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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金鳞开-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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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火炮陆续运抵德州的时候,单宁的近卫三营终于旗开得胜,获得了建立编制以来的第一场胜利。
    崇祯十七年七月十二,近卫三营彻底占领了广平府九县,驻扎在府治邯郸,一边组织人力修建工事,一边对北面顺德府的邢台露出獠牙。
    朱慈烺接到捷报的时候,已经坐镇德州,准备德州防御工事了。萧陌也将第一营主力拉到了德州城,从这儿往东是海,往西是太行山,德州正好在两者之间。近卫一营大马金刀往这里一站,东虏便不能左右绕道,想要南下就只有硬拼这颗钉子。
    就在七月十二日同日,东虏南路军巴哈纳和石廷柱也正好从京师拔营出发。北路军叶臣部预定在次日拔营,从北面绕过太行山入晋。
    “单宁还算准时。”朱慈烺对近卫三营的表现并不算很满意。
    大顺军广平防御使瞿凤耆与府尹梁栋跑得快,在李自成西撤的时候就逃了。留下镇守地方的是都尉郭某、掌旅常某,所部兵只有五百,而且没有火炮,兵卒也不曾有严格训练。即便如此,单宁凭着五门一七炮,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打了两天才攻陷邯郸。
    不过作训部出身的单宁,在战损控制上倒是不错。而且能够在战后就地征收兵员进行操练,尽量扩充自身实力,也算是成绩平平之中的一抹亮色。
    “殿下,德州城小,您还是在济南坐镇吧。”萧陌进言道。
    “你是怕我抢了你的指挥权?”朱慈烺笑道。
    “末将是担心殿下的安危。”萧陌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认真道。
    “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士气还能高一些。”朱慈烺道:“这回是咱们与东虏的第一次交锋。之前我朝官兵在东虏手上一直讨不到好处,关外土地一丢再丢,难免有人会心生畏惧。这回咱们一定要打个漂亮仗,先把以前丢的脸捡回来!所以这回是危险与机会并存,打得好,东虏在年前都不敢惹我们。打输了,咱们就只能龟缩在乐夏以东再熬两年了。”
    萧陌点了点头。
    朱慈烺转向一旁的尤世威,道:“尤将军,关于战情通报的事,锦衣卫与你们商定如何联络了么?”
    “回殿下,”尤世威道,“已经商议定了。由我总参谋部设立一个军情司,专门负责与锦衣卫沟通军情,传达各军。”
    朱慈烺点了点头,没有发表意见。按照他对组织进化的了解,这个军情司很快就会像细胞分裂一般,努力拓张自己的势力,最终成为一个与锦衣卫相似的情报机构。
    这种良性分裂倒是让人喜闻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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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六 洪炉照破夜沉沉(五)
    崇祯十七年,顺治元年,七月十二日。
    北京城里万人空巷,都去看东虏大军誓师出城。看到东虏打出白幡,上书“扫灭闯逆,归迎明皇”八个大字,不少百姓信以为真,垂泣有声。
    在天德楼的二楼雅座,一个身穿箭袖,耳朵打洞,头上留着金钱鼠尾发辫的满洲真夷,与个身穿宽袖汉服,满发大领,戴着**一统帽的汉人坐在窗边。
    那汉人替满洲真夷斟满酒,陪笑道:“少爵爷……”
    “欸乃!”爱星阿出声打断道:“叫我都统!”
    “都统老爷!”那汉人也不挑口,正是如今兵部侍郎宋弘业。他笑问道:“老爷,石廷柱不是汉人么?王爷如此信得过他?”
    爱星阿仰头哈哈大笑,道:“你看他姓石便是汉人么?他是苏完瓜尔佳氏,真正的满洲人。他太爷爷哈布是故明建州左卫的指挥,爷爷叫阿尔松阿,他爹叫石翰。那时候因为要在明朝做官,就以石为姓了。”
    “他是正白旗?那岂不是王爷那一旗的?”宋弘业故作不懂,好声求问道。
    “哈哈,”爱星阿大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汉军正白旗,怎会跟王爷一个旗?”
    “哦!”宋弘业长长应道:“那是怎么看是满洲、蒙古、还是汉军呢?”
