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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鳞开-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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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早附凤翼攀龙鳞(二)
    “就在这里吧。对面安排侍卫,不要让里面住人。”
    太子终于吐口了,让田存善大大松了口气。他顺着太子的目光望过去,突然发现这梳妆楼的确十分碍眼,非但碍眼,简直让人想拆之而后快!不说这里议事那边能否听到,光是想想有人居高临下看着太子,就足以让人心中不悦。
    ——万一有个居心叵测之徒,手持一张强弩……
    田存善脑中闪过一个更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连忙偷偷摇头将之甩了出去。
    朱慈烺也不耽搁,道:“都已经过了午时,父皇哪怕再纠结,明旨也该下来了。田存善,你去打听一下,然后回来报我。东宫里面我常看的书册也都带点出来。”
    田存善连忙应声领旨,交代了随行小宦官好好伺候,小跑着离开了太子的视线。
    朱慈烺又对周镜道:“周镜,两件事。”
    “臣听令旨。”周镜连忙上前应道。
    “第一,潜邸的侍卫要尽快展开。”朱慈烺道:“这儿要比端本宫还大,人手要配足。”
    “有臣在,殿下敬请安心。”周镜连忙表态,让太子知道自己有信心、有决心、有能力保护好一国储君的安全。
    朱慈烺是个有胆子在鼠疫区散步的人,岂会担心自己府邸的安全?他这是话中有话,偏偏周镜没有领悟。这也难怪,若是换个三十岁的太子,周镜难免要好好挖掘一番。然而现在这位太子只有十五岁,这不正是个有一说一的年纪么?
    “你看要配多少人手?”朱慈烺不得不引导周镜往正路上思维。
    “臣以为,用不了太多。”周镜果然没有能够明白太子真正的意图:“这里虽然是比端本宫大,又在宫外,不过周围都是王府,火铺密集,寻常人还没走近就已经被赶走了。臣见外面的拦马铁也没毁损,漆一下……”
    “周镜。”太子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
    “殿下?”周镜茫然问道。
    “藩王就国,照祖制是九千护卫。”朱慈烺提醒道。
    “殿下,”周镜笑道,“那是因为藩王要远离京师,必得有人拱卫。而且从洪熙、宣德之后,藩王卫队就没那么多人了。”
    朱慈烺抬起头,不想说话了。见周镜这么愚鲁,那第二件事说都说不出口了。
    宋弘业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实在忍不住像是看白痴一般看着周镜。他心中暗道:我朝权贵们捞钱的时候比猴儿还精,现在这位莫非是在装傻么?太子这已经是明打明地是说要扩充亲卫了呀!
    ——我只是个不入流的吏目,与这位东宫侍卫虽说是天壤之别,但眼前这个机会若是不踩他一脚,如何表我忠心?太子之前就告诫了自己,惟忌懒、贪、庸!此时若是不说话,岂不是坐实了那个“庸”字?不过……若是这位周爷报复起来,我一个吏目,如何挡得住?
    不自觉中,宋弘业心跳如擂鼓,额头上汗津津一片。
    ——也罢!权当投名状吧!
    宋弘业暗暗一咬牙,喉结滚动,上前挪了挪,低头看地,躬身拱手,谦逊道:“殿下,卑职身在兵马司,常听说京师有飞贼,专乘着王府新修闯空门。如今殿下微服出来,排场不彰,就怕有蟊贼瞎了眼闯进来。”
    “空置这么久的王府,有什么好闯的?”周镜不以为然。
    “呵呵,爷您是大富大贵的人,哪里知道这王府里再不起眼的东西,搬出去都够小民吃个十天半月的?”宋弘业说得谦逊,又顺手抬了抬周镜,倒不让这位国舅觉得刺耳,反还有些淡淡的优越感。
    “周卿想必不会让这些蟊贼得手。”朱慈烺冷声道。
    周镜再迟钝,也终于听出了太子语气不善,心中大大叫苦:我怎么得罪您了呀,我的千岁爷啊!
    “殿下容禀,”宋弘业道,“这些蟊贼都是从小练出来的,飞檐走壁,钻洞潜水,花样多得数都数不清。俗话说,只有一日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卑职敢请殿下广建卫队,遍设旌旗,震慑宵小。他们知道了太子入住潜邸,自然不敢有什么歪念头。”
    朱慈烺微微点头,像是仔细考虑宋弘业的建议,良久方才道:“这倒是一个法子。”
    周镜被太子敲打之后,不敢有异议,反正加派人手又不是他出钱。
    “周卿,你意下如何?”
