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宋-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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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党县城颇具规模,人口也多,白日里确也热闹,城里大道上残雪都化光了,只是许多屋顶上仍白茫茫的一片,城西蔡家坊也是比较出名的,蔡家是上党县里一大户,做药材、煤石生意,蔡老爷子年龄大了,琐务皆由三个儿子操持,石秀来隆德开发煤石窑子,自然也就和蔡家打了交道,偏偏安大姐就是蔡三正妻。
蔡老三在兄弟三个中是老小,小在家中,大在族中,他说话也没甚的风,都给当放屁似的是无视了。
便是他家娘子在蔡家也受老大老二家的欺负,蔡家老爷子眼看不行了,能不能过了这个年都不敢说,面临着要分家产的大事,兄弟几个的矛盾自然也就深了,前些时老二家娘子还打安大姐给打了,泼的很呐。
石秀在路上把这些情况细细的向衙内说了一遍,大车蓬里宽敞的很,车内还放置了两个精工铜火盆,用的就是凌振新炼制出的焦炭,前朝唐皇族称这玩意儿为瑞炭,一条就燃十日之久,堪称是取暖的好宝贝。
呼延娇本欲去骑她的马,却给衙内揪着玉腕上了车,诸人心下也只是暗笑,衙内身边向来没缺过美女。
“……衙内有所不知,这蔡家老二的正妻李氏,却是上党李县尉的小闺女,平素在家里跋扈的很,我多使了些银子打听过,象前些时的殴打,时有发生,安大姐的丈夫也是个窝囊汉子,敢怒不敢言……”
安敬真就气闷了,蹙碰上剑眉道:“我家父亲也是堂堂七品的朝廷命官,虽说不在河东路任职,这些货怎敢狗眼看低了人?安家在隆德府也是一号的姓氏大户吧?也不为她两个做主?三郎你没去找安家人?”
“衙内容三郎细禀,安家是大姓氏不假,但在隆德府治势微,安家人大部分散于壶关一带,是以……”
“呃……”安敬也有些汗颜,原来自已这个安家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安家老根子感情扎在壶关哦!
事实上关于家族的事,安敬也没听父母说过多少,是以他连祖籍具体在哪个县也不知,今天算晓得了。
另外说,他的心思也不知这里,这一趟路过隆德府,也就是关切一下两位同父异母的姐姐的近况吧!
哪知今年开春闯下大名声的乐寿安氏父子,并没给隆德府的安大姐安二姐带来什么荣耀,不然她们不会落的如今这么个地步,常言道,现官还不如现管,这话用在宋朝时期也不落伍,安氏姐俩的夫家还真没把安家两父子放在眼里,主要是离的太远,也沾不上什么油水,安氏姐妹俩又是庶出,她们在这边受了委屈也不敢向远在河间府乐寿县的父母去说,来往家书也只是报平安,安二姐都充了官妓也不敢说实话!
听了这些,安敬这心里不觉犯了酸,不知不觉就抓了坐在身旁的呼延娇的一只手捏了捏,另只手却撩起车窗小棉帘瞅这上党县城里的景物,石秀适时闭上了嘴,微微垂了头,素知衙内有他的想法,不敢揣度!
呼延娇却莫名其妙的给他捏了柔荑,挣了挣没甩脱,因有石秀在侧,也不便做的太过显眼,心里却羞着,侧过螓首望衙内侧脸时,却是微微一呆,他那双眼眸笼罩着一层郁忧色彩,深邃却显得的十分吸人。
极少见到这样有内涵的男性眼眸,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男性都忙于生计,眼神极其的单纯朴实,却不想象他这般忧郁的有股令人心颤的神往感觉,他又是胆肥的风流性子,是个女人也便逃不出他这种诱惑。
至少呼延娇这么想的,这也是呼延娇有内涵的心思才这么琢磨,她心思细腻之处不比莺美逊色分毫的。
好半晌,衙内把目光从繁盛的县城街物收了回来,放下棉帘子隔断了袭进车内的寒意,声音不高的道:“我家姐姐们处境如此,我不管顾说不过去,三郎你要做的是,明春把她们弄到江南建康府去,我家二娘、三娘若知她们女儿受这般苦,也必柔肠寸断,便是穷日子也有穷过法,整日受得鸟气,活着却没甚盼头了!”
