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情-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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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晚宁喝完军医送来的药后，睡得迷迷糊糊的，待到她醒来时，两军已经打起来了。她撑着身子登上城楼，下面烟尘四起，打得如火如荼。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石馨身上。
与石馨交战的男子，看上去是对方的将领。可奇怪的是，那男子招招杀气腾腾而石馨却不愿迎战似的，敷衍着抵抗。
“阿宏哥哥。”石馨在交手空隙中喊那男子。
“馨儿，你。。。。。。”那被石馨称为阿宏的男子是这次苗军的将领，他看着石馨眼中有失望有不忍还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男子再出一狠招，石馨不小心摔落下马。萧晚宁站在城楼上看着，见势不妙。立马拉弓上箭，箭在男子下杀手之前抵达了那男子的胸口。
混乱的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清楚地听到霹雳如闪电的弓箭声，皆是一怔。垂死的苗军将领铮铮盯着城楼上脸色苍白的少女，慢慢地倒下，眼中皆是不信。
石馨眼睛圆睁，看着已经倒下的男子，心一下子凉透了。这样的力道，这样的准度，在军营里除了萧晚宁还有谁吗？她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不知道是在笑谁。
苗军将领阵亡，苗军撤军。
萧晚宁从城楼上跑下来，慢慢走到石馨面前。石馨依旧保持着摔下马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面前已经没有呼吸的苗军将领。
“馨儿。”萧晚宁虚弱开口，那一箭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气力。
“曾闻萧将军之女，善射。弓箭声如霹雳闪电，使人闻风丧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石馨开口，声音冰冷，话似褒义实则却是讽刺，无比的讽刺。
萧晚宁一怔，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做错什么了吗？
石馨动了动，跪坐在阿宏身边，手抚上阿宏的双眼，冷声道：“你我姐妹缘分，了结与此！”
萧晚宁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她看着着石馨，看见石馨红着眼眶在掉眼泪，突然想起她们结为姐妹的那一晚，石馨对她说：“我有一个我很爱很爱的男子，他在苗疆。待我到了婚嫁的年纪我就告假与他成亲。”
萧晚宁顿时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她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她亲手杀死了她姐妹的爱人！
亲手！
萧晚宁走了，离开了硝烟纷飞的战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她从城里毫无头绪地走到郊外，茫然地在郊外乱串。她只知道自己不要出现在石馨面前，千万不要。不知不觉间，她进了一间寺庙，想也不想跪在佛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佛祖，好像这样做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从不信佛，也不信教，而此刻到是真心的生出从此青灯伴古佛的想法。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听着寺庙里悠远绵长的敲钟声，她的心里很平静，可天突然就黑了，黑到她什么都看不到，最后连意识都被黑暗吞噬。
当萧晚宁恢复意识睁开眼时，她躺在一间小小的禅房里，身边的一切告诉她开始的那些事都不是梦境。屋里还有一个人守着她，年纪很大了，见她醒来，就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我是这里的住持，敢问女施主为何如此？”住持的眉毛胡子都白完了，看起来很慈祥。
为什么要这样？萧晚宁问自己，她只是觉得很难过，难过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杀害了姐妹的情郎。”萧晚宁淡淡开口，语气里是满满的悲伤。住持听到后，连眉头都没有皱，问道：“然后呢？”
萧晚宁很奇怪地看了住持一眼，按常人的逻辑不是应该离她远远的，并且带着可怕厌恶的神情吗？可是住持没有，他很平和地看着她顺便搬了跟小板凳坐下，似是要听她讲故事。
萧晚宁静静地把今日战场上发生的事情给住持陈述了一番。
