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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素手窃国-第118章

小说: 素手窃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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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王府里的书房内,宋游道、陈元康、崔暹等人正在和赵源一起处理公务时,赵源突然抬头瞥了宋游道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昨日人听说,你为温子升收葬,真有这回事吗?”
  陈元康的脸色立即变了,倒好像比即将大祸临头的宋游道本人还要害怕似的,慌忙望向其他同僚,暗示大家一起求情。
  果然,宋游道坦然回答:“确有此事”之后,几个人连忙起身下床,跪地叩头,齐齐为他求情,希望赵源能够饶过他。
  面对宋游道不卑不亢的回答,赵源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笑了。很欣慰,很赞赏,可笑容里却隐隐有一丝苦涩和无奈。
  他起身将宋游道从地上扶起,说道:“卿无罪,请起吧。”
  众人看看他确实没有惩治宋游道的意思,这才纷纷松了口气,跟着站起来了。
  赵源的脸上带着豁达爽朗的微笑,说道:“近来我和朝中诸贵谈论吏事,将你归于朋党一类,正要怀疑你。直到今日,我方知你真是重故旧,尚节义之人。天下为你担忧害怕的人,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啊。”
  众人听了这话,不免各自愧疚,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游道颇为感慨,于是对他深施一礼,说道:“明公之光明磊落,不惧人言,下官愧不能及。”
  事情商议部署得差不多了,众人起身退去,唯独赵演主动留了下来。
  看看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赵演这才主动问道:“大哥,大军在涡阳与侯景交战不利,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早在一个月前,慕容绍宗率部在寒山将梁军打得惨败,连梁军统帅萧渊明都被俘虏了,送来了邺城。然而他转道向西,与侯景接战之后,反而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侯景精明狡诈,更精于战术,和慕容绍宗对阵之时,安排士兵短甲步行,入阵之后手持短刀对准东魏骑兵的马腿狂砍。结果东魏军大败,慕容绍宗和他的副帅刘丰生只得逃到谯城。斛律光年少气盛,跑去出战侯景,连马都被侯景部将射死了,只好狼狈逃回;到后来,段韶带人悄悄潜入侯景军队的上风口处就着冬天的枯草放火。没想到侯景令军士们骑马入水,再出来时早已把枯草弄湿,大火蔓延到这里就陆续熄灭了。
  一个月内,东魏出动十万军队,四名大将机关算尽、绞尽脑汁,也没能拿下侯景,自己反而略有折损。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双方陷入僵局,只得驻军相持起来。
  赵源一脸轻松地回答道:“这件事用不着急,叫他们慢慢耗着就是,反正我有都是钱粮,侯景却迟早要捉襟见肘了。”
  赵演疑惑道:“侯景背后有南梁支持,梁军虽败,国力未有大损,军饷物资不至于断绝的。连慕容绍宗都拿侯景没办法,能去的大将都去了,到现在都不见起色,大哥怎能如此泰然?”
  “现在已然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了,我就更不需要犯愁了。”赵源笑道,接着反问:“你说说,从侯景反叛之日起,灾祸的程度从最重到最轻,依次是什么?”
  他想了想,扳着手指,慢慢回答道:“一,国破家亡;二,侯景自立成功,我国失其地并失其众,从此衰落;三,侯景覆灭,而河南之地为梁或僭魏所有,我国只能退守黄河以北;四,我国保有河南之地,侯景依附南梁,成为我国劲敌。”
  等了好一会儿,赵演再说不出别的了,赵源这才问道:“为什么不说第五种可能?”
