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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西幻)极夜-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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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胞胎在得到自由之后第一件事必定是去找塞拉菲娜。多拉蒂,而赏金猎人是大陆上唯一能够穿行于各城市又不惹人怀疑的职业,这一点不难猜到。对于他们来说,塞拉菲娜就像是一团脆弱又有趣的毛线团,明知道在撕碎她的同时自己也可能被毛线缠颈而死,双胞胎也不可能放手。

    父亲也明显知道他们的打算,否则他也没有必要连发三封信去警告塞拉菲娜。多拉蒂。至于为什么桑吉雅会知道是三封……

    她看了看房间一角,地上有一团只有她手掌大的灰烬,如果有人仔细翻查的话,便能发现里面有一点点未烧尽的深红封蜡,而上面还有独角兽的半截长角。那是多拉蒂家沿用多年的家徽,除了公文之外几乎不会动用──寄给塞拉菲娜。多拉蒂的信件是个特例,因为康底亚人根本就不认迪齐索。多拉蒂的私信。

    很好,桑吉雅想。她原先还在烦恼该怎么向父亲交怎这场内斗,现在塞拉菲娜自己便将把柄送到他们手上。没有一个法师能够接受族内出了一个勾结敌方的血亲,她与诺堤同行,对于那两个人来说,都注定会带来损伤:名节上的、安危上的、有关于未来的,无关于前途的。

    父亲即使再舍不得,也会被猎人团目上面的纪录说服。

    “我小时候常被父亲带在身边,他们和塞拉菲娜相处的时间比我多很多,对她的恨意也更难以掩饰。出手的若是双胞胎,谁都不会怀疑。再说了,我也没有这个空闲去对付一个无名法师──我们要做的太多,而时间太少。”桑吉雅提笔以尽可能简短的语言说明,签下名字简写之后,又以无纹无饰的信蜡封口。

    她朝男人抿出一个温婉的笑,拉动黄铜制的小钟,片刻之后便有女仆进来。

    桑吉雅用下巴指了指早已气绝的死囚。“把他带到殓房里面,准备好工具,我稍后便会过去。别碰到他身上的液体,血、吐出来的东西也不能沾。”

    几个男仆进来抬走了尸体,第一个进来的女仆却被桑吉雅开口叫住。女孩以幼绳束好信纸,递到佣人手中,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男人的笑容,与他眼里深沉似海的思绪。“务必要以最快速度,把这封信寄到他们手里。”
第54章 千镜之城(六)
    塞拉菲娜拉了拉肩上的披风,抬头看向二楼露台。

    她只用一眼便认出索尔。奥古帕度。如果说路迦是她见过最适合穿正装的男人,那么毫无疑问,索尔便是最不适合的一个。他似乎不习惯把衬衫钮扣扣到锁骨下,也不习惯穿着任何妨碍他行动的着装──千镜城的昼夜温差达十五度以上,他却只是多加了一件西装外套,底下仍然是下午穿着的灰色衬衫,没有打领带也没有扣到领口,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衣料下被阳光亲吻过的小麦色肌肤。

    笑起来最灿烂的人,反而浑身上下都是冷色调。

    在眼角余光之中,塞拉菲娜看见了有几个女人正向他抛媚眼。索尔礼貌地向她们举杯笑笑,却没有示意她们坐下。她不知道索尔的具体身高,但凭在工会里短暂的接触来估算,他至少有一米八五,肌肉线条明显却不臃肿,以这个高度来说,他的身型称得上标准。

    就像一个高挑很多的亚鲁古一样。她这样想着,提起裙摆,走过石阶。

    索尔似乎是等得闷了,晃了晃杯里的红酒,又一脸没趣地放下来,转而托腮四处张望──他很快便发现站在楼下看向他的塞拉菲娜。多拉蒂,在北方城市里面,女孩的金发显眼得像是海上灯塔。

    他抿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几乎没想什么,便把另一只手伸出窗边,竖起食指朝她勾了一勾,仍然像是呼唤自己养的小猫,比起挑衅,更像是一种挑逗。

    隔了两层楼的距离,他张嘴做了个有点夸张的口型。

    ──上来吧,我的塞壬小姐。

    塞拉菲娜看了一眼钉在墙上的油画,里面穿着枣红色长裙的女人以扇遮面,躺在丝绒软椅上面,正怯怯地回望,又像是在等待别人更进一步。女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扯了扯唇角,继续走上楼梯。

