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萧艾(明朝)-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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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艾心服，心中有惑，既然她主动说起，于是问道：“那你为何会到的这儿？”
　　萧艾小心问及，没料文素心坦然一笑：“其实并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呀，自小便被父母许配了人家，可是在我十二岁那年，家乡瘟病，父母过世，婚配的那家人的老爷也死了，亲戚们说我命不好，将我远远的打发送来了京都，我舅父的家里照养，也就是如今翰林院学士，方孝孺大人的家里，三年之后，大舅母将我许配人家，可是二舅母只是为了跟大舅母赌气，便将我许配给了另一户人家，还收下了对方的聘礼，为此几家还打起来了，此事不久后，舅父得到新皇的重用，大舅母又打起了皇上的主意，提议送我进宫，真是好笑，这次他们都同意了，所以，我就进宫了。”
　　萧艾听她轻松的说着，却颇感一丝凉意，如此亲人，竟毫不顾惜她自己的感受。
　　“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了，总是这样被人，被自己的亲人东拉西扯，随意安放。”文素心一声苦笑：“这世上的事呐，从来就由不得我们自己说的算，身份，地位，权利，家财，哼，甚至我们自己的身子。我如今留给自己的只有这一颗心了，如果把它交出去，我就活不成了。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只为还自己一片清净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能在皇上身边呢？搬来这里，后宫的人会对你有很多误会，说的话也不好听。”
　　文素心不屑的一笑，“从来没有人真正在乎我，我又何必在乎他们说的话呢？他们送我进宫，不就是想让我为他们方家献媚争宠吗？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萧艾一笑：“记得你说过的，不论在哪里，只要自己想过得好，就能过得好。”
　　“哼，”文素心淡然道：“不在乎在哪里，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自己决定不了，只能不在乎。至于过得好不好的，只要我的心还活着，自然活得安乐。”
　　萧艾神色黯然，纵然自己决定不了，也不可能不在乎的，自己无法做到她这么潇洒。或许是她无牵无挂吧。
　　文素心问道：“我也想问您一句。”
　　“请说。”
　　“私通男子是死罪，你救下白蔹自然是要担着很大风险的，那你为什么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你与我有些交情？”
　　“天家无情，人却有情，让他们惨死，何不成全了他们，纵然成全不了，放过他们也是好的。”萧艾感慨，宫墙之下，有情不易，不是人人都愿意放人一马的，自己偏要如此。
　　文素心向来冷眼旁观，是个心思透亮的，注视着萧艾，直言道：“看来你也是个有情之人呐。但是你并不喜欢这里，所以，你的情可不在这里。”
　　萧艾一紧张，可是很快就坦然一笑，“远在千里之外。”
　　“哈哈……”文素心笑道：“你可愿与我说说？我倒是很好奇。”
　　“他……”脑海中浮现着王爷的样子，萧艾莞尔一笑，“他不爱说话，可是他总会让我明白他想告诉我什么，”萧艾眉头一皱，“他还总是管着我，布置很多的书让我读，还时不时检查我学得如何？不让我出门，可是他自己会带着我到处游玩，不让我靠近河边，可是他会带着我下水抓鱼，不让我爬树，可是他会抱着我摘树上的枯叶。所以，有他在，我总是很安心的。”
　　“看来他很喜欢你。”文素心忽然眼里露出一丝悲伤。
　　萧艾轻轻一笑，“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你能感觉得到，对吗？”文素心心里一酸，对他，自己从来感觉不到。
　　萧艾满满的回忆，“我想是的吧，他抱着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有时候是他心里不安，或许是遇到一些烦心的事了；有时候是思念；还有的时候，只是因为我冷，他喜欢把我裹在他的斗篷里，很暖和……”
　　“听你说的真好，可是你现在却……身不由已？”
