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时-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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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沐剑一将拐杖放到了桌子上，“杀死对方。”
　　噗！
　　油灯一下子灭了，并不是被风吹灭，而是没逃过凌厉的杀气！屋里一下子陷入一片黑暗中，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
　　两个人都没有动。
　　随后一阵水滴入水声想起，陆昭川又给对方倒了一杯茶，而后轻轻往前推了推，“若是要死在这里，那便不用赶时间了。”
　　不好的预感也算是被证实，不过随着目的挑明，他反而变得轻松下来。可能是因为看不太清的缘故，桌子上撒了一些茶水，他又伸手擦了擦。
　　“那老将军想好要问什么了吗？”沐剑一再次端起茶杯，而这次只是轻轻抿了抿，随后忍不住有些失望的皱了皱眉。
　　“老夫的命换谁的命？”陆昭川问道。
　　“公主。”沐剑一回道。
　　话音刚落，便听见兵器出鞘的声音。然而颤音还没消失，便又响起了桌椅破碎的声音。
　　外面的狗，又叫了起来。
　　

☆、大将军之死

　　这里的人们都早已赶到城里去看热闹，所以那只狗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会。唯一能回应它的，也就是田林间的虫鸣。
　　农舍里面的火光熄灭已久，时而想起的家具破碎声，混合在呼啸的夜风中，就好像房屋要被刮跑了一般。
　　然而农舍外面，看不到丝毫破损。
　　天空中的薄雾已经被黑云替代，月亮也不见了踪影，似乎整个黑夜正在缓缓下移。然而略显奇怪的是花都的上方还算清明，并没有被这乌云波及。
　　也或许是因为害怕暴雨将至，所以农舍里面两人的战斗并没有破坏农舍本身。
　　因为身处黑暗之中，沐剑一更有优势，那双眼睛不曾睁开过，手里的剑也不曾停下。
　　那根拐杖，竟然就是一把剑！
　　陆昭川的身上已经有了伤痕，那是刚开始的时候留下的，随着渐渐适应黑暗，他的劣势也渐渐消失。
　　战斗一旦开始，缘由便不在重要。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这是一场生死之战！
　　他不再关心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换公主的命，也没有想再从对方的手里得到什么消息，因为根本无暇分心。
　　自从离职归田之后，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热血沸腾，同时又心惊肉跳。对方的剑很灵活，是他不曾见过的剑法。一招一式，让人心悦诚服。
　　这心悦诚服的代价，却是死亡。
　　陆昭川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最显眼的高塔上，四面八方随时都可能有攻击来袭。不过即便如此，即便还在劣势，他也还坚持着，只要一有机会，便会瞬间反转。
　　机会，需要自己创造。
　　沐剑一原本以为这位老将军归隐多年，应该久疏战阵，没想到依旧这么难缠。当然，之所以纠缠这么久，主要还是因为他选择比较保守的打法。
　　如果换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他不想受伤，因为他还没有找出到底是什么人敢威胁公主的性命。所以他要想办法提前结束这场战斗。
　　“老将军，在下很好奇，您最恨什么？”
　　作为花国前大将军，要说最恨的，也不难猜。没等对方回答，沐剑一又接着说道：“应该没能踏平北方，一统天下吧。”
　　“不过，陆将军也是来自于北方，若是当时老将军知道其身世，或许便不会有这个遗憾了。”
　　“你想说什么？”陆昭川心跳不由加快起来。
　　“在下想说的是，那个孩子来自北方，而且是牙帐人。”沐剑一轻描淡写的说道。而后剑光骤停，农舍里面安静了下来。
　　陆昭川也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却没有发现对方的影子。
　　“那又如何？”他冷冷回道。
　　当初将陆孤雪捡回来时，他便想过了这个可能。不过两国之间的战争，本就和百姓无关，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然而对方的意思是知道了陆孤雪的身世，就没了含恨归田的遗憾。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牙帐可汗之子。”
　　他是牙帐可汗的之子，若是当初知道，用来做要挟，也许真的可以取得胜利。
　　噗！
　　话音刚落，便又一道血光洒向黑暗中。