    索尔选地方意外地有眼光,这间以小岛命名的餐馆位于下城区最热闹的地段,空间开扬,整栋建筑都没有安窗户,唯有矩形大洞贯穿墙壁,日间可能还有一点热,夜里有带着水气的微风吹来,便舒适得让人不愿意离开。

    或许是价位定得足够高的关系,来往的人都打扮得相当光鲜,塞拉菲娜一路走上去,都没遇上令人不悦的目光。即使以最挑剔的角度来判断,对于一个首次相约的朋友来说,他已展示出足够的诚意。

    塞拉菲娜迎着索尔的目光走到窗边,经过楼梯的时候她看见了竖在旁边的“预约制”牌子,因此二楼远没有一楼挤拥,餐桌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只要控制好音量,谁都听不见邻桌客人的对话。

    她瞄了眼角落里与人齐高的座地钟,把自己的头发拨到一侧,开始解开披风扣链。“对不起,我迟了……七分钟。”

    “我没等多久,请不要介意。”索尔站起身来接过她的披风,看见裙背上的交叉绑带时,他低低地吹了声口哨。女孩后颈上还有一颗小痣,她大概不知道以他的身高和视角,能够看见什么样的风景。“应该这样说,那位少爷愿意放妳过来,就算等再久,我也心甘情愿。”

    塞拉菲娜转了转眼珠,没有回应这句调侃。她留到红酒瓶旁边放了香烟、烟灰缸和火柴,而包围着他们的另外三张餐桌上都放着“已预约”的暗银色小牌,上面却没有贴上预约者的姓氏纸卡。“看来你是常客。”

    “是老板。”索尔把披风交到侍者手里,又点了两份相同的套餐。“三年猎人生涯之后给自己的礼物,也是我第一份投资。一年前我便可以随时退休了,比起生计,猎人更像是我的爱好。”

    难怪他拥有这样深的资历,却仍然要费心组成一个新团队。

    这个念头滑过脑海的同时,塞拉菲娜忍不住又多望了烟灰缸一眼。搁在上面的烟枝已抽了一小半,烟身近滤口的部份描了两圈红线,她想她认得这个标记,那出自南方一个无名城市的制烟人之手,起码她听回来的版本是这样。

    在她还住在康底亚的时候,曾经遇上过一个从南方来的旅商,他嘴里也叼着同一种烟。要说她为什么会能记得如此清楚,那是因为对方在临走之前也给了她一根。这种手工烟味道不轻,薄荷味却更重,抽一口便能把人呛个半死,却要比最浓的咖啡更加提神。塞拉菲娜不喜欢抽,却很喜欢闻这种味道。

    想不到索尔在烟草上面的品味如此硬派。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在意,捞起烟包,往桌上敲了一敲,熟练地褪出半根来,然后连烟带盒一起递到她面前,“来一根吗?”

    “我……”塞拉菲娜慢慢摇头,眼睛始终不离烟上的红印,“我不抽烟。”

    至少不在公开场合里面。

    “胡扯。妳看它的眼神简直像是饥民看到了食物。”索尔把烟送回嘴里,深深抽了一口,声调之中有一种因为见识太多而生的不在乎,好像塞拉菲娜拿不拿这一根烟都不会影响她的形象。“来吧,我保证不向妳那几个好朋友告克,每个人生存于世上,总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明天妳尽可以继续当他们眼中的乖女孩,现在,当是给自己一点奖励。”

    塞拉菲娜再不推辞,从中抽出一根,含在唇角,正想要以指尖擦出火焰,却又想起这样做与宣告“其实我是个法师”无异。平常做得太自然的动作,在外人面前便成了禁忌一般的死棋──她有点焦虑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蒙混过去,索尔便已划开一根火柴,倾前身体,为她点起了烟。

    橙色的火苗跃动着,点燃了被纸包裹的烟草丝。幼得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白烟升起,塞拉菲娜以目光追逐着那一缕烟雾,稍一不慎,便与索尔对上视线。