良久后，住持开口问她，声音苍老而又平静，“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没有。”说完后，萧晚宁有又有些后悔。
住持欣然地笑了，“既然无错为何向佛祖忏悔？既然无错为何暗自伤神？既然无错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萧晚宁被这三个反问，问得头晕目眩，感觉病得更厉害了，“请住持明示。”
住持沉声道：“若不能有怀天下的胸襟何能成就一番作为？施主，你为了我朝安定除去贼人，有何过错？你那姐妹只是一时想不开无人怪罪，所以发泄于你罢了。你要知道，不管你那姐妹愿不愿意，那苗军的将领，她的情郎到最后都得死。她下不了杀手，你帮她做了，仅此而已。”
石馨的怨，石馨的恨，又何尝不是在怨自己恨自己呢？
“可我确实是。。。。。。”萧晚宁忧伤开口。
“做事，不能只顾小节而更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啊。”住持起身向门外走，“你好好想想吧。我相信萧将军之女是个心能怀天下的女子。”
萧晚宁有些惊讶住持如何知道了她的身份，随后便释然，知道与否，为何知道，其实并不重要。
许先生长叹一声，“在萧晚宁一箭名扬天下的时候，她与自己的金兰姐妹的情谊也出现了裂隙。可是石馨想不到的是，萧晚宁再也等不到她的原谅。遗憾成为了永远。”
卓清绾莫名其妙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死掉，她不知道是为师姐难过还是为那个如此明媚的女子萧晚宁难过。她终于知道为何师傅从来不提他的女儿，她终于知道为何师姐总是看着自己房间里那副拿着弓的女子的背影红了眼眶。
从明媚活泼到成熟稳重不过一瞬间，可那一瞬间让娇艳的花枯萎了。
“放心。萧晚宁才不会就此郁郁寡欢，之后她依旧是曾经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女。”苏秦感觉到卓清绾的低落，脸色不太好，他看着她突然有些紧张。
“你怎么知道？”卓清绾奇怪地看着他。
“有人跟我讲过她的故事。”苏秦找了一个借口先离开，“我突然想起掌门给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先回家。”
“恩，好。”卓清绾点点头答应。
苏秦以最快的方式回到家中给萧霆寄去一封书信，秘密恐怕保不住了。他思虑半晌，想到一个办法让许先生离开。
许先生还在上面讲，听众依旧津津有味地听。
苗军将领身亡，苗军撤军。而明军在苗军撤军第二天就班师回朝了，至于萧晚宁并没有人去找。明军离开时，萧晚宁正病得迷糊。约莫明军走后三四天，萧晚宁的病才好了个七八分。倘若军队在她之前回到京师，她爹爹肯定得急死。
萧晚宁向住持告别，打听到一条近路，便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回家的时间并没有比军队晚太多，萧霆因为有公事并不在家，萧晚宁正好休息休息，不用跟她爹斗智斗勇。
好了七八分的病因为奔波太劳累，萧晚宁又重新病倒了。喝了两天药恢复得差不多时，萧霆回家了。
出乎意料地是，萧霆这次并没有骂她。这让萧晚宁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吏部尚书的儿子长得风度翩翩，又正好是婚嫁的年纪。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我们已经为你安排了见面的时间，就在明天。”萧霆难得地语气轻柔。
闻言，萧晚宁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她僵硬开口道：“爹。。。。。爹，我知道了。”
见自己的女儿难得没有反抗，萧霆心情很不错，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好好休息一晚。”
“好。”萧晚宁的声音极小，她大脑一片空白地把萧霆送走。失魂落魄地坐到椅子上，喃喃自语：“您明明知道我不愿嫁人的，您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在战场上的。。。。。。可是为什么呢？您明明知道我愿战死都不愿嫁人的！”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萧晚宁眼角的眼泪。
夜里四更，一少女骑马在街道上奔驰，以极快的速度出了城门。
城门外，少女看着前方的条条大路，莞尔一笑——听说昆仑有刀客，至今未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真的很想一下子放完，最近也真的很努力在存稿。结果出乎意料地卡文了T T 而且离开学没有几天了T T
努力码字中。。。。。。
☆、忘川奈何桥头旁 今生已尽无归路
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辰。地上的路也是坑坑洼洼，稍不注意就会扭到脚。空灵的歌声带着幽怨使人为之一寒。
“小绾。”苏秦开口叫卓清绾，希望她可以停下来，酆都实在可怕。
