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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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后没多久，一辆普通的马车出了皇宫，而后又出了花都，很快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这天晚上，皇帝又去了陆昭川家里。
　　那件农舍里面的烛光显得十分微弱，金黄色的光芒又显得十分温暖。
　　皇帝再次喝起了酒，难掩疲惫。
　　今天陆孤雪也在家，他不喝酒，只是静静的看着。
　　他不知道皇帝心里有什么事，却明白还没到问的时候。
　　也不知道皇帝已经喝了多少，他感觉差不多到时候了，然而刚开口，皇帝便直接倒在了桌上。
　　他不得不看向陆昭川，有些无奈的说道：“父亲，您说陛下这是怎么了？”
　　陆昭川起身，走到了门口，将手背在背后，看着夜空一叹，“国家大事，可不只你想象的难啊。”
　　对于这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陆孤雪皱眉深思了半天，而后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开始同情皇帝，觉得同样的年纪，自己似乎幸运了许多。
　　而后他又想起了湖边的那个姑娘，心里便越发难过起来。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不喝酒的他拿起酒壶一口干了下去。
　　而后便觉得头有些沉，周围都模糊起来。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从花都出发，到重门郡，通常要两天能到。
　　花绫两人走的很急，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是花文卿驾车，一路驰骋。
　　急促的马蹄声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响亮，就像是鞭炮不断。
　　虽然很急，但是花文卿并没有大意。她始终觉得这应该是敌人故意安排，而后引公主出花都。
　　现在只有她们两人，公主的安全便只能由她来保证。
　　今晚繁星满天，没有月亮，道路显得十分黑暗。花文卿觉得还是应该在午夜之前找个地方先落脚，休息一晚再赶路。
　　如果熬夜赶路的话，她的状态会有些糟糕。
　　然而还没到午夜，两人的脚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如果不是花文卿目视能力强，说不定马车已经撞得纷纷碎骨了。
　　一块巨石挡在了路中间。
　　花文卿不用想已经知道是有人故意布置的，不是山匪劫财，因为巨石之上有个人影。
　　他没有露面，手里有一把剑。
　　这让花文卿很自然的联想到陈三水家中的那个刺客。
　　对方，很可能是宫商角徵羽中人。
　　“公主，您待在马车里面不要动。”
　　她小心的嘱咐道，而后直接将剑握在了手里，另外一只手还拉着缰绳。
　　巨石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像是在看着星空发呆。
　　片刻之后，花文卿终于忍不住喝道：“来者何人！”
　　没有回应。
　　她轻轻一拉缰绳，马儿再次迈开脚步，朝着巨石边缘缓缓而去。
　　如果对方不是刺客，那她自然不愿意动手。
　　那个人影像是雕像一样，依旧一动不动。到了近处，能大概看见他的背影。
　　花文卿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起来，一直盯着那个背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无形的压力将她笼罩，马车似乎都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声。
　　原本马车已经到了马路边缘，倾斜起来。
　　也就是，已经到了巨石的侧面。这个时候，那个人影终于开口说道。
　　“你知道破败之石吗？”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花文卿很自然的看了看人影脚下的巨石，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了方便应对，她只得将马车停了下来，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人影并没有动作，而是接着说道：“从这里往西，大概二十里外有一个小村庄。很久以前，小村庄发生了一次事故，整个村庄几乎被夷为平地。”
　　“那里是在两山之间，不知为何，一块巨石从山上滚了下来，横穿村庄，而后上了另一座小山，又滚了回来。如此往复，就像是碾豆子一般，一遍一遍，将村庄碾碎。”
　　人影的语气很轻，却像是带着血腥的气息，又像是带着哀嚎之声，让人感觉到绝望。
