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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亡国之君-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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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亭皱眉,后退了一步,“我叫方亭,但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白夜无奈一耸肩,而后直勾勾地看着方亭,蹲下身低声道:“但我是来找你的。”
  白夜声音极冷,听在耳中,总让人觉得不详。方亭又退了一步,然而房顶窄小,他几乎退无可退,脚下这么一动,却不慎踩到瓦上积雪,脚下一滑,整个人就直直往下坠。
  方亭一声惊叫卡在喉中,还不及叫出来,忽觉脖子上一凉,却是覆上了一双极为冰凉的手,同时,有人在他耳畔低声道:“小家伙,跑什么跑?”
  当晚,薛寅回宫,却见人去屋空,方亭失踪。
  这宫殿再是偏僻,无人问津,到底也是皇宫一角,也并非无有守卫,但带走方亭之人不知是什么来头,极擅用毒,下手狠辣,毒杀几名看守宫殿的侍卫。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之地,竟容人自由来去,如入无人之境!等薛寅回宫,就见宫殿外原本还稀松的守卫直接变了个样儿,围得层层叠叠森严无比,这一批脸生的侍卫见了薛寅,神情也是戒备居多,薛寅猜自己恐怕不会再有出宫的机会了。
  然而此非重点,重点是……小家伙怎么样了?
  薛寅在院子里搜罗了一圈,末了循着树爬上了房顶,细看房顶凌乱的脚印,脸色极沉。
  小家伙无亲无故无仇,谁会带走他?他也未能护好小家伙……
  可恨他未能早一步回来,否则他还有时间追踪,如今就……
  此事是他无能。
  薛寅在房顶坐下,看着下面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的侍卫,只觉遍身湿冷,寒冷侵袭下,他却察觉出一股入骨疲倦,心情涩沉如铁。
  帝都是非纷扰之地,他身在囚笼,不知何日是宁日,周边之人一个个离去,他却无法可想。
  寒风和雪狂刮,薛寅坐在屋顶,开始认真地想,不如跑了算了。
  他之所以安安分分滞留宣京,是因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虽被困,薛明华至少还得自由,况且真要他跑出去就此隐姓埋名,那恐怕穷他一生他也仍无法回北化故地,毕竟如果柳从之有心要查,第一个要查的地方就是北化。
  然而现在柳朝动荡不安,柳从之麻烦重重,今后局势会怎样谁也说不清,薛明华远在辽城,更不知情况如何,若他能趁机跑出去在辽城与薛明华会和,届时他们二人从长计议,未必不能想出一个万全的脱身法子来,只要获得自由,届时他做事也不必束手束脚,处处避人。至少那时他还能放开手脚,找一找被人掳走的小家伙。
  此事……可行。
  薛寅打一个呵欠,疲惫地揉了揉眼,人已倦极,却没半点休息的意思。
  如果真要跑,他还真不是没法子,这些人围得再密也没什么,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设计巧妙,不怕逃不出去。薛寅被大风吹得满面生寒,然而脑子极其清醒,坐在高处,当即开始观察周围的守备状况。
  这一看,却看出了些不得了的地方。
 
  ☆、第40章 夜黑风高
  
  风雪狂催迷人眼,然而今夜月华极亮,薛寅坐在房顶,看得又极远。只见宫殿外守着十几号人,然而除了这十几号人之外,宫殿外围竟还有人!
  是一队服色统一的军队,少说也有上百人,看模样似是御林军,在宫殿外列队走过,并不停留。驻扎宫殿外的侍卫对此似乎有所疑虑,一人前去询问,不知对方怎么答的,过了一会儿侍卫又回来继续驻守,除这名侍卫外,其余守卫的侍卫都对这一幕视而不见,似乎毫不诧异。
  薛寅看得满腹疑窦。
  深更半夜,皇宫大内,何事需要动用御林军?而且这上百人浩浩荡荡的队伍,行得却颇慢,他听不到一丁点脚步声。这些人足下俱都无声无息,普通情况下军队列队,何须顾虑足音?这些人过此宫殿却不停留,前往的方向是……薛寅抬头,柳从之寝宫。
  新皇抱病,在寝宫修养,何以深夜召唤军队?还是说,这些人真的是新皇召唤的军队么?