  赵演心中也有过这样的幻想,但是实在不切实际,因此他不敢奢望,不敢说出口,只能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的哥哥。
  “五,击溃侯景,保有河南。收复所有失地,挫败僭魏南梁,稳固基业。”
  赵源说着这些话时,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瑰丽的光芒。声音虽不高,却恍如立马碣石,倚天拔剑,睥睨天下。
  在赵演的固有印象中,这位哥哥或骄傲张扬,或温文尔雅,然而这一次,赵演却在哥哥身上看到了前所未见的英雄气魄,甚至是,豪气干云。这令他在意外之余,也隐隐折服了。也许,他以前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
  一时之间,他禁不住开始愣神。好似一幅壮丽无垠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上面绘尽塞北西风烈马,绘尽江南春雨杏花,令他沉醉在征服和千秋基业的宏图壮志之中,无法自拔。
  赵源下了地,漫步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立即,干冷的北风挟卷着雪花呼啸而来,室内的温暖被驱散了大半。
  “父王薨后,宗室、勋贵不安于内;侯景,梁魏侵犯于外。内忧外患,四面受敌,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稍有不慎,瞬间就有瓦解之忧。以上五种可能,无论如何,我都要争取第五种。只有争取最佳局面,才能实现父王遗志,使我赵氏基业由霸府而成王朝。退则可保社稷,进而可取天下。当今乱世,若只知坐守,不思进取,迟早要国灭家亡。我逼使天子与宗室合谋作乱,然后迅速镇压,令他们不能与侯景里应外合,算是除去一大内忧。接下来,就可以腾出手对付外患了。”
  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感受着雪花落在脸颊上迅速消融的凉意,继续道:“我已有通盘打算,可令侯景、僭魏、南梁三方自乱阵脚,将他们各个击破。”
  178
  178、卑微的期待 。。。
  武定六年春,三月底,又到了一个暖风和煦,杨花飘飞的时节。
  牧云坐在屋檐下的胡床上,笑吟吟地看着孝瓘带着他那一岁多的异母妹妹玩耍。惠风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段氏,皮肤白白嫩嫩的,让人瞧了就忍不住想捏一把。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而纯真,眸子乌黑乌黑的,只有这一点像赵汶。
  “来,虎儿,你看哥哥手里的是什么。”孝瓘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个红艳艳的锦绣香囊,朝他妹妹晃了晃,引诱道。
  小惠风张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蹒跚了几步,一头扑进孝瓘的怀里,同时伸出小手去抓那只很漂亮的香囊。
  孝瓘当然没那么轻易给她,仗着自己的个子比她高出了许多,即使是蹲着将香囊高高举起,她努力地垫着脚尖也还是够不着。情急之下,她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要,要……”
  “要就来拿啊,看你能不能够着。”他故意将香囊往下略略放了放,让她感觉很有希望抓到。果然,她锲而不舍地攀扶着他的膝头,努力伸手去拿,却仍然只差了一点点。她不肯放弃,索性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他的膝盖。这一次,眼看着就能摸到了。
  没想到他突然将香囊藏到了身后,继续笑嘻嘻地逗着她,“来来,换到这里了,你再来啊。”
  惠风从他的膝头爬下,又转到他背后。手指刚刚碰到香囊,他却再一次地高高举起,“哈哈哈,上当了吧,再来呀!”
  她显然被惹恼了,恨恨地盯着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哥哥,眼睛里渐渐浮上一层明亮的水雾。很快,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红润润的小嘴一撇,马上就要气哭了。
  “叫哥哥,叫声哥哥,我就给你。”孝瓘一手举着香囊,一手拉着她的小手,继续逗弄道。
  看着这个调皮顽劣的儿子,牧云禁不住想起了当年的赵源——那一年她只有十一岁,轻轻易易地中了他的圈套,被他引诱着唤了“源哥哥”;更离谱的是,这位“源哥哥”还趁她不留神的时候险些亲到她。她记得很清楚,当时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邪恶而又痞气的光芒。小小年纪,就不怀好意了。
  这十多年过去,他和她早已彼此为人父母,可他望着她的眼神,却始终未曾改变过。虽然年岁一把了,有时候却仍旧单纯率真,好像个大男孩一样。让她虽然又气又恼,却始终恨不起来。只要一见到他,心中就算铁石一般坚固,也要被这灼灼的目光熔化了。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全然走了神。直到小惠风的哭声,才把她从回忆中唤醒。原来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被孝瓘给捉弄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慌得孝瓘连忙伸手去擦,可这样一来,她却哭得更凶了。