    两人的目光短暂相刷,又很快错开。

    火光照亮了他烟灰色的双眼,颜色浅得像他腕边那两对雕着太阳的水晶袖扣。这让他看起来少了一点孩童般的莽撞,多了几分与路迦相似的沉静感。从领口里她能看见一道微微发白的旧疤,不被上衣覆盖的部份明显只是末端,却仍然有小指粗幼,可见余下来的部份是何等狰狞。

    这道伤恐怕贯穿了他整个胸膛,塞拉菲娜会说更大胆的猜测是连腰腹也一并割开──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能把人分成两半的重创了,他到今日还能够如常走动,还能够当他的赏金猎人,不得不说,他绝对得到了女神的眷佑。

    一般来说,这样重的伤势,人类是不能治的。

    “看起来不像,但我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塞壬小姐。”索尔笑了一笑,双眼不离她唇边的烟枝,却比谁都更清楚她的双眼落到哪里。或许是他自己也在抽烟的缘故,索尔的指尖上也沾了点薄荷香,这味道清冽得像一记重拳,把塞拉菲娜。多拉蒂从他颈间的古龙水抽回思绪。

    她微微颤抖起来,像是被冷水当头一浇。

    这顿晚餐绝对不是一次一见钟情的邀请,索尔。奥古帕度也比他看起来更有城府。“怎么了?终于发掘到我身上的迷人之处,想抛弃旅馆里的少爷了吗?”

    “不是……”趁他还未退开,塞拉菲娜以指夹开烟枝,姿势纯熟得像个抽了多年的重瘾者,下一秒钟却小声呛咳了一下。薄荷烟与她腕间的桃子香水混合在一起,味道又甜又辣,还掺了一点不明显的涩,让人闻一次便再也忘不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宁可跟我绕圈子,也迟迟不入正题?”

    索尔的脸被白烟朦胧成一个轮廓。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根本就听不懂她方才的话。但塞拉菲娜很清楚自己一直在说通用语,而不是某种没人认识的方言。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与面前的男人四目交投。女孩隐约觉得这是一场没有裁判的比赛,谁要是少一点耐心,谁要是屈服于自己的请求之下,便输得彻彻底底──而她今天下午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胜负早分。是他不认输而已。

    果不其然,索尔呆了一瞬便又笑起来,全不在意她话里的指控意味,“前菜都还没上呢。那么早就谈完正事的话,我拿什么去留下妳?”

    塞拉菲娜扯了扯唇角,往褐色小盆里点了点烟枝,便有一截灰烬落到里面。下午被路迦一眼看穿的憋屈感终于消失,她甚至还多抽一口才回话,“哦?你就这样肯定我不会在你说完下一句话之前就走?”

    索尔捂胸口作受伤状。“塞壬小姐,妳的少爷有没有告诉过妳,对待一个试图示好的男人得友善一点,不要伤到他的脆弱心灵?”

    “嗯,我下次会注意的。”塞拉菲娜托着腮看他,天使蓝的双眸里带了点戏谑,索尔是为数不多、能够把现在的她逗笑的人之一。“你又在绕圈子了。现在可以说了吗?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他看了看对面的女孩,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塞拉菲娜的金色长发带了一点卷,不需要刻意打理也泛着光泽──撇去最具说服性的发色不提,愈是观察,他便愈确信自己的推测无误。“我相信,妳对格列多。多拉蒂这个名字很熟悉?”

    塞拉菲娜眸色一暗,以问题回答问题,“请定义何谓熟悉?”

    “比方说……”索尔边说边留意着她的表情,试图从眉眼之间找到一点肯定或者默认的示意,“‘妳父亲和他父亲拥有同一姓氏’这种熟悉?”

    “竟然还看得下书,挺自在的嘛,少爷。”永昼双手抱胸,瞥向窗外疏疏落落的灯火,话锋却尖锐得几近嘲讽。“这还是进第一个城的第一天,她就被那个浑身都是海腥味的家伙缠上了,而且多拉蒂的态度还那么暧昧,说不定真的对他有意思……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少爷,你该有点危机感了。”

    “我有什么需要担心?”路迦头也不抬地翻过一页,来自异族的文字让他看得很吃力,但速度比起之前已经快了不少,今晚他应该能够看完这本书。“是极夜对你说了什么?否则以你的性格,不可能对我的事多嘴──”

    说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不对。极夜自己也未必拿捏到塞拉菲娜的心思,不可能跟永昼说什么,即使她真的这样做了,永昼也不像如她期望的一般过来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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