻底底地打败了。
“……狗狗？……”
幻听么？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小丫头的声音？
一个瘦小娇弱的白色身影飘至我侧。不是幻听，真的是……是我的……
“……你……你怎么会……”我的泪水夺眶泉涌。我想抱住她，可是不行。我怕她会受伤。
“我怎么会在这儿吗？”小丫头调皮地一转身，箐装的华丽长裙，连同幂笠下洁白的纱帏一起由着惯性飘摆起来：“狗狗忘了我是谁么？这儿是我的宇宙，是熵毁灭了一切的‘热寂’宇宙呦！”
原来如此！魔女猎人这回弄巧成拙了，他们妄想将我永远冻结，却歪打正着地把我送到了小丫头主宰的世界！
“……我等了狗狗好久，好久好久……这是只有我们俩的宇宙，只属于我们俩的宇宙……我终于可以和狗狗在一起，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
小丫头投入我的怀抱。我小心翼翼地抱紧她、爱抚她，隔着纱帏亲吻她的脸。她深蓝色的眼睛是那样绝美，那样神秘，比最古老的宇宙还要深邃。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挠我们，直到宏宇宙之梦的终结，直到Azathoth的苏醒……
但我还有未完成的事。
“……我该回去了。”我附在她耳畔小声说。
“我知道……”
“你已经等了我几万万亿年，好不容易见了面，我却又要匆匆离你而去……”我的心很疼，疼不可当。咸苦的泪滴好像颗颗打在心中的伤口上，火辣辣的难受。
“已经几万万亿年了，再等上几万亿年又何妨呢？”小丫头蓝色的眸子泪花闪闪：“我会一直等你的，一直，一直地等下去。所以现在，回去吧，回去完成你的使命。另一个我，还在那边为你而战呢……”
我情不自禁地又将她抱紧了些，忘情地吻她。我们的泪交汇在一起，汇成钻石般的小溪肆意流淌。在我来的那个世界，我怎敢奢望这样的事啊。但我必须回去，必须回去。我的小丫头还在那个世界里孤军奋战，为书院里的大家，也是为我。
“不必伤感啦，”小丫头故作开心地笑笑，挥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狗狗终究会回到这里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只不过，要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管你经历了多少悲伤、痛苦和失望，都不要忘了，在时间的尽头永远有我在等着你，在这个只属于你和我的世界……回去吧，我的好狗狗……”
我放开了她，目送她渐渐远去。
“我会回来，一定，我保证！”我向她大喊。
飘向虚无深处的小丫头用力点点头，展开了送我回家的超时空门。
世界1 以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