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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江山宫略 作者:一初y-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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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桐无奈地笑笑:“我早知道瞒不过你。”然后慢慢脱去了上衣,俯卧在小床上。
      孟清浅倒吸一口凉气——他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多了,伤口发炎不说,因为长期没有得到治疗,又碰了水,甚至生出了腐肉。
      她尽量压住声音里的恐惧和心疼,平静地道:“你在这躺着别动,我去找些东西来。”
      不多时,孟清浅便拿着一些绷带和一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刀走了进来。她把小刀放在火炉上烧,直到烧红了才拿出来放在一旁,然后递给萧桐一块汗巾,道:“你的伤口上长出了腐肉,必须要把腐肉刮掉才能上药,你……忍着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见她神情凝重,萧桐轻松地道:“古有关公力攻樊城,刮骨疗伤,今有萧桐英雄救美,割肉上药,也不失为一件美谈,若有一天我们重回洛阳,说不定此轶事还能载入史册,岂不快哉?”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逗我开心。”孟清浅的声音有些哽咽。
      “关二爷刮骨疗伤仍能谈笑风生,我萧桐虽不如二爷神勇,却还有那么一点骨气,你不必害怕,只管刮去那些腐肉便是。”说着,萧桐把她递来的巾子咬在嘴里,闭上了眼睛。
      孟清浅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小刀,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自小就没少帮二表哥疗伤,早就见惯了刀光剑影的伤痕,何时手软过?可这一次她真的……很心疼。
      孟清浅狠狠咬了自己的下唇,血腥味在嘴里漫开。虽然这样的小痛比起萧桐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只有跟他一样承受着身体的疼痛,她才有勇气控制自己的手去割他的肉。
      猎刀最是锋利,很快就割掉了伤口上新长出来的腐肉。萧桐死死咬着汗巾,几乎咬碎银牙,双手攀着床沿,几乎把实木的床给捏碎,幸好孟清浅手法不慢,这场折磨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就感觉到有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然后是一系列的止血、包扎,动作轻柔的就对待刚出生的婴儿。
      包扎好后,萧桐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孟清浅立刻按住他道:“你躺着休息便是,起来做什么?”
      萧桐一抬头就看到她唇上的伤口——被狠心的主人咬破了一大块皮,现在还在渗血。他伸手在孟清浅的唇瓣上轻轻揩了一下,擦掉了她嘴角的血迹,笑了笑:“没事了。”
      氤氲的热气充满了眼眶,她点点头:“没事了。”
      “对了,我醒来就没有看到过惊风,它哪去了?”萧桐问。
      孟清浅迟疑了一会儿,答:“它死了。”
      良久,萧桐才发出一声长叹:“惊风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等回了洛阳,我们给它立一个英雄冢,你说好不好?”
      孟清浅匆匆点头,趁机别过脸去,不由地悲从中来。
      如今已经是下午了,二老还没有送吃的过来,就算她可以不吃,身受重伤的萧桐也不能不吃东西。想到这,她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萧桐看到她身子微微抖动,自然知道她心中难过,只恨自己没能保住惊风,又让她伤心一次。
      “惊风是一匹好马,能够护主而死,定然走得无牵无挂,你若一直为它伤心,反而让它在黄泉路上走得不安乐。”
      “嗯。”孟清浅点了点头,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转身欲走,萧桐立刻扣住了她的手腕,警惕地问:“你要去哪儿?”
      孟清浅稍稍平复情绪,平淡地道:“当然是去帮大娘做些活计,现在全城戒严,不准出入,山里粮食正是短缺,我们总不好白吃白住吧?”
      萧桐闻言这才放了手:“那你也别太辛苦了。过不了几天我的伤就能全好了,到时候我就上山去帮大爷打猎。”
      孟清浅点了点头,帮萧桐掖好被角,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第54章 卷帷望月空长叹

      ?