　　萧艾苦笑：“以前总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现在才感觉到，是自己求得太多了，不然的话，自己原本是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如今……我没什么好奢求的了，只要他好好的……”
　　“小姐！齐雅来啦。”柳儿话音刚落，齐雅已经进来了，大喘着气道：“姐姐，三天前，王爷率八百人夺下了北平城，王爷他起兵了！”
　　

☆、谁输谁赢

　　萧艾脑袋“嗡”的一声，柳儿也慌了。
　　文素心轻松道：“看来那个王爷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对吗？”萧艾愣愣的点点头，身子摇摇晃晃，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真好。”文素心半含着眼泪，拉起萧艾的手，“他来找你了。”
　　“你说什么！”萧艾心里一痛，文素心笑道：“他既然能用八百个人夺下一座城池，我相信他会把你带回到他身边的，你安心吧。”
　　萧艾心里一阵害怕，六神无主，欠了欠身，赶紧出来了，此时早已月上枝头，各处掌起灯，可是脚下的路漆黑一片，萧艾真的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齐雅，到底怎么回事？赶紧告诉我呀。”
　　齐雅拉着她，“姐姐，你别着急呀，皇上要秘密抓捕王爷，听说都已经包围燕王府了，王爷没办法，所以起兵了。”
　　“那王爷呢？他怎么样啦？”萧艾急死了，困在这个地方，力不从心。
　　齐雅安慰道：“姐姐，你放心吧，王爷他没事，倒是皇上，听说当时北平城有几万的朝廷军队，可是王爷一夜之间就夺下了北平，消息传回京都，朝廷上下都吵翻了，谁都没想到王爷都被逼到那种地步了，居然还能成事。”
　　萧艾听得心里直害怕。
　　“姐姐，王爷真了不起，如今王爷已经起兵了，姐姐不用再担心皇上会如何对付王爷了。”
　　“是吗？”眼泪夺眶而下，王爷，王爷，您一旦起兵，就是造反呐，没有回头的，您如今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您接下来要走的，又会是多艰难的一条路啊。
　　柳儿抓着萧艾的衣服，“小姐，我们该怎么办？我很担心张玉，我们该怎么办呀？”
　　萧艾抱着她，嘴里喃喃自语，“没事的，没事的。”忽然问道：“那皇上呢？他要如何做？”
　　“我也不知道，这几□□堂上议论纷纷，我生怕漏听了什么，可是大臣们七嘴八舌的，我也是听得不清不楚的，刚刚他们才散去，皇上此时正在清宁殿呢。”
　　“我去找皇上。”萧艾知道这是此时最好的办法了。
　　齐雅一把拉住她，拦道：“姐姐，你不能去，我是偷偷告诉你的，你这样去找皇上，不就露馅儿了吗？”
　　“那……”萧艾赶紧思索，“我知道了，齐雅你赶快回去吧，柳儿，我们去找皇后。”
　　萧艾快步跑去宁养宫，见到皇后，一通没好气，乱发火，逼问皇后是不是瞧不起自己，为什么今天对自己不理不睬的。
　　皇后倒是淡然，不过被她吵得没办法了，只好说道：“你自己去问皇上，燕王朱棣起兵造反，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大吵大闹？”
　　萧艾等得就是这句话，她知道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所有妃嫔都不会知道的事，她也会知道的，加上今天皇后的态度……
　　萧艾定了定心，终于来到了清宁殿。
　　“燕妃娘娘，皇上正在议事，您现在不能进去。”李公公拦下。
　　“这个时辰，晚朝不是早该结束了吗？”
　　“晚朝是结束了，不过方才皇上又召见了黄大人和齐大人他们，其他的奴才就不知道了，这几日皇上公务繁忙，娘娘若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多谢公公，本宫在这里等就好。”萧艾欠身，站到一旁，这时一奴才嘴里嚷着“紧急战报！”冲进了清宁殿。
　　萧艾心里一紧，如今看来，王爷和皇上算是对持了，王爷若想活命，只有打进京都，让一切自己说了算，否则他难逃谋反叛逆的罪名，可是这一切，皇上是不会允许的……
　　柳儿小声道：“小姐，你说王爷他们怎么样了？送进去的那份战报，会不会说王爷他们已经被抓了？或者……”
　　“别瞎说！王爷不会有事的。”
　　皇上是王爷的对手吗？萧艾不由得摇摇头，他不是，但是他有满朝文武和全国的军队，而王爷，他只有几百人……
　　萧艾心绪难复，五味杂陈，如今最想做的事回到王爷身边，可是这也是最不可能的……
　　李公公又跑过来劝道：“娘娘，已经入夜了，今晚皇上只怕不能召见您了，您还是回去吧。”
　　“本宫还是再等等吧。”
　　李公公躬身道：“娘娘，恕老奴多嘴，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好，此时您见皇上，只怕讨不着什么好。”