　　“巨石最终停在了村庄中间，村庄里面的幸存者却没有离开。几年之后，村庄里面又有了许多人，除了多了一块巨石，与之前并无两样。”
　　花文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说这个，却感觉到危机越来越近，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不会是想说，这块石头就是那块凶恶的巨石吧。”
　　石头没有思想，自然没有凶恶一说。但是摧毁了一个村庄，又确实是穷凶极恶之事。
　　“自然不是。”那个人影回道。
　　能将一个村庄碾碎，那石头之大可想而知，必然不是人力可以移动。
　　“我只是想讲这个故事而已。”
　　人影淡漠的说道，显得有些任性。
　　下一刻，他纵身一跃，便朝着马车俯冲而来。
　　一直提防着的花文卿自然做好了准备，为了不破坏马车，便提剑冲上。
　　两道剑光在空中擦除一道火花，而后又落地，便响起不停的金属撞击声。
　　“破败之石。”
　　马车里面的花绫想着那个故事，觉得对方一定是在讽刺什么。
　　一块石头阻断了一个村庄的一切，却没有阻断这个村庄的将来。
　　似乎在说路中的这块巨石也阻断了一些事，可是后面又会发生什么呢？
　　花文卿全力以赴，与来人似乎平分秋色。
　　两道身影在黑夜之下你来我往，时而闪过一道火花，似乎很难分出胜负。
　　没过多久，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不知道是何人赶路至此。
　　真是有些倒霉。
　　花文卿不由分心，看向马车，担心起公主来。
　　万一来的是对方的伙伴，那她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马蹄声响起没多久，黑影便出现在马路上。两人交手的动静似乎被发现，那辆马车远远的便停了下来。
　　花文卿急忙退回马车旁边，而交手的人影也停了下来。
　　赶来的马车，并不是他的同伴。他，没有同伴。
　　

☆、大乱将起

　　短暂的交手，让花文卿确定刺客依旧用的是五音剑，应该是宫商角徵羽之一，却不知是不是那晚在陈三水家中遇到的那人。
　　远处的马车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带着一股死气沉沉。
　　黑夜中的刺客，淡淡的看了一眼，又消失在了黑夜中。
　　花文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花鎏金，不过却好在遇到，因此而得救。
　　如若不然，她与公主怕都难逃一死。
　　随后在花鎏金的邀请下，两人上了花鎏金的马车，被安然送到了重门郡。
　　通过行刺，花文卿觉得自己猜想不错。敌人就是想引公主出花都，而后好方便动手。但是花绫却依旧不以为然。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破损的雕像，到底是何人偷窃。
　　平国将军被奉为军神，雕像也多半是在军中。重门郡总共约有五万驻军，其中雕像有近十座。
　　而被盗窃的雕像，则是在太守府所在的府城。
　　花绫到了重门郡府城，与太守见过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朝着事发地点而去。
　　那是在一个城郊的仓库，周围没有居民，显得很安静。
　　仓库的大门是铁质，似乎经历了很多风雨，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太守让人打开仓库，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仓库很大，显得很空。
　　“原本雕像是放在这里的。”太守将公主带到了仓库的一个角落。
　　花文卿小心的注意着四周，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四名随太守而来的护卫，此时分散在周围，也是小心戒备。
　　“这个仓库可是只有太守大人能开？”花绫看着地上的残余的石块，皱眉问道。
　　太守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朝着上方看去。
　　花绫也跟着抬头，这才发现仓库因为年久失修，上面已经有一些破洞。那些破洞完全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出。
　　所以想从这里盗窃，并不困难。
　　可是谁又能想到，会有人来偷石头呢。
　　哎……
　　花绫不由轻叹一声，太守便急忙跪了下去，“卑职有罪，请公主殿下开恩。”
　　“太守大人先起来，这件事还需要皇兄来定夺。”
　　嘭！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炸响，一道青烟落入仓库中。花文卿反应最快，一跃而起，直接到了仓库顶上。另外几名护卫也急忙追出仓库，分散寻找。
　　然而放眼看去，哪里还有人影。
　　再看仓库里面，已经青烟弥漫。
　　“难道是毒烟？”