      屋外又下起了大雪。
      北疆的大雪跟南方的大雪可是截然不同,在江南就算下了一整夜的大雪,第二天人们起来踩一踩,走一走,雪也就融化了;而北疆一下雪,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鹅毛大雪,下不过一个时辰,地面上的雪就能积一尺厚,若是连着下一整夜,人们是根本无法出行的。
      不过今天还好,雪才刚开始下,还没积多深。
      孟清浅还穿着来时的秋衣,站在大爷大娘就住的蒙古包外瑟瑟发抖,她到底是个地道的江南女子,不习惯这种连门都没地儿敲的帐篷式房屋。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大爷大娘正在屋里煮东西,见孟清浅来了,连忙招呼她过来坐,手口并用的比划着说,正打算给她送吃的去。
      孟清浅依言过去看了看,锅里煮的是马奶,她也喝不惯,这还没煮开,奶腥味就遮掩不住了。可眼下这情况,有马奶喝已经是一件非常奢侈非常幸运的事情了,她怎么还能挑剔呢。
      大爷大娘一阵寒暄后,她打手势询问家里还有多少存粮,大爷大娘也不隐瞒,直接带了她去看了——封在木桶里的半桶马奶,几块肉干,小半袋青稞。四个人吃,即是每日只食一餐,最多也只能撑三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孟清浅长叹一口气,虔诚地向大爷大娘打着手势,沉重的表达了她今天的来意——她愿意把惊风的尸体交给大爷大娘处置。
      大爷大娘脸上均是欣喜,尤其是大娘,还不敢相信地打手势跟孟清浅确认了好几次,每次都得到她肯定的回复时,才终于安了心。
      但很可惜,他们的喜悦一点儿也没有感染到孟清浅。她心里的愧疚与不安,大概就像天山顶上千年不化的冰雪,永远不会消融了吧。
      还是大爷会察言观色,立刻呵斥大娘,让她别表现出这么开心的样子——他不怕孟清浅听到,反正她也听不懂。
      大爷舀了两碗马奶塞给孟清浅,让她带过去给萧桐喝。锅里的马奶本来就不多,舀了两碗几乎就见了底,孟清浅坚持只拿走了一碗,进了自己那间蒙古包。
      萧桐到底不是铁人,终于扛不住身上的疼痛和疲倦,俯卧在小床上睡着了。他的脸恰好面对着孟清浅,秀颀的浓眉紧皱着,让人恨不得用擀面杖给他擀平了。
      孟清浅和萧桐在洛阳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甚至还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可她始终觉得两人之间就像横着一条怎么也跨不过的河,她站这头,萧桐站那头,可以相望,却不能相偎。反倒是从萧关逃难到这里的几个月,每天都在生生死死间挣扎,越是提心吊胆,殚精竭虑,两人反而越能够敞开心扉,互相扶持。
      也许是因为到了这里,他们都只有彼此可以依靠了吧。
      想着,孟清浅席地而坐,靠在床边上,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她一定是个不祥人吧。姐姐为她而死,也害得二表哥一世伤心,害得父皇肝肠寸断;乐儿也是因她而死,害得李家一家,家破人亡;雪霏又因她而死,在去南国的路上服毒自尽;惊风本是叱咤沙场的战马,也为了保护她尸骨无存;还有,还有她那可怜的,还没满月的孩子……
      孟清浅捂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眼泪吧嗒吧嗒地打在手上、膝上,浸入了衣里:还有萧桐,为了她身受重伤,也不知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也许雪霏说的是对的,她根本就是害人精,最该死的一直是她啊!
      “清浅,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萧桐的声音,她想梦中惊醒一般飞快地擦干眼泪,慌张地道:“没……没什么啊。”
      萧桐坐了起来,双手扶着她的肩,把她提了起来按在床边坐下:“怎么又哭了,发生了什么……”
      孟清浅捂住脸,想把眼泪遮起来,泪水却从指缝中流泻出来:“什么都别问了好么?我只想……静静地看一会儿,只有这样,我还不会因为害怕而倒下。”
      “好。”萧桐把她揽在怀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孟清浅身子一僵,然后自然地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肩上。
      记得小时候,她很怕打雷。只要一打雷就会吓得睡不着觉,还会一直哭。每到这个时候,父皇就会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小时候觉得,父皇就是她的定心丸,只要有父皇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现在觉得,萧桐就是她的定心丸,只要有他在,所有的惊涛骇浪,都会有人为她抵挡。
      直到怀里哭声没了,抽泣声也完全消失了,萧桐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地问:“要不要喝点水?”