　　陆昭川还是站在原地，只是胸口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剑尖。他表情有些呆滞，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脑海里还在不停的回荡着那句话。
　　很快，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悲哀起来。
　　让他悲哀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十阵图给了牙帐可汗的儿子，比如那个孩子以后可能会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敌。
　　比如，他就要死在这里。
　　他曾经在战场上经常预测自己的死期，并且坚信自己一定会作为一个战士死在战场上。而现在看来，自己想错了。
　　牙帐还在，花国没能一统天下，而自己就这样有些莫名的死去。
　　很快，他又忘记了先前所想，开始思考着如果公主能和自己的儿子结婚，那真是一件美事。除了公主，其实玉儿丫头也不错。
　　最近太史玉常来看他，给他留下不少好感。虽然他知道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不过作为父亲，总会忍不住想太多。
　　想到最后，他笑了。
　　原来死亡临近，人会有这么多的想法。
　　原来死亡并不一定伴随痛苦。
　　原来自己这么普通，微弱的心脏，终究承受不住冰冷的利刃。
　　他能感觉到血滴从剑尖落下，便不由低下头去，却发现视线开始模糊，加上没有光源，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沐剑一心里很清楚，看着将死的老人，他并没有丝毫怜悯。作为顶尖杀手，那是不需要理解的感情。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思索了一下之后，他轻轻说道：“抱歉。”
　　说完之后，他便走向屋外。轻轻打开木门，顿时一股湿意来袭。
　　原来，下雨了。
　　屋檐上雨珠连城线，从他的面前落下，脚下的布鞋很快就湿了一半。
　　似乎这个时候才听见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沐剑一转身回到屋里，摸索着找到了先前熄灭的油灯。
　　虽然被打翻了，但是依旧可以点上一阵。
　　可是即便有了灯光，农舍里面依旧没有让人觉得温暖，因为地上有一具尸体。
　　确定那真的已经是一具是尸体，没有了任何知觉，不可能听见自己说话，沐剑一又想对他说点什么。
　　就回答问题吧。
　　“那个孩子是牙帐可汗的儿子，之所以交给你，是因为想让他长大以后和自己的生父不父子相残。”
　　因为被花国的大将军养大，将来必然会以打败牙帐可汗，一统天下为目标。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至于为什么要让牙帐可汗父子相残，沐剑一便想起了自己已经逝去的师父。
　　“也许你到了地府问他，便什么都知道了。”他心里忍不住这样想。
　　当年他也不过是战乱中的一个孤儿，随后被师父收养。他记得那个时候师父抱着一个婴儿，后来又丢弃了。
　　丢在了花国大将军的门外，他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
　　后来师父带着自己南下，教自己的武功。过了许多年，而后出师考验。因为没有杀掉苏兰馨，所以考验失败了。
　　后来师父便说要一个人北上，那个背影，就像是永别。那个时候的他以为是自己把师父气走了，为此难过了许久。
　　直到他收到师父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才明白了一切。
　　夏天的雨，来得快便去得也快。雨后的空气，变得有些清凉起来。而在这田地之间，更是有着浓郁的泥土气息。这种气息会让人平和很多，也舒畅很多。
　　房屋里面早已破败不堪，沐剑一吹灭了火光，再次朝着外面走去。
　　在这个盛大的节日，花国前大将军死了。在这个偏远的农舍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不管怎么看，对于这个身份来说都显得太过寒酸。
　　或许应该有万人注目，或者来个天崩地裂都会好些。可是事实上，那件农舍看上去还是完整如初，就像是故意保存下来的陵墓，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观众。
　　不，如果说观众不一定是人的话，那便有一个。
　　当沐剑一再次回到大路上时，那只狗便又叫了起来。
　　他忍不住抬头，似乎想要判断声音究竟来自哪里。就这么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摇头离去。
　　陆昭川死了，这个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天下。整个花国应该都会觉得有些难过，而北方应该会有些开心。