    “满洲和蒙古嘛,看头发。”爱星阿指了指自己脑袋:“汉军一般都用鸟铳、长枪,不太会用顺刀。先帝在的时候,最初叫他们乌真超哈,就是会铸炮用炮的重兵。欸,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也不敢打听,怕犯了忌讳……”宋弘业小心翼翼,挑着眼看爱星阿,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见爱星阿一脸不以为然,方才幽幽道:“我等到底是外人。”
    “照我说,”爱星阿抓起桌上的羊肉。“你啊。也别舍不得这头发了。三两下剃了,我抬举你入旗。就算进不了满洲旗,进汉军旗也好啊。”
    “就怕没有功勋呀。”宋弘业重重摇头,猛地抬头道:“对了!都爷,如今可有人编写大满洲志么?”
    “什么大满洲志?”爱星阿听得一愣。
    “我汉人家家有族谱,地方有方志,国有国史,朝有实录。”宋弘业一脸兴奋道:“刚刚只听都爷说起石廷柱家的事,就觉得满洲原来也是源远流长,为何不将各家各姓氏编录成方志。也好供人瞻仰呀。”
    爱星阿摸了摸嘴边一圈硬须,微微点头:“好像有些道理。也免得你们总视我们为蛮夷。”
    “不过这事还是得跟王爷请示……”宋弘业道。
    “你就别琢磨这事啦。”爱星阿嚼着羊肉,挥手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差事肯定还是得给索尼那帮老货,免得他们没事总在王爷跟前成天放屁。哎,我跟你说正事,若是做得好了,也是一桩大功劳!”
    “还请都爷抬举!”宋弘业连忙送耳上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爱星阿压低声音:“王爷有意设内务府,掌管皇帝家事。”
    宋弘业点了点头,暗道:这不是宦官的活么?
    “里面有个慎刑司,”爱星阿顿了顿,“想找个能干的人去管。我就荐了你。”
    “啊?”宋弘业低声惊叹,严肃道:“都爷,我也忠于咱大清,剃头还好说,要是割卵子我可不干!我还没儿子呢……”
    “说什么割卵子!”爱星阿笑骂道:“看把你吓得!内务府里当差的。都是上三旗的包衣,皇帝家人,他们是管那些没卵货的。”
    “这样啊……”宋弘业轻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光,问道:“慎刑司不是该跟刑部有关么?我可是兵部侍郎啊。”
    “是这,你过来。”爱星阿拉了宋弘业一把,满口腥膻几乎喷到他脸上了:“王爷怀疑京中有故明的奸细!”
    “啊?”宋弘业不知道爱星阿是不是在诈自己,假作惊讶:“怎会有那等人?朱明气数已尽,如今正是我大清该当开万世基业的时候啊!怎会有那等人!”
    爱星阿嘿嘿一笑:“谁说不是呢?不过前几日王爷内定两路大军,南下西征,这事明明是机密,知道的人不过是我、谭泰、索尼、鳌拜、范文程、刚林、祁充格、洪承畴这有数的几个……”
    “这也不少了……”
    “听我说!”爱星阿又拉了宋弘业一把:“结果故明那个囚禁了皇帝老子的太子,竟然赶在这刀口上发兵北上。你说,他早不动晚不动,偏偏这个时候动。若是没有奸细,能有这么巧?”
    “许是他收够了粮,正好能发兵打了呗……”宋弘业反驳道。
    爱星阿却不理会,又道:“这些人里,王爷最信得过的就是我,所以让我找心腹家人,进慎刑司,然后把这奸细给抓出来!”说着,爱星阿的手掌用力一攥,好像捏住了那奸细的心脏。
    宋弘业连连摇头:“这事我不好说,他们都是旗人,又都是权贵……啧啧,我还安心当好兵部侍郎、巡捕营提督的好。”
    “欸,不妨碍!”爱星阿道:“只要进了慎刑司,该查的查,该办的办,兵部侍郎和提督仍旧管着,反正都是一码子事。”
    “这哪跟哪是一码子事啊?这些人我一个小小侍郎哪里能得罪得起?”宋弘业略带哭腔:“再说,我也不是上三旗的包衣啊。”
    “你老爷我就是正儿八经的正黄旗满洲!怎么着?来给爷当个包衣忒委屈了你?”爱星阿不悦道。
    “哪能啊……”
    “那就快些回去剃头!”爱星阿哈哈笑道:“王爷挺看重你,觉得你这人做事稳妥,有章法,比那些咋咋呼呼啥也干不成的人强多了。”
    ……
    宋弘业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回到家里,打发了下人,跟娘子两人钻进了床里。
    “编书的事他应许了么?”娇滴滴的小娘子登时变了一个人,不带半点寒暄。
    编撰一本满洲氏族志是宋弘业和“妻子”两人的计划,由此可以名正言顺收罗到满洲贵族的各种家族情报,以及蒙、汉八旗将领的信息。有了这些个人信息,就知道他们之间互相存在怎样的恩怨情仇,能够给施行反间计奠定基础。
    而且皇太子也说过,打仗打的是人心,只要掌握了满洲将领的人心弱点,何愁不能对症下药?这差事若是能讨过来,更可以明目张胆收罗、传递情报了。
    “恐怕轮不到我。”宋弘业道:“爱星阿觉得这事有点意思,但说九酋很可能交给索尼那些人去办。”
    “这样啊……”娘子无奈叹了口气:“就看能不能用到了。”
    “不过他给了我另一个差事……”宋弘业深吸一口气,将投入上三旗当包衣,进内务府慎刑司,追查“故明奸细”的事说了。听得小娘子是目瞪口呆,良久方才回过劲来:“那就是说,日后就是你捉你自己?”