　　萧艾欠身，“多谢公公指点，但是今日本宫必须见到皇上。”言尽于此，李公公只好退下。
　　终于一个时辰后，清宁殿的门开了，几个大臣走出来，李公公进去禀报，很快传萧艾进殿。
　　估计是在黑暗处站的时间有些久了，大殿里晃眼的金色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朱允炆案前一堆的折子，他微微弓着背，一手扶着案台，神色略显疲惫，看着有些心疼。
　　“臣妾……”
　　“不用了，坐吧。”朱允炆轻声说道，也没有看她。
　　萧艾看他很累的模样，她知道王爷多数没事了，还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几日未见，皇上依旧清瘦了。
　　皇上应该真的很累吧，诚如他自己所说，先皇把他推上了这个位置，却留下了一个最难的难题给他，肩上扛着一个国家的重任，还要日日忧心藩王势力，原来他真的很累……
　　朱允炆见她不说话，于是抬头望着她，轻轻一笑，“第一次是为了周王，第二次是为了燕王，这一次呢？”
　　萧艾听得有些难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伤了他，“我是来看看皇上的。”
　　朱允炆哼笑，“你已经知道了？”
　　“是。”
　　“想知道他的情况？”
　　萧艾摇摇头，看着他，“进来之前的确很想知道，但是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朱允炆倒是没想到。
　　“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萧艾有些亏欠，他下的命令是抓捕，不是除掉，是自己对不起他，“这本就是解不开的死局，萧儿当初不该逼您。”
　　“可是当时朕不答应你，你会死，对吗？”
　　萧艾点头。
　　朱允炆嘴角上扬，轻笑道：“所以你并不是在逼朕，你是在逼你自己而已，这也不是个死局，总会有一方要输，一方要赢的。朕想知道你希望他输吗？”
　　这个问题，萧艾连自己都不知道，王爷若输了，就是谋反大罪，若是王爷赢了，为定天下人心，只怕是容不得他了。
　　“对于萧儿来说，这就是死局。”
　　“你希望他赢。”朱允炆苦笑。
　　“那样您就输了。”萧艾泪光浮动，“我也不希望您输。”
　　“你这是在同情朕？”
　　“是关心。”
　　朱允炆有些心软，看着她，“若有一日朕真的败给了四叔，朕不后悔当初没有对他下狠手，因为朕不曾愧对他，也没有愧对你。”
　　“皇上对不起。”兵围燕王府，都没有直接抓人，是皇上对自己的宽仁，也是自己对他最大愧疚。
　　“用不着对不起，因为朕不会手软了。”朱允炆苦笑道：“你知道吗？五万大军驻守北平城内外，四叔居然用了几百人在一夜之间拿下北平，朕当时接到这个军报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吗？”
　　萧艾望着他。
　　“是害怕。”朱允炆说道：“朕不懂打仗，四叔在朕的心目中，是深不见底的，可是朕还是小看他了。知道刚才朕又接到什么战报吗？到今天为止，北平周边，通州，蓟州，居庸关，全部被四叔拿下了。仅仅一天一夜，附近的守军甚至来不及救援。”
　　萧艾望着朱允炆，原以为知道这样的情况，自己会开心，但是没有，他对王爷做到了最大的容忍，对自己做出来最大的承诺，可是他把自己推向了险地，“皇上，萧儿对不起您，若非萧儿当初求您放了王爷一条命，或许……”
　　朱允炆抬手打断，“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朕说过了，不后悔。你……”朱允炆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要再逼你自己了，朕知道你希望四叔赢到最后，如今你应该高兴才对，朕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内疚，所以，你不用把自己弄得如此难过。”
　　萧艾心里难受，自己真的伤他如此？
　　朱允炆又看了眼她，有些于心不忍，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只是几座小城而已，四叔还没能动摇朕的江山，朕也还没下决心，是否要征调大军讨伐，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燕妹妹，如今你这样难过，可有一丝是为了朕？
　　萧艾如今连一个“谢”字都没资格说了，“皇上，您会派大军征讨吗？”话未说完，萧艾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他正在寒冷的看着自己。
　　“你果然还是在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