  薛寅心念电转,一瞬间下了决定。
  他本就坐在屋顶上,这时骤然俯下身,双手撑在瓦片上,如同一只大猫一般贴在房顶,而后匍匐着在屋顶上轻巧地移动,移至屋檐处,纵身一跃上了树,而后蹲在树冠里,借树叶隐蔽身形,打量周围的守卫。
  他挑选的这棵树恰好在院子东北角,守卫的人不多,刚才一人被换下去休息,目前这个角只有两个人守卫。
  他打量了这两人片刻,而后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带点狡猾的笑容。
  月色极黑沉,天边一轮弦月高挂。
  月华清辉如洗,缓缓拂过夜幕下的宫廷。若有人能俯瞰整个皇宫,或许就能看到一队一队无声在夜幕中列队的御林军。皇宫如蛛窝,一排一排的蜘蛛无声地在夜幕下吐丝,最终结成一张温柔而致命的大网,慢慢靠近柳从之寝宫。
  是谁指派的军队?谁负责掌管宫内防务,竟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夜幕深沉,柳从之寝宫内一片安静,却亮着一盏灯,微弱的烛光缓缓照亮他面前的一方棋盘。
  他竟然还在下棋。
  柳从之面色苍白,带几分病态,看上去削瘦了些许,传言应该不虚。可他唇边仍带笑,一双眼黑沉以极,含笑看着棋盘对面的人。
  他所在棋盘对面本来坐着一个人。
  此人也着御林军制服,然而袍色猩红,地位不凡,乃是御林军头领,跟随柳从之多年,可堪忠心耿耿的一名柳从之旧部,内廷防务,全在此人之手。
  然而此刻,此人唇边溢血,倒在了柳从之面前。
  柳从之轻轻叹息,执起最后一枚棋子,下完这一局未竟的棋。
  这一盘棋,他还是胜了。
  “还有多少人呢?”寝宫寂静,已隐隐能听见外面人声,柳从之端坐原地,忽然低声自语了一句。
  也罢,还有多少人都……无关紧要。
  柳从之弃了棋局,站起身,微微一笑。
  薛寅一身御林军装束,埋头跟着大部队往前走,越跟越是心惊。
  他使了点损招,把那两个守卫的侍卫打晕了藏在树上,想了一想,又扒了其中一人的衣服,摇身一变成了宫中侍卫的样子,接着一路尾随列队的御林军,觑了个空子,将御林军其中一人打晕藏好,如法炮制,成了御林军中一员。
  这队人不知是奉谁之命,从何而来,一路无声,然而人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种紧张的氛围里,薛寅前面一人甚至不时地在擦手心的汗,可见其紧张。薛寅走得一半,骤然发现这支队伍并非宫中唯一一队军队,有其它着相同服饰的人四面八方而来,逐渐汇合,薛寅明了他们要去的地方,于是心中疑窦也逐渐明晰。
  这群人紧张,谨慎,声势浩大却分外小心,并且在宫中一路畅通无阻,欲要直奔柳从之寝宫——无论怎么看,这都是逼宫!
  逼宫篡位!
  谁是主谋?此事由谁指使?柳从之又当如何?
  薛寅脑子里转着各种问题,他四处打量,也没见有任何脸熟的首领模样的人,每一队御林军都有人带队,但就是不见领头人物,能有如此大手笔之人,绝非寂寂无名之辈。最有可能的,就是柳从之重新的柳朝开国栋梁!薛朝旧臣就算归顺,往往也不被信任,拿不到如此大的权力,唯有柳从之这边的自己人,才能这么大手笔地捅刀子。
  薛寅思量至此,心里骤然闪过一个名字,咂嘴琢磨了琢磨,无声地撇了撇嘴。
  得,跟着去看看吧,皇帝陛下,你再气定神闲,恐怕就真的要不妙了。
  不过姓柳的有这么不堪一击么?任凭有人散布他病情严重的消息,任凭有人行刺他,如今还任凭有人逼宫?
  也罢,去看了就知道。以薛寅对那位皇帝陛下的了解,具体事件指柳从之徒手抓毒箭,姓柳的就算把他自己玩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御林军小心翼翼,浩浩荡荡,包围了柳从之寝宫。
  寝宫内灯仍亮着,按说这么多人围着,柳从之就算插着翅膀也飞不出去,然而情况却似乎没那么顺利。
  首先,寝宫周围没有守卫,没有下人,什么人都没有。
  要知逼宫一事毕竟是秘事,就算策划者有通天的手眼,也是奈何不了柳从之身边的护卫同亲信的,难道柳从之自愿引颈就戮,自己把这些守卫撤了?
