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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宅院往事录-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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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竹麻利和好饺子,甩进水锅里:“你这可是说笑了,如果连基本的吃穿用度也不能够满足,那他也没甚么大能力了。再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真的不好维持生计。”
  金瑶撇嘴道:“我哪里管这个,只等我攒够银子,我便赎身出去,从此和聂坤过上想要的日子。哪怕就是穷一辈子。”
  春竹叹息了一声,沉寂一会,洗干净手和脸,拉着金瑶往自己房中走去。
  金瑶一面和她走动一面看着她,一脸迷茫。春竹粉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水珠儿,在阳光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又有几分质朴贤惠之气,金瑶心内不由叹了一声,这样的好姑娘偏偏在陈大娘这里埋没了。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春竹的房子。春竹掩好门窗,也不避讳,从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盒子,揭了开来,露出一把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春竹拿起就往金瑶手里塞:“这是平日帮陈大娘跑腿攒下的,攒着攒着也有一些银子了。原来想着给自己赎身,后来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了,又不想出去了。我又没个亲人,银子也没处花,留个瑶儿赎身,对银子来讲,也是个好去处了。”
  金瑶连忙推了过去:“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拿姐姐的银子,姐姐留着买些糕点吃也好。”
  春竹细细道:“你收下。你是那里的姑娘,又是当红的,想要赎身肯定要不少银子。我凑这么一点,你只当是你们两个成亲,我送你的。”
  金瑶收了下来,春竹又柔声道:“平日里你花钱别再大手大脚。什么糕点凉粉能不吃就不吃,等到赎身出去了再买吃也不迟。殊不知很多大钱都是从指甲缝里省出来的。”
  金瑶点头道:“我以后胭脂也不买了,新衣裳也不做了,就攒够银子出去。”
  到了时辰,金瑶又要回去了。春竹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兴奋,只道:“你能找个好男子,我真是欣慰得很。以后有了孩子,干娘算我一个。”
  金瑶羞得满脸通红,半转头过来:“姐姐也要说这话了,没羞没臊。”
  走出陈大娘的房舍,往丽春院走去。行到院前,看着面前的白墙黑瓦,金瑶不由满腹心酸,想要从这里抽身而退,到底还需多久?
  

☆、攒钱

  金瑶回到床上,夜里怎么也睡不着。虽然这桩事支持自己的人少,但是金瑶怎么也不肯放弃,想方设法也要赚五千两银子,赎身出去。
  梁钰茜在床上睡得死死的,金瑶看了几眼,趿上鞋子,从衣柜里取出藏钱的黑漆纹花小拜匣,放到妆台上点了点,竟然有二十两银子了。
  二十两银子加上春竹给的和身上零碎的,也有三十来两。爹爹给的二十八枚铜钱说什么也不能用,自己用荷包装起来,一直随身携带着。
  摩挲着这三十两银子,金瑶却是发起了愁。真能够赎身的银子,少说也是这三十两的三百倍,要凑够这么多银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又翻出了自己这些天得来的金银手饰,熬夜起早打的璎珞绣的手绢,满满堆积了一妆台,想了想,又把鬓发里梁钰茜也眼红的镶玉金钗也取下来,明天当了这些,统共身上少说也有六十两了。
  正打算间,有灯光往这里靠近。金瑶转个身,却是梁钰茜手持着一盏莲花煤油灯走了过来。
  金瑶小声道:“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把你吵醒来。”
  梁钰茜看了满妆台东西,心里也知了一二,一面道:“打什么要紧的。”一面从怀里取出一些碎银子放在妆台上。
  金瑶也惊愕起来,比起花钱,梁钰茜更是大手大脚,现下还拿出这么多碎银子,金瑶拿在手里:“我怎么能要你的呢你自己都不够用,快拿回去。”
  梁钰茜并不接:“只当是我上次庙会我借你的银子,现在还给你。况且你还送我一床蚕丝棉被,为了这份恩情,这点银子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你能有个好归宿,做姐妹的心里也开心。”