  “快把东西给虎儿吧,你都怎么大了,怎么能欺负妹妹呢?”牧云一弯腰,将惠风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膝头哄慰着,“噢噢噢,虎儿乖,虎儿是最听话的孩子。别哭别哭,这就给你玩儿。”
  小惠风仍旧嘤嘤啼哭着,一张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孝瓘赶紧把香囊塞到她手里。谁知道她倒是来了脾气,连香囊也不要了,狠狠一把甩到地上,继续大哭。
  牧云将香囊捡回,吹了吹上面粘上的浮土,然后给她系在衣襟上,继续拍抚着她的后背,“你看看,这东西多好看啊,保证别家的女郎都没有。你戴上了它,就更漂亮了。”
  她的哭声稍稍弱了下去,虽然继续抽泣着,可是眼睛却从手指缝中悄悄地向外窥着。
  “你是不是生他的气啊,别急,我这就打他。”说着,牧云对孝瓘使了个眼色。孝瓘非常机灵,立即趴在地上,腰带一解,把裤子往下一褪。
  “打,打,叫你欺负妹妹,叫你惹妹妹哭,下次还敢不敢,敢不敢?”她对着儿子的屁股狠狠地掴了几巴掌。
  “哎呀哎呀,好痛啊,家家轻点打,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孝瓘装模作样地“哀求”着。
  这时候,惠风突然放下掩着脸的双手,一脸焦急地拉着牧云的手,口齿不清地说道:“不要,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牧云禁不住笑了,却重新板起脸,对孝瓘说道:“起来吧,谢谢你妹妹。要不是她求情,我今天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他赶忙提起裤子,一面系着腰带,一面对惠风似模似样地鞠了个躬,“多谢妹妹帮忙。”
  惠风将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在牧云的衣袖间,对他并不理睬。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在院门口响起,很快,赵汶出现在了门口。“怎么了,刚才好像听到虎儿在哭?”
  还不等孝瓘对他行礼,惠风就扭过头冲着赵汶伸出小手,“兄兄,兄兄。”
  赵汶的脸上露出一点难得的微笑,总算有几分慈父的模样。他将女儿抱起来,问道:“刚才你哭了?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赵汶刚刚转头向孝瓘,孝瓘立即跪在地上解释道:“我是逗她玩的,一不小心把她惹哭了,刚才家家已经揍过儿子了,兄兄就别再打了吧。”
  “虎儿要兄兄打他吗?”他侧脸看了看女儿。惠风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忽闪着,并不说话,而是指了指他的脖颈。他立即会意,于是将她抗到肩膀上,让她扶着他的脑袋坐着。这样一来,她终于收起眼泪,甜甜地笑了。
  “瞧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牧云能够感觉出,丈夫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
  赵汶任由女儿拉扯着他头上的发带,点了点头,回答:“有两个好消息,一是我军在涡阳大获全胜,慕容绍宗以五千骑兵大败侯景,侯景的军队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溃散到只剩下七八百人,淌过淮河朝寿阳方向一路狂逃去了。南梁的豫州刺史和殷州刺史畏惧我军声威,弃悬瓠、项城而走,两地都被我军收复了。”
  牧云越听越是欣喜,好奇道:“冬天时候不是拿侯景毫无办法嘛,这一次是怎么击溃他的?”
  “这三个月来我哥坐镇晋阳筹措粮草,军队和物资源源不断地调往河南,我军兵精粮足,自然等得起。萧渊明溃败被擒之后,南梁再顾不上侯景,粮草方面也断了支援。侯景再厉害也架不住断粮,开春之后,十万大军大半逃散,最后只剩下不到两万和慕容绍宗对敌。临阵之时侯景造谣说,他们的家眷都给大哥杀光了;慕容绍宗手指北斗方向发誓,说他们的家眷都完好,一旦归降,官职如故。这样一来,侯景军心大散,不战自溃。”
  说到战事,他那双一贯平静幽深的黑眸中,隐隐闪现了异常的光彩。
  “这样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河南之地收复了大半,局势一下子就扭转了……”牧云由衷地高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第二个好消息呢,是什么?”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我哥从晋阳回来了,刚才接到报信说,明日上午就到,到时候我去城外接他。”
  她更加高兴了,毕竟四个月没见到赵源了,她对他颇为想念,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状况如何,她一直担心着,生怕他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繁重的军务政务累着了。眼下他就要回京了,她自然而然地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种极大的喜悦她却并没有再赵汶面前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她知道这样不好,于是勉强忍住了笑容,保持平常神色。
  “咦?”忽然间,赵汶皱起眉头,疑惑了片刻。紧接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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