      孟清浅松开了他的衣襟,轻轻地摇头。
      萧桐见她的眼睛肿得厉害,心中一阵愧疚——她在南国是掌上明珠,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可自从嫁给他以后,不是受尽委屈,就是提心吊胆,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安心日子。他还曾信誓旦旦的向游子轩保证,会护她一世周全。可如今,却连明天都不敢妄加定论。
      想着,萧桐长叹一口气:她终究是所托非人呐。
      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孟清浅忍不住低下头:“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萧桐忍不住嘴角上扬,弯出一个温暖的弧度:“是啊,丑死了。”
      孟清浅忍不住双手捂脸,羞愤欲死,直到听到萧桐低低的笑声,才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以后少哭些,我……你表哥和父皇会心疼。”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不能强忍着憋坏了自己,我再不济,总可以替你擦眼泪。”
      孟清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胜过天上的繁星,又像浩瀚的大海,倒映着满天星河,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萧桐别过脸去,不敢看她。
      孟清浅还以为他是不悦,尴尬地收回了目光,转了个话题:“对了,大爷煮了马奶酒让我送来给你喝,北疆物质匮乏,一碗马奶已经是来之不易了,就算味道不好,也将就一下吧。”
      “你吃过东西了么?”萧桐问。
      孟清浅点点头:“吃过了,我喝不惯马奶,所以就留给你了,你别介意啊。”
      萧桐轻笑:“我最爱喝马奶,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总要喝上好几碗。”说着,他端起碗把马奶一饮而尽,强忍着那股难闻的腥味,回味似的舔了舔唇角。孟清浅这才放心地收了碗。
      入了夜,木床太小,孟清浅怕挤到他的伤口,坚持自己坐在床头和衣而眠,萧桐拗不过他,只好在小木床上俯卧着入睡。
      清晨,天刚蒙蒙亮。孟清浅翻了个身,睡得正香,突然想起她不是坐着睡着的么?于是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小床上,身上紧紧裹着毯子,而萧桐已经不知去向。
      她立刻起床,简单的洗漱过后便出去寻找萧桐,可是寻遍了四周也不见人影,只好去隔壁问问大爷大娘,却发现二老也不在蒙古包里休息。她心里有些慌乱,连忙奔出去寻人,奔走了许久才终于在山涧边找到了大爷大娘。
      惊风的尸体也躺在山涧边,四蹄僵硬地张着,仿佛还是奔跑的姿势,大爷大娘此刻磨刀霍霍,正要处置尸体。孟清浅心中一痛,难受地别过脸去。
      大爷大娘还以为她是后悔了,特意追来把马要回去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挡在马的前面。
      孟清浅感受到他们的敌意,苦笑了一声,用手比划着询问大爷大娘是否有见过萧桐。
      二老连忙摇头,只想尽快把她这个不速之客轰走。
      孟清浅苦涩地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惊风已经僵硬的身子,逼着自己转过头去,恨不得随惊风而去。
      惊风啊,你是名满天下的战马,曾征战沙场,护佑一方百姓平安,如今命客他乡,就要尸骨无存了,愿你的英魂安息。如有来生,你一定要投胎到一户好人家,不要再遇上我这样的主人了。
      磨刀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孟清浅忍不住捂住耳朵快步往前奔,脑海里不断想象着惊风小时候的样子;在战场上的英姿;以及它最后保护她而死的模样……
      “住手!”
      这一声住手振聋发聩,显然是用了内力的,孟清浅和二老同时吓得呆住。
      山林里走出个一身是血的人来,额前的碎发凌乱的散着,让人看不清面容。他的后背负着一头强壮的雪狼,那雪狼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鲜红的血顺着洁白的皮毛往下流,显然刚死不久。
      “萧桐!”孟清浅惊呼。
      萧桐迈着沉重的步伐,忽然猛地把雪狼摔在二老的脚下,二老立刻被吓得脸色苍白。

      ☆、第55章 天山有幸埋忠骨

      ?
      萧桐手指往下,指了指雪狼,然后食指平直大爷大娘。二老吓得一哆嗦,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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