石秀用力点了点头,“衙内只须放心,三郎必将两位小姐安排的妥了,前几日探出安二姐充在教坊,我已上下打点过,花了些银子帮二姐脱了贱籍,如今她正安顿在大姐住处,以大姐的处境来看也长久不了。”
安敬点头,剑眉仍锁着,“若受欺太甚,先搬出来去黑雷坊暂住,也比天天受着鸟气强了许多吧……”
……
蔡宅,布衣荆裙的安大姐正在院子里哄六七岁大的儿子耍,厅堂子里坐着位同样布色衣裙的少妇,二十三四年纪,虽是素容却也丽质无双,手里正做着针线活计,这时,一位青色长袍子的二十八九的男子阴沉着脸跨进院子里,唉声叹气的朝厅堂子里去,对院子里的安大姐和小儿没搭理,那娃却道:“是父亲!”
“炭郎一个人耍,莫要惹你爹爹烦。”安大姐摸了儿子头,才转身追着丈夫入堂里,堂里安二姐早放下手中活计,裣祍给姐丈做礼,脸上也不无慌色,必竟她给充在妓司有半年,身子早不干净了,心下自卑。
那男子正是安大姐汉子,蔡家老三蔡茂蔡正昌,此蔡非彼蔡,和当朝权贵蔡京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见过姐丈。”安二姐做礼后也不敢坐,姐姐家肯收留自已,已经是天大人情,自已更没脸回娘家去。
蔡茂摆了摆手,接过了娘子安大姐递给来的一碗水先喝了,叹气道:“娘子,只怕、只怕你家二妹……”
他话没说完,安大姐便掉了眼泪,与妹妹搂成一团,双双泣了,“官人,我妹妹命苦,要不你寻个人家,做小的也罢,好歹让她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这遭给充了教坊,哪有脸回去见我父亲?只恐辱没了家声!”
“娘子有所不知,府治刘衙内谁惹得起?老二家的又寻我事非,只说我蔡老三收留了贱籍妓户,把蔡家好清白的名声给玷污了,这番却要拿分家产的事说话,又和老大家的一起谋策叫父亲逐我出家门,唉!”
“啊?这般也欺人太甚了?”安大姐气的浑身发拌,不觉泪水满脸,“只怪我父亲离得远,没人做主。”
安二姐也面色惨白,咬上咬牙道:“姐姐、姐丈,我一个人去寻落脚处吧,这番拖累了姐丈,我……”
蔡茂摇了摇头,“与你没甚的干系,我活得窝囊,给自已做不得主,却叫你家姐姐带着受了累,唉!”
三个人这厢正说着,院外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尖细的泼辣女音传来,“把那个贱货揪出来,蔡家好大名声却给这个贱娼破烂货坏了,这番要把你蔡茂也逍出家门去,你们几个,给老娘砸了他家。”
院中小孩早快步奔回来,“娘,恶婆娘来了……”童言无忌,但却剌激了那泼妇,安大姐脸色大变。
“好啊,蔡茂家的,你教养的好野种,胆敢骂老娘是恶妇,今日却不与你干休,快给我砸了他屋子。”
“娘子,不可,家务事或可慢慢细说,闹大了可叫街坊们笑话,娘子……唉唷……”那翠衣裙泼妇身后跟着的男子吃她一个巴掌打的退了两步,“蔡家一窝哪有一个真的汉子?你这个怂货,给老娘滚回屋去。”
蔡茂也奔出来,眼见四五个家中恶仆要扑进来砸他家,他也便急了,“你几个狗仗人势的货,敢入我家,我蔡三便你们拼了,嫂嫂何以咄咄相逼?这般欺人却是太甚,二哥,你大一条汉子,却吃婆的揍,唉!”
其实这四五个恶仆是蔡李氏本家的,她嫁过来时就带着,一惯这么嚣张,哪把蔡家兄弟放在眼里?
“老娘抽我家汉子干你何事?多你个驴嘴放得好屁,你等几个拿棒子砸了他便是,闹出人命来也不怕。”
安大姐慌了神,急急把孩子塞给妹妹抱着,上前噗嗵跪了,“嫂嫂休怒,莫要伤了人,弟妇替我家相公陪罪给嫂嫂,你如何说,我家便如何做,蔡家财产,我们不分了便是,千万伤不得人,相公,你也说一句!”
蔡茂气的脸色铁青,但却知斗不过仗势欺人的蔡李氏,只是此时他的确冒了火,上前一把揪起了娘子,“莫跪她,为长不尊,我亦不屑搭理她,这家产却是分定了,老二家的,你够胆,叫你恶奴来将我打死。”
那蔡李氏咬着牙,叉着腰,瞪着眼,伸出手指着堂门处抱着孩子的安二姐冷笑道:“哼,老娘是专门来收拾这个破烂货出门的,你蔡老三窝个贱娼做甚,莫不是夜里叫她给唆棍子?安家两个姐妹还有廉耻没?”