    “九酋在满洲人里是拔尖的聪明,我就怕玩不过他。”宋弘业皱眉道:“他能猜到殿下有情报,肯定不止爱星阿说的那么简单,否则跟胡猜有什么两样?我看,要么是殿下那边有奸细,要么……就是他真疑到了我头上。”
    “那情报是你从谭泰那里听来的,怕什么。”娘子咬着嘴唇道。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宋弘业觉得自己心脏越收越紧。
    娘子啪地一巴掌打在他手臂,道:“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一帮野人,能有什么计量?照我看,大大方方去接了差事,见招拆招!怕什么?只要把消息传出去,真假由殿下定夺,管你什么事?”
    “不行不行,”宋弘业连连摇头,“我突然想到个法子,一下子就能把我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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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洪炉照破夜沉沉(六)
    “什么法子?”
    “把可疑人都弄进慎刑司,让他们互相抓奸细,看谁有异状。”宋弘业口干舌燥,舔了一圈嘴唇却没半点湿意:“然后再跟每人都说一条不同的军情,到时候殿下那边一动……就知道这里是谁传出去的了。”
    娘子眼睛瞪得老大,喃喃道:“你连这个都能想到?我是真服了你了。难怪殿下肯信你,让你当这个眼睛。你说你都这么聪明了,还怕玩不过个野人?”
    宋弘业突然醒悟了一般,笑道:“对对!差点忘了!我背后可是有殿下在呢!还有那个圆明,最近不曾有他消息,着实让人担心。”
    ——我不是一个人啊!
    宋弘业顿时觉得心中松泛了不少。
    “担心也没用,来,我帮你把头发铰了!”
    宋弘业长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头发,心中仍旧有些舍不得。他现在突然知道为什么皇太子不愿看到满清入关了。命人剃头,这实在是往汉人的心口上扎了一刀啊!
    宋弘业下了床,面向老家,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爹,娘!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子要尽忠,只有做个不孝子了……”
    小娘子不等宋弘业说完,已经取了剪刀,喀嚓两下就将宋弘业头顶的发髻铰了。宋弘业见脚边落下一缕缕青丝,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
    多尔衮的确怀疑军机消息走漏。他怀疑过宫中的太监,这些阉人都是故明的家仆,难保没有人暗中窥视,给故主报信的。他也怀疑过索尼那干正黄旗老人,怀疑他们故意放出了风声,让明军有所准备,坏了自己的大事,好拖延到济尔哈朗和福临入京。
    不过,多尔衮并没想过迟钝的明廷会安插奸细在自己这边。
    到了七月十四日,觉罗巴哈纳和石廷柱传回消息。报说明军占了广平府、德州卫。请示方略,到底打不打。多尔衮越想越气闷,就像是自己刚刚抬起腿,却被人踢在了膝盖上。
    四千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北京城,连北直隶都没出,就被人挡住了去路。明廷之前不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么?不是还有个叫史可法的兵部尚书写信来说感谢满洲大军来驱逐闯逆么?为何会在如此精准的时机,挡在如此精准的位置上?
    难道让那四千大军再回来?那入晋的叶臣部如何是好?太行八陉,邯郸正是扼守滏口陉的入口,只要明军乐意,随时可以入晋北上。在大同攻击叶臣。唔,这里还有个问题。明军到底是多少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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