  看着梁钰茜也支持起自己来,金瑶心中暖暖的,不由红了眼睛,拿起那只镶玉金钗别进梁钰茜的头发里,朝她笑了一笑。梁钰茜摸了摸发上的钗子,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金瑶把该卖的都卖了,该当的都当了,怀里揣着七十两银票,手心都浸出了一层汗。不过离五千两银子还有很大差距。
  挪出一小笔银钱买了针线绣帕,并一些打璎珞的材料,金瑶没日没夜做起女红来。沉院那边几乎是不沾了,每晚弹两个时辰琵琶就早早告退,也不管客人们躁动,坐在房里没头没脑捻着针线。
  平日和姐妹嬉笑打闹的事情也不做了,找到空闲就又是缝又是绣的,每一会子便是几文钱呢,可不能白白耽搁。就连早上练习倒走,也不肯搁下针线。
  梁钰茜见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摆着一张滑稽的脸,对着金瑶道:“我的姑奶奶,你先歇歇罢!现在在练习倒走,你也不怕扎了手。”
  不是不怕,而是想越快地靠近自己的梦。一针一线缝纫的并不是手绢上的牡丹兰花,而是在编织心中的梦,那份与聂坤白头到老的梦。
  等聂坤来送字画的时候,金瑶再也不避讳,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要赎我出去,可要五千两银子,而且耽搁越久,银子越多。”
  聂坤听了,坚定道:“别说是五千两银子,就算是一万两十万两我也要去攒。哪怕是穷其一生去攒我都不怕。瑶儿,娶你为妻是我毕生的梦想,比中个状元还要想。”
  每每听到,金瑶都会扑哧一笑。抱出打好的璎珞绣好的手绢,便和聂坤到香风山附近去卖。
  选在那儿贩卖,一来那里是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时不时有庙会和赶集,二来那里没什么人认识金瑶,也不用担心被认了出来。更何况两人初见在此,每次一来,都越发坚定。
  找了一个地段,在地上铺上一条蓝布毡子,璎珞手绢便摆放在上面。聂坤也作了字画,展开在毡子上,引过往行人购买。
  每当有过客走来,都会不住赞赏几句:“两位一看就有夫妻相,在一处再合适不过了。”或者说:“男的会作画写字,女的会女红针黹,可不是天生一对。”两人听了,相视一笑,心里更加欢喜。
  生意做得渐渐好了,金瑶还会购买一批胭脂去卖,聂坤也采山上的药材野果,两人卖的东西也杂七杂八。
  生意兴隆了,也不再仅仅是地上铺一条毡子了,聂坤从别人店里买了一块大木板,架起来搭个天棚放在上面贩卖,到底比铺在地上显得好看多了。
  这个时候,金瑶愈想弹琵琶来招揽生意,可丽春院的琵琶不许带出去,自己又舍不得钱去买。只得干站着,或是拿着小绢子,替聂坤擦擦额角的汗。
  每日下来都能攒几钱银子,生意好的时候一两银子也是有的。金瑶聂坤尝了甜头,越发想做大了,筹划着开个店铺,做一次大生意。
  这事到底传到了李春花耳中,一口茶也喝不下,甩在桌子上,就对着柔心抱怨:“她现在出息了,和着穷小子做生意去了,以后就该爬到我们头上,当主子了。”
  柔心安慰道:“娘别为这事情恼,爹爹不是过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还怕他没法惩治瑶丫头。”
  虽然有丈夫这后招,不过李春花到底按捺不住。找了一个由头,让金瑶每日去沉院练习几个时辰,金瑶有推辞的,李春花就道:“你舞跳的到底不好,还需要舞妓来衬,何不自己学好,像蓉姑娘那样的。”
  每晚上两个时辰的演出也被李春花定成了三个时辰,有契约在,金瑶推脱不得。如此每日一大半功夫都花在丽春院里,没什么功夫去绣手绢打璎珞了,更别说和聂坤去香风山附近卖东西。
  既然日间大半功夫被夺了去,金瑶便夜晚添灯点蜡做刺绣。煤油灯贵,便点小蜡烛,一夜里倒要废去好几跟白蜡。常常做完了每天的定量,天都微微亮了,这时候才上床去眠一眠。
  自己做的凑上聂坤娘亲李氏做的,到底也够卖,不至于缺货少赚银子。不能和聂坤一起叫卖,金瑶得空便在厨房里面做东西带去给聂坤吃。
  好的贵的舍不得银钱买,一碗绿豆汤,一壶莲子茶到底能做得出。走着好些时辰送过去,看着聂坤热得满脸流汗,一口喝下自己带去解口干的汤水,金瑶也觉心满意足。
  休息时辰不够,上头发下来的胭脂水粉又多半拿去卖了,金瑶这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以前灵光了。面色稍微苍白,眼下也黑黑的,聂坤自然不在意,不过底下听金瑶弹琵琶的客官们就评头品足了,李春花也万分无奈,只得减少了金瑶的训练时辰,让她多眠一眠。胭脂水粉也不发了,而是让她直接去王婆婆那里打扮。
  金瑶只觉谢天谢地,晚上在丽春院弹琵琶,白日得空就去和聂坤贩卖东西,闲时就绣花缝衣,沉浸在赚够五千两银子赚钱的梦里面。
  这晚金瑶坐在妆台旁,点着蜡烛,借着豆子大的烛光绣花。梁语茜轻声走了进来,在金瑶背后一搭:“嘿!”