这话让安大姐、二姐全羞愤的无地自容了,安二姐放下了孩子,也上前两步,泣声道:“是我这贱妇的不是,却不关我家姐姐和姐丈的事,我这便离了蔡宅,还请二娘子高抬贵手,不与我家姐姐计较……”
“呸,你这千人骑、万人跨没廉耻的贱货,哪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话?蔡家岂容来去自如?你糟贱完蔡家好大名声便想走掉了事?今儿让你这贱妇知道老娘的手段,来人,给我剥了这贱妇裤子,拿木棒子戳她。”
四五个眩一拥而上,真就把安二姐摁翻在地上剥开了衣裳,安二姐不由尖声哭叫起来,安大姐也扑过去压在妹妹身上,“嫂嫂不可,千般不是都算我身上,莫要做贱我家妹妹,嫂嫂饶了她这可怜人吧……”
“哼,一窝贱烂的狗男女,索性把你们俩个全剥干净让蔡家上下瞅一瞅你两个狐狸精怎生一付骚样。”
蔡茂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却给一恶仆手中棒子正敲在前额处,血当时就贱出来,他也摔翻在地上。
安家两个姐妹哭叫挣扎着爬过去,一左一右把负伤的蔡茂扶住,见他血涌不止,吓得二女都懵了。
这刻一宅里仆役从院外进来,“三公子,三公子,前些日子那个石大官人来看安二姐了,咦,这是……”等赶过来看清这里血糊糊的场面,那仆役也傻眼了,嘴张的老大却说不出了话,但他的话让蔡李氏一怔。
石大官人可是有名气的,在隆德府这一阵子折腾,就是府治、县衙里的老爷们也对他另眼相加,难道安二姐是这个石大官人从教坊里弄出来的?如何自已不知这一节事?她疑惑的望了一眼后边的丈夫蔡章。
这时外面已有人蔡家总管引着几个人入来,知是河间府来的石大官人造访,哪敢让他在门外候着?只看人家那阵势,蔡家人就吓住了,八匹大马拉的钢骨大车,十六条威甚大汉精骑随护,这是何等的威风?
蔡三院子里乱哄哄的场面,却不料迎来了贵人,那露过一次面的石秀行在前头,但看架势他不象这一行人的为首者,其身后跟着一位玉若冠玉、披散了发迹的白衣袍男子,气质好的出奇,在他左右则是两个俊秀无端的青轻男子,一个背负双锏,一个胯下有腰刀,赫然是呼延娇和杨再兴,再后面是十八罗汉中的六七个人,高宠、凌振和其它人却没进来,队伍比较的庞大,会惊扰了宅子,是以他们就留在了外面。
一眼瞅见院子里的景象,安敬的剑眉锁成了肉疙瘩,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和父亲长的有几分相似的两个姐姐,只是此刻二女一脸凄楚,扶着满脸血迹的汉子,都跌坐在地上,无助和怆慌的神情布满脸上。
在她们身上一个小男孩挤出哭的表情,却吓得不敢哭,这小娃除了生的黑些,模样却似他母亲一个样。
这边一个双手仍叉着腰的翠衣妇人,姿色平庸,但却一脸的悍气,她身侧围四五个手持棍棒、横眉立目的汉子,还有一个三旬男子一手捂着半个脸缩在一旁,有些敬畏的望着这一堆来寻安二姐的客人们。
院中很静,静的没了一丝声音,静的有些诡异,石三郎、杨再兴和六七个罗汉皆望着衙内,他们身上可都带着刀兵的,他们的另一个身份是乐寿乡勇,是朝廷明旨调来了,隆德府治也知有这回事,所以这一行人在这几日的行事是十分高调的,之前石三以煤石商贩身份走动时,也不敢这般高调,现在不同了。
安敬扫了全场了一眼,最后却把目光盯着那娃身上,然后迈了步过去,在所有的目光注视下,他在孩子身前蹲下,伸手拭了他的泪水,柔声的道:“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许掉泪蛋子,只看你的样子,便知是我家姐姐的娃,谁欺负了你,便和舅舅说,舅舅给小外甥做主……”言罢,他将孩子抱在怀中站了起来。
安大姐和安二姐都望着眼前绝秀衙内有些懵了,她们出嫁少说八九十来年了,那时安敬还是个屁娃子,尤其安大姐嫁的更早,约摸有十多年了,但即便如此,仍能在安敬脸上寻到弟弟幼年时的影子,真是弟弟?
二女懵懵的不敢认,但是安二姐却认得替自已脱了贱籍的石大官人,忙爬起身过来给石秀做礼,“奴家见过恩公,大恩还未言谢,却又劳恩公上宅子里寻我,只是我家姐姐正遇上些事,礼遇不周,恩公勿怪!”
“当不得二小姐如此大礼,可不敢再这般说法,我家衙内便是二小姐亲弟弟,乐寿安县令亲子安文恭。”石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