    “宫外的确不比宫内,宋弘业所言的确不可轻忽。”周镜道:“臣一定加派侍卫,确保殿下无恙。”周镜还是没有明白。
    朱慈烺却已经失去了耐心。
    “这还是十王府街,到了外城又如何?”太子冷声道:“孤受命赈济京师大疫,更不可能只在九门之内,舍弃关厢、郊县之民。再者,凡有大灾大疫,多有乱民团聚,你身为东宫侍卫长官,这些可都有腹案否?”
    周镜被朱慈烺如此逼问,脑中一个激灵,终于意识到太子之前提到藩王卫队的事,并非随口言及,而是点拨自己啊!虽说藩王就国有三队护卫九千人马,但仁宣之后也就只有万历帝的爱子——福王就藩的时候派出过一万兵马,而且送到了地方,大队人马也就回来了,哪有敢常驻的?
    退一万步说,这兵权上的事,是个十五岁太子能想当然说要就给的么?
    是自己一个勋戚能够置喙的么?
    “殿下,”周镜硬着头皮道,“臣以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些地方,还是臣替殿下去吧。”
    “那孤出宫为的是什么?只是让你少跑两步路么!”朱慈烺的口吻愈发严厉起来。
    太子总是压着声音说话,就怕自己处于变声期,一旦大声就喊出破音。如今这压抑的声线落在周镜和宋弘业耳中,不啻为霹雳炸雷。周镜是担心自己失了储君宠信,宋弘业却看多了话本杂曲,尤其是《三国》《说唐》,登时脑补出了朱慈烺的真心:太子这是要执掌兵权啊!
    ——身边都是一帮白痴,真是辛苦。
    朱慈烺恨不得大声吼出来,在嘴里转了几转之后,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平声道:“古时忠臣尝有言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何况孤是天家子弟,若不能身先士卒,凭什么看着他家子弟趟风冒雪出生入死?周镜,你是皇亲,许多事孤不便说你,但是论说为国尽忠,为天下尽能,你实在还有极大可改善之处。”
    周镜听得一身冷汗。虽然太子说得很客气,但字里字外都是说他无能、不忠。这对于一个臣子得是多大的批评?周氏纯粹是靠皇后才发家的,在周后受封之前,周家是实实在在的低贱小户,周奎甚至要在街头靠给人算命过活。如今被皇后的嫡子指摘,周镜更是心中腾起难以言喻的苦楚。
    “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午睡起来之后召见东宫属官。”朱慈烺终于放过了他。
    周镜应了一声遵旨,嘴唇微微蠕动,鼓起勇气问道:“殿下刚才说两件事……”
    “罢了,你做不好的,我再找人吧。”朱慈烺负手而行,招呼宋弘业道:“你跟我来。”
    宋弘业本以为太子要去午睡,又见太子叫自己,心中一喜:太子殿下说赏罚必信,果然是雷厉风行,这就要给我好处了么?一念及此,刚才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朱慈烺带着宋弘业出了大花园,沿着府中小路曲折散步,权当消食。周镜不敢违抗太子令旨,亲自监督布置,派了心腹紧随太子身后侍卫。太子并不多说,也未往寝宫去,而是又进了另一处园子。
    这园子没有池塘,却有一座太湖石垒砌出来的假山,玲珑剔透,盘回迂取的石径贯穿其间。随着石阶攀援其上,假山上还建有一个悬空兀立的八角攒尖顶小亭。小亭没有正脊,只有垂脊,宛如并拢五指作鸟啄状,顶上正中是铜质鎏金的圆球宝顶,光彩夺目。
    朱慈烺留下了侍卫,带着宋弘业上了假山,进入亭中,停息观眺,长抒一口气,道:“这园子如何?”
    宋弘业作为书吏,多少看过些杂书。固然不能如那些才子一般脱口成章,却也能拽几句文辞,当即吹捧道:“潜邸有南园之精美,又不失北园之雄奇,当是天下名苑,只是寻常人无福领略,倒让外面那些俗园喧嚣起来。”
    “这园子即便在南方,也不算是丢人的。”朱慈烺前世没少参观过那些名园,两相对比,也觉得宋弘业说得中肯客观。他伸手拍了拍柱子,激起一层薄灰,也不介意,只是搓着手对宋弘业道:“可惜这园子住不久了。”
    ——太子是什么意思?