　　沐剑一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忍不住怀疑，那个用花绫的性命做威胁的人，是不是就在北方。
　　

☆、人来人去

　　城外的乌云不知道被吹向了何处，花都里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这天皇帝请来了最好的戏班，在皇宫里面宴请了许多大人物，甚至包括花鎏金也在列。花绫在晚宴开始的时候应付一下之后，便又偷偷溜出宫去。
　　大统领在殿门外院子里一个人小酌，看见了那个离去的身影，不过并没有阻拦。
　　公主说夜闯皇宫的男子其实是一个朋友，让他不用担心。虽然觉得其中还有些蹊跷，不过他觉得公主的话还是应该相信。况且有陆孤雪跟着，应该不会有危险。
　　原本作为打败牙帐，凯旋归来的陆孤雪，应该是今晚的主角之一才对。不过他不可能看着公主一个人出去，所以只能装作不胜酒力。两杯酒下肚，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最终在人们的关心中也退出了晚宴。
　　“骗人真不适一件容易的事。”陆孤雪长出一口气，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将军为人耿直，才会如此觉得。”花绫笑道。
　　两人一起出了皇宫，倒没有急着去找那个男人，而是在夜市里逛了起来。
　　今晚的夜市格外的热闹，除了平时难得一见的各种玩物，还有各种各样的表演。这些都是民间的一些古老传承家族自发组织的，古老而新奇。
　　古老是因为有着久远的历史积淀，而新奇则是因为一年就这么一次。
　　这些东西对于花绫来说则是第一次看见，以往她都不曾出来游玩，就算路过，也没有仔细看上一眼。
　　“那是什么？”
　　“快看这个！”
　　她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一路上难有消停。陆孤雪就这样跟着，脸上一直笑着，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之所以不是真好而是挺好，是因为花绫太过显眼，不管走到哪都会吸引周围的目光。不过好在大部分人都认识陆孤雪，以为是陪着某个大小姐出来玩，所以也不敢过分在意。
　　“将军，快看这个！”
　　两人来到一个小摊前，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黏土人偶。这种人偶严格说起来和中元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从很久之前就是如此，所以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与对应时节的布纸人偶比起来，又要显得可爱得多，因此深受孩子和姑娘们喜欢。
　　花绫忍不住拿起一个在手里把玩，看着看着，脸色又不由暗淡下去。
　　那是一个中年书生一样的人偶，她看着这个人偶，不知为何会想起自己的父皇。
　　“怎么了？”陆孤雪问道。
　　“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花绫摇了摇头，将人偶放下，“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随后两人便离开了小摊，继续逛了起来。在街道的深处，有一个戏台。
　　今夜在花都之中有许多个戏台，上演的戏目也不尽相同。而这里因为靠近皇宫，戏台应该是全城中最大的。
　　而且听说在这里表演的戏班是花国南方最有名的玉山河，原本打算是要进宫里表演的，结果因为一些原因取消了，便被安排到了这里。
　　而这玉山河里面有个花旦，是闻名天下的大美人。
　　所以在戏台下面，难得的聚集了不少名门子弟。即便不知道那个大美人有没有来，会不会上台，都丝毫阻碍不了观众的热情。
　　“将军，你也来了？”
　　花绫两人还没靠近戏台，便被人叫住了。陆孤雪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竟然是太史玉！
　　“玉儿姑娘，你这么在这儿？”
　　“王公子说今晚这里的表演会很精彩，便叫了玉儿一起来。结果没想到他是冲着看美人来的，真是无趣。”
　　太史玉失望的回道，这才注意旁边有些低落的花绫。
　　“殿下您也来了！皇宫里面……”
　　“玉儿姑娘。”花绫急忙开口叫了一声，后者这才会意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很快太史玉又想到了什么，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三人结伴同游如何？”
　　“玉儿姑娘，我们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处理，恐怕……”
　　“什么正事？带上玉儿吧！”
　　陆孤雪不知道如何回答，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