  金瑶一个哆嗦,转过身来:“你这个鬼丫头,就知道吓人。”
  梁钰茜撇着嘴:“你每天也只会叫我鬼丫头鬼丫头的。”看金瑶手里拿着一张丝绸的手帕,上头用大红色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桃花瓣,不由笑道:“这个卖多少银子?”
  金瑶拾起针线,继续绣花:“这个多少银子也不卖。是我送给聂坤的。”说着放在胸口,垂下了头去。
  梁钰茜哈哈大笑:“现在就送定情信物了,什么时候请吃喜糖啊?”
  金瑶拿着针假装要去戳梁钰茜的手:“有喜糖也不给你吃,丢了也不给你吃。再说信物,我不知道送了多少了呢。”
  梁钰茜笑着挪开手,又收敛了神色,煞有介事道:“你知不知道一件大事?”
  金瑶笑道:“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大事,你说是什么?”
  梁钰茜低声道:“明天妈妈的丈夫就要回来了。”
  金瑶放下针线,看着梁钰茜:“这也算什么大事。对她对柔心来说,那自然是大事。对我们,无足轻重。”
  梁钰茜道:“这个可不能疏忽,妈妈的老相好平常专门解决丽春院的矛盾。雷厉风行的一个人,还管我们的事情呢。”
  一听到“管我们的事情”,金瑶不由皱起了眉毛,自己和聂坤的事情不知他会不会管,问了几句,梁钰茜道:“大概是会管的,只是这样的事情没发生过,我也不清楚。”
  心中忐忑,金瑶思量一阵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就顺从天意好了,当下也不放在心上。
  

☆、青云

  此事金瑶也没放在心上,当下移灯放帘,自个睡了。第二日醒来天才亮,一点星子渐渐影去。乌云低垂,整片天都灰蒙蒙的。金瑶洗漱罢,便往西院的厨房走去。
  李春花大多也是住在沉院的,吃饭也在沉院的厨房吃,柔心虽然住在丽春楼,也赶这边吃,西院的厨房做出来的东西才精致。姑娘们吃饭都在丽春楼,做饭的是东院的女佣们,虽然味道也可口,到底比不上西院。
  金瑶自从红火以后,也没在丽春楼吃饭,而是在西院吃小灶。厨房旁边是一间小舍,专供花魁和李春花一些人吃饭用的。里面四壁有窗,窗外或是远山绿水,或是奇花瑞草,此处用膳,可真是闲情雅致得要紧。
  一走进门,金瑶险些以为走错了。满桌的好饭好菜,清远白切鸡白玉虾饼烧猪肉,水晶鹅桃花鸡龙须牛肉,莲子银耳汤夏至三鲜等等堆满了一桌。
  金瑶迟疑了一阵子,才要坐下来,就见李春花从门口走进来,噙了三分笑意:“瑶姑娘,且委屈你今日到丽春楼和那些姑娘们吃一顿。”
  金瑶这才想起,今日是李春花丈夫回来的日子,满桌酒菜自然是替他接风洗尘。
  去丽春楼的路上,金瑶又犯起愁来。平常她们吃饭也不在意什么,一碗鸡肉才端上去,一个个像是饿了几千年的老妖精,伸出筷子夹了个遍。一碗汤也不用勺子,拿起筷子就往里面捣鼓,更有放进嘴巴里砸吧砸吧一会儿又去夹的。
  金瑶眉毛深蹙。到了桌上,事情却是出乎意料,小姑娘们也不打不闹了,一个个规规矩矩吃饭吃菜。看着别人在用汤勺浇汤,便等着她用了,才取过来自己用,万万不会直接伸出筷子。
  李珍李蓉看到金瑶,也和不认识似的,只顾扒白米饭。倒是梁钰茜起身将金瑶拉到自己旁边坐下来,一起共用早膳。
  平日看她们争吵抢夺惯了,一时静悄悄的,一个个敛声屏气,金瑶倒适应不过来了。姑娘们吃几口,就往大门张望。金瑶也好奇,回头望几次,也不再望了。
  吃了饭,金瑶便朝房里走去,想要多绣一些丝帕,等会交给聂坤去卖。梁钰茜却拦了下来,凑到金瑶耳边嘀咕:“今日妈妈的先生回来,你也不见见?”
  金瑶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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