“我意已决。你莫要再劝我。”卓清绾背着弓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十分坚决地回答苏秦。
苏秦无奈，长长叹了口气跟上卓清绾。
“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十岁时说的那句话，如今已经不作数了。”卓清绾的手轻轻抚了抚已经隆起的肚子，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忘川河畔有黄泉，奈何桥上常相怜。
三生石边见孟婆，唯有孟婆笑我痴。
痴中惊醒已觉晚，今生缘灭三生石。
。。。。。。歌声犹在继续。
大约是在成化四年末的时候。
许先生被苏秦暗中打发走，此后卓清绾也不再纠结萧晚宁的事，安安心心在家中刺绣，日子过得很平静。正当苏秦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苏秦一如平常，早早与刘大哥一起上了山。卓清绾最近比较犯困起得晚一些。王婶在自己的院子里缝补衣物，一切如常。
卓清绾吃罢早饭后，就开始穿针引线，专心致志。王婶却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大声喊卓清绾：“清绾姑娘！”
声音之大，吓了卓清绾一跳，“怎么了？王婶。”
王婶看起来很兴奋，兴奋到话都讲不清楚了，“萧晚宁。。。。。。我见过。。。。。。这里！”
卓清绾皱眉，理清王婶的意思，“你在这里见过萧晚宁？”
“对！对！”王婶伸手指着她家左边的屋子，“她曾在这里住过！”
不待卓清绾开口说些什么，王婶继续道：“我曾经还带过她的孩子！好像叫什么绾。。。。。。”说着，王婶看着卓清绾突然一惊，眼睛睁大，“你是萧晚宁的孩子！”
听着王婶没有条理地说了这么多，卓清绾已经楞住了。那句“你是萧晚宁的孩子”更是让她一惊。幼时那些零星的记忆一起涌了上来，卓琰曾经把她交给她家隔壁姓王的人家照顾，卓清绾唰地站起身来，仔细瞧了瞧王婶的眉眼，与记忆中的那年轻的妇女的面孔相差无二！
可是萧晚宁是她娘，怎么可能！
卓清绾想也没想，直直跑进王婶家旁边十多年无人居住的小屋。屋里全是灰尘蛛网，看看里面的摆设，一点点与幼时记忆中的家重合，卓清绾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额角冒出了细细地汗水，她站在屋中，不敢动了。
父母？真相？现在离她仅仅一步之遥！
但她，突然地，什么都不想知道。
如果她的娘亲真的是萧晚宁，那么她出生一年后。。。。。。她娘就死了！卓清绾突然腿一软跌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脸呆滞。
“清绾姑娘，你没事吧？”王婶见卓清绾跑得那么急，有些不放心，便跟进来看看，一进来便看见她跌坐在地上。
卓清绾机械地摇摇头，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她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三个字——不可能，可是事实就在这里，证人就在她的旁边。她颤抖着问王婶，“就萧晚宁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她多希望王婶说，是的。可是她听到的是，“还有一个英气逼人的男人。”
“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卓清绾不死心。
“哎呦，你爹你都忘记长什么样子了！”王婶张嘴就答。
等等，不对！就算她爹曾经与萧晚宁一起过，但是她爹曾经告诉过她，他们是在她出生后搬来杭州的！所以并不能肯定她就是萧晚宁的女儿。卓清绾安慰自己。
“我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王婶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卓清绾的情绪，“你那眉眼与萧晚宁有七八分相似呢。”
“王婶，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卓清绾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尽量平静地开口。
她感觉自己刚刚才抓住救命稻草转眼就被水淹没了。
“我娘是萧晚宁。。。。。。”卓清绾轻轻呢喃，巨大的震惊和难过包裹着她。她曾经以为当她终于找到娘亲时会笑得很开心，不管她的娘亲是否还在世上，她都可以先笑得很开心。可是，如今梦已成真，她却只剩下难过甚至还有些绝望的味道。
到底是上天弄人啊！
难怪每一个人都瞒着她，每一个人都尽量地瞒着她！饶是从小就不让她接触关于萧晚宁的一切，她也知道。。。。。。
自古忠孝难两全，尽忠难，尽孝亦难。可那个女子，短短十几载的时光尽了忠尽了孝尽了义！倘若曾经的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这样一个伟大的女子，恐怕她早就去了黄泉与她相伴了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