  显然这情状也让御林军拿不明主意,几个御林军的带队人商议了一下,一组人领命入内一探究竟。
  薛寅一直垂着头,看上去不太起眼,点人的时候就把他略过了,不过他面前那位紧张得汗流浃背的仁兄不太幸运,被选中了。这位仁兄上去的时候手一直在抖,薛寅远远看着,实在不懂以这兄弟胆色,何必来淌这趟浑水。不过只怕有时上面一声令下,这些人也身不由己。
  一队人进了去,过了一会儿,一脸迷惘地出来,几个带头人一听消息,脸色却都是大变,神色极其难看。
  薛寅于是从其中看出一个有趣的消息。
  殿内无人,正主不在,只得一具尸体,却是御林军总指挥使蔡京的尸体。
  这就好比长刀出了鞘,脸皮已撕破,满以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结果蓦然回首,连你死我活的人都没找着,人家抢先一步抽刀杀人,而后干脆利落地遁了。
  所有人丝毫不敢怠慢,上面的人下令,就一个字,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已经破釜沉舟逼上梁山了,再无转圜余地,要见着活人就把活人变成死的,否则心头难安啊。
  这事好玩。
  薛寅混在搜索的队伍里,漫不经心地左看看右看看,思忖那位皇帝的下落。
  这么出戏一唱,不管叛乱的人得不得逞,新朝乱局已是注定,不过他既然要跑路,那就越乱越好,最好没人有空理他,他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届时自然清闲。柳从之既然会跑,看来也不是傻子,这乱局他若收拾不下,那就别当这个皇帝了,引颈就戮还方便些。
  薛寅一想到自己如果此行顺利,就能很快脱离柳从之的掌控,也不必再管宣京这一烦心事,登时心情颇好,大半夜的精神奕奕,不见一丝疲态,恨不得再哼首小曲。他混在队伍里,所谓搜人也不过做个样子,闲来无事四处打量一番,忽然想起了站自己之前,那位浑身大汗淋漓紧张得不行的仁兄。
  这兄弟刚才进了殿内,如今已经归队,恐怕吓得不成吧?
  薛寅不过随眼一扫,然而一看之下,却觉古怪,刚才那位仁兄呢?怎么不见了?他记得这人是归队了的啊。
  他这么打眼一细瞧,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刚才那位仁兄确实不见了,队伍人数却没变,队伍末尾站着个形容似乎陌生,身材高大的人。
  这黑灯瞎火的,一群御林军又是一身黑漆漆的装束,再戴一顶头盔,实在是看不太清人脸,故而薛寅混得十分轻松,要是大白天,恐怕他穿着衣服都难混,但逼宫嘛,毕竟要在夜黑风高的时候,故而可趁之机也多。
  薛寅这是遇上了同道中人。
  这同道中人似乎也有察觉薛寅的打量,侧头看了一眼他。这人身量颇高,额上头盔盖住了半张脸,面容不太真切,只隐约看得见他形状姣好的下巴,以及近乎习惯的,稍微上扬的唇角。
  薛寅僵硬地一扯唇角,刚飞扬了没多久的情绪直线下滑。
  他希望自己是认错人了,但是他觉得就算姓柳的化成灰他应该也认得,就凭他曾为这个名字头疼了无数次。
  对方也看见了他,故而唇角上扬得更厉害,薛寅也不敢轻举妄动,这里黑灯瞎火的不错,但毕竟人多,要是他们俩被人发现了,那恐怕就是一锅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他还年轻,不想和姓柳的搞在一起,更不想和姓柳的死在一起。
  柳从之唇角带笑,稍微凑近,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抬手搂住薛寅的肩,后者不敢出声张扬,只得浑身紧绷站在原地,暗自咬牙。柳从之稍微躬身,在薛寅耳畔用极低的声音道:“怎么,你也来玩抓人?”
  柳从之语中含笑,两人都不愿闹出大的动静,故而他这话几乎是贴着薛寅耳朵说的,说话间气息喷洒在薛寅耳畔,激得后者耳畔一阵发热。薛寅死命地咬牙顺气,低声道:“陛下好兴致。”
  柳从之含笑:“今夜月色不错,这出戏也不错,不是么?”
  两人这边窃窃私语,那边忽然有人一扬声,“你们俩在那儿干什么呢?”
  
  ☆、第41章 人心不足
  
  薛寅面色一僵。
  什么叫你们俩在那儿做什么?
  他和姓柳的难道还能做什么吗?
  如果问他想干什么,他想抽眼前的人一巴掌,但是他不能,所以他只有僵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柳从之从容一笑,不着痕迹地放开薛寅,垂首恭敬道:“我们找到一处可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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