    宋弘业心中一惊:又是要兵权,又说潜邸不能久居,难道有问鼎之心么!可这也太急了吧,才十五岁啊……
    “我看你是个明白人,也有忠心,便与你直说吧。”朱慈烺目视园中,看都没看宋弘业,完全不知道那个小书吏已经被吓得心惊胆战了。他道:“朝廷中庸碌之辈犹如过江之鲫,如今又有人弹劾秦督孙传庭,殊不知此乃自毁干城!一旦孙传庭不存,běi 精沦陷也就指日可待了。”
    相比有心谋夺皇位,做出一个悲观的预言完全就不算事了。宋弘业这才轻轻抹去额角的汗水,大大松了口气。他道:“殿下无须悲观,想来朝臣中也有明眼人,不会让那些庸臣得逞的。”
    朱慈烺摇了摇头:“朝中即便有明眼人,也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如今这个国家已经从上烂到了根子上,像李邦华那样的能臣,也失去了锐气。边臣中卢象升、洪承畴之类都算是帅臣,然而死的死,叛的叛,再无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方面之臣。名将如曹文诏、曹变蛟、满桂、何可纲、赵率教……也都身陨。哼,你看看现在那些将军,谁还真把皇帝放在眼里。”
    这些话只有皇帝和太子能说,其他任何人说,都免不了一顿大棒。
    宋弘业躬身在后,不敢出声。

十七章 早附凤翼攀龙鳞(三)
    “而且,”朱慈烺无奈道,“父皇陛下也已经撑不住了。他总是想一振皇纲,重整乾坤。但是眼里不肯揉沙子,不能容下那些贪庸之臣,以至于现在就连贪庸之臣都没有了。”
    宋弘业颇有些难以理解,心中暗道:别说九五至尊的天子了,就是普通老百姓有几个眼里存得了沙子,胸中容得下恶徒的?你自己不也恨贪、庸、懒之徒么?
    不过听到最后一句,宋弘业才算明白过来。太子的意思是,贪庸之官好歹还要做事,而现在的大臣非但贪庸,就连事都不做了!
    ——国家真的已经烂到这个地步了么?
    宋弘业兴起一股寒意,第一次感觉亡国之祸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振华。”太子突然称呼起宋弘业的表字,顿时让宋弘业受宠若惊,连忙答应。“你帮我跑一趟,去找国子监司业沈廷扬。跟他说清楚是我想见他,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用隐瞒,就是别太过张扬。”
    “卑职遵旨。”宋弘业没想到自己第一个任务竟然这么简单,只是跑腿去召个人来。想那人有名有姓有官职,就算绑也能绑来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去办差了。
    宋弘业也不耽搁,干净利落地行礼告退,健步下了假山。
    朱慈烺见宋弘业渐渐远去的背影,看得出他脚下生风,心中激荡,心头涌起一丝罕见的满意。作为一个成熟的管理者,朱慈烺并不会对下属苛全责备,更不会不通人情。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工作态度。
    宫中的宦官们办事成果和效果都算不赖,但是除了外放捞钱,他们对自己所做的差事没有一丝半点的热情。然而身为太子,手中最大的人力资源只有这些阉人。如果不能充分利用这笔资源,只是妄想自己王霸之气全开,招徕江湖豪杰冲锋陷阵,那纯属痴心妄想。
    朱慈烺在心中草草措了辞句,打下荐疏的腹稿,打算等宋弘业在防疫工作上有些成绩的时候给他一个官身。这倒不全是千金买骨的把戏,更是对自己人的栽培。从这个时代学到的帝王术中,天子必须要学会“异论相搅”,以平衡之术驾驭朝堂。而事实上,这纯粹就是党争的渊薮。
    朱慈烺不奢望能像满清皇帝那样大兴一言堂,将国家官员视作私奴,不过培植自己的铁杆忠臣,做得再早都不过分。
    “大臣们来了就叫醒我。”朱慈烺独自站了片刻,感受了一下这艰辛得来的zì you,回头对内侍吩咐道。
    ……
    宋弘业跑得足下生风,好像年轻了十岁。他没有马上去国子监,而是回了东城兵马司自己的直房。一进门,他就风风火火将自己平日里熟识的书办、帮役招拢过来。这些人都是官员私聘的小吏,不像他这样的经制吏在吏部挂了号,来去由心。
    宋弘业看着下面挤着站了足足十来人,心中一阵满足。他家世代为吏,终究还是底蕴深厚。这些熟手走了之后,东城兵马司恐怕得手忙脚乱一阵了。
    ——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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