　　花文卿心中不由一紧，急忙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落入青烟中，寻找花绫的踪影。
　　因为她记得位置，所以并不难找。只是此时的花绫，已经倒在了地上。
　　“太守大人！叫叫大夫！”
　　“咳咳……”此时太守刚跑出仓库，一脸通红，听见声音心中一颤，大叫道：“来人！快去找李大夫！快！”
　　没想到的是，李大夫竟是曾经照顾过端仪皇后的御医。
　　花绫站在亭楼上，想着整件事的经过，不由无声笑了起来。她已经站了许久，虚弱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今晚的月亮很亮，倒映在小湖里面，随着波纹荡漾起来，看上去很美。
　　她笑了，不是因为这风景，而是无奈。
　　皇帝让她不要进宫，而是在小湖别院等，花都之中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
　　应该，与她有关。
　　想着那个可能，她不由又咳嗽起来。
　　“公主，您到里面休息吧，这里风大。”
　　花文卿看着花绫的样子，心里也觉得难受。
　　“无妨。”
　　花绫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似乎真的有些冷了。
　　她又看向了岸边，那些柳树在月光之下摇曳着影子，像是在向她挥手。
　　挥手是为了再见，她也曾挥手，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那个少年，是不是还会出现？她想。
　　小楼里面有些暗，只有苍白的月光落进来，便让人觉得冷。花文卿急忙将蜡烛或者灯笼全部点燃，希望能提供一点温暖。
　　只是在这亮光之下，那一身红衣又是那么刺眼。
　　小楼外面很快传来一阵马蹄声，而后又很快的传来上楼的声音。皇帝的脚步很匆忙，甚至掩盖了周围的跪拜。
　　他到了楼上，而后停了下来。他想要表现得镇静些，一只手却忍不住有些颤抖。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篮子，所以稳一些。
　　花文卿微微一礼，退了下去。
　　“皇兄，对不起……”
　　花绫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没有回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是皇兄无能，皇兄没有照顾好你。”
　　皇帝呆呆的看着那个红色的背影，而后又看了看手里的篮子，极力露出一丝笑容，“皇兄特意给你带了瘦肉粥，快趁热吃吧。”
　　他将篮子放到桌子上，而后打开，一阵白雾便冒了出来，显得十分温暖。
　　“皇兄，这天下，是不是要乱了？”
　　花绫终于转过身来，却没有看粥，而是直直的看着皇帝。
　　“这是什么胡话，皇兄在，天下又怎么会乱！”皇帝故作不满的喝道。
　　“皇兄，花绫已经知道了，从大同殿坍塌开始，整件事都不是为了行刺，而是为了动乱！”花绫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皇帝呆呆的站着，没有回答。
　　是啊，一开始，他也想错了。
　　大同殿坍塌，遇到公主巡查只是巧合。对方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刺杀公主。
　　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将公主引到重门郡。
　　大同殿坍塌，即便公主不在场，也一定会查。查到陈三水家中，便会发现平国将军的雕像残骸。
　　而后通过工部，将公主引到重门郡。
　　再用毒烟，让李大夫诊断，从而将公主的病情公诸天下。
　　这一切饶了一大圈，只是为了揭露公主的遗传病。这看起来似乎不合逻辑，但是仔细想想，却找不到漏洞。
　　因为这一切都像是巧合，巧合便是自然。自然，便不会让百姓猜疑。
　　百姓心中的信仰，花国的神女，成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四神合庙大同殿坍塌，被说成了四神的愤怒。加上平国将军的残骸被亵渎，可谓军民共愤。
　　花都的百姓每天聚集在神女碑，要一个说法。
　　花国十二州郡，也没有一个安静。
　　其中甚至隐隐有一个声音，想让和国重新掌权。
　　狐狸的尾巴，似乎终于露出来了。
　　可是面对这一切，皇帝毫无办法。花绫的遗传病是事实，大同殿坍塌是事实，平国将军残骸被盗也是事实。
　　如果不捉住真凶，拿出足够的证据，便难以平息百姓的愤怒。
　　军民皆不配合，又如何能找出真凶？
　　皇帝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花绫的脸，“皇兄会处理好的，现在需要先治好你的病。”
　　“花绫知道，此病无药可医。”花绫摇了摇头，“若是在临死之前，能为皇兄做点事，花绫死而无憾！”
　　“傻妹妹。”
　　皇帝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