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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西幻)极夜-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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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比他身上的香气更让塞手菲娜反胃:不杀的话,北方将会有更多人与魔兽受他所害;杀了他,不能让背后的操控者有所损害之余,还遂了古布亚。勃勒提劳本人的心愿。

    塞拉菲娜既然让他逃过两次,今次便不可能走出没把握的一步棋。在场每个人都很清楚他已心中有数。事到如今,不死之身对他来说已一点意义也没有,它既不能让一切恢复如初,也不能治好娜达身上的重病。

    唯有这件事,是为他所厌弃,却是每一个人的求之不得。

    一阵刺眼的白光之后,出现在极夜眼前的除了黑布蒙眼、跌坐于地上的古布亚。勃勒提劳之外,还有腿软得必须靠路迦搀扶才站得住的塞拉菲娜。多拉蒂。化回兽态的极夜走前两步,用鼻子碰了碰塞拉菲娜的腰,得不到回应之后又以舌头卷过她的脸颊,神态里丝毫没有君王的影子,反倒有几分像是黏人的小猫。

    舌上的倒刺刮过皮肤,微痛还塞拉菲娜。多拉蒂回过神来,她拍了拍路迦的臂弯示意他可以放开自己,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随即扶着极夜站好。

    她就知道,自己示弱,极夜的态度也会软化下来。

    空间法阵所带来的失重感与坠落感不为她所熟悉,幸而这一年之后她大概也不会有幸再经历它的神奇之处──由勃勒提劳家到山谷的距离足有数百里,即使是依靠以速度闻名的风行豹、甚至是永昼,也得花上一点时间。

    要不是她出身自多拉蒂,当个空间魔法的学者或许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再三确定塞拉菲娜能够站稳之后,极夜斜躺在远处一块巨石前面,远远躲开了被火烧得焦黑的无人谷,不想掺和的态度展露无遗。

    塞拉菲娜。多拉蒂眯起眼睛,转身迎向风雪,看向前方。

    路迦那一把火放得的确到位。无论是当时布满整个山谷的残肢与尸骸,还是被人刻意藏起的秘道与矿脉,都已经完完全全焚毁,不留一点血腥气,也不留半点矿石粉末。

    任是谁看见了,都会以为这不过是被大火焚毁的一个普通山谷──毕竟连她自己亲身站在山谷旁边,也不觉得眼前所见便是待过几天的血色山谷。

    女孩看得出神,直至背后吹来了火焰一般灼人的吐息,她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永昼已现出原形,黑鳞金目的巨龙正伏在自己身后,跟她一起注视着眼前的焦土。牠未曾发出一声吼叫,目不能视的古布亚被路迦拉拽着走到雪原中央,自然也不能发现百多米以外的巨龙正蠢蠢欲动。

    “愿以此魂,祭汝英灵。”塞拉菲娜把双指搭上左胸,喃喃说出两句古精灵语。这是战争之后精灵处理俘虏时的诵辞,山谷里所发生过的虽然算不上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但她仍然希望亚鲁古能够安息于此。

    永昼有点不耐烦地往天空喷了口气,脚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消融。古布亚像是听出了什么,换了个站姿,却还是没发出过一个音节,背脊甚至更挺直了一些。

    走到巨龙身旁的路迦默然一颔首。

    下一秒钟,古布亚眼前的黑夜,便被金黄色的火焰侵吞殆尽。
第47章 极地神光(中)
    卡奥。诺堤走到尖塔下的时候,怀表的时针不过刚刚偏离三,离夕阳西沉尚且很远,天空却已显著地阴沉下来。

    他眯着眼睛抬头。厚到完全不透光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压顶,这片压抑且无边际的铅灰色天幕似有实形,凝望太久,不免会觉得透不过气来。

    凡比诺的天气一贯如此。这座与彻尔特曼帝国完全接壤的古城终年多雨多雾,在气候、文化、人情甚至菜式口味上都几乎与位处中部、曾受战火摧残的法塔完全相反──前者以古迹与气势磅礴的建筑闻名大陆,后者以能与精灵联邦媲美的景色自豪;出身自凡比诺的人即使情绪再有起伏也做得到不形于色,法塔市的人们却表情丰富到几近夸张的地步。卡奥能够理解为什么新一代诺堤会不讨厌、甚至喜欢法塔市。他也经历过这个阶段。

    凡比诺的韵味以千百年时光逐点沉淀,自然也需要被岁月洗练过的人去品味背后的底蕴与历史。

    男人以指作环,吹起一声短哨。

    最大的一头血鸦展开双翅,从塔尖俯冲而下,偏偏又在最后一刻放慢速度,停驻于与人齐高的木架上面。牠身上每一根羽毛都黑得发亮,同色的鸟喙隐约成倒勾状,双目里虹膜与瞳孔一色,这种血红被珠宝商人所钟爱,甚至把最上等的红宝石冠以血鸦之眼的别称。

    卡奥拿过支架旁边的麻绳,将仅有手指长短、厚度却相当可观的纸卷放进防水袋内。海蓝色的封蜡印上开口,雄鹰展翅的模样栩栩如生,若以指尖抚过纹徽,还能感觉到羽毛上细致入微的雕琢。这一封家书将会跨越雨水与霜雪,落到北边的人手里。卡奥同时也很清楚,在看了这封信之后,那个人想必不会很高兴。

    “去吧。”他退后两步,如此低声命令。血鸦懒懒拍了两下翅膀,在诺堤主堡上空飞过几圈,很快便判断出方位,然后消失于乌云与塔尖之后。

    男人想了一想,从怀里掏出了第二封信。

    少年扶着双膝喘气。

    疾跑过后的腿脚发颤,肺里的空气好像要全被抽空了一般,胸膛里却又传来爆炸一般的胀痛感。双耳正在发鸣,他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听得见仿佛要失控似的心跳规律,却偏偏听不见身边的任何动静。什么都没有。

    汗水坠落在鞋尖之前。他原先穿的是短马靴,选革的确上好,却不是逃命时该穿的鞋履。现在所穿的绑带布鞋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尺寸不太适合,却出奇地跑得很顺畅。

    或许他生来便该当一个平民。否则他又要如何解释,穿着粗布衣裳穿梭于小巷之中逃跑,要比穿上猎装、跟在父亲身后打猎更让他觉得刺激有趣?

    少年靠上身后被薰成灰黑色的半面砖墙,全不在意本来就被汗打湿的衬衫上面又沾上了几道灰痕。这里明显有过一场蔓延整个上城区的大火,从没有玻璃的窗户窥视建筑内部,他甚至能够想像到屋主逃命时有多狼狈。桌椅和家具四散着倒在地上,窗边的布帘被烧得只余一个架子。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查过这个小镇的名字,唯一知道的便是它位处法塔市西北方向,是某个大城市的附庸。这里既没有产业也没有吸引人的景致,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供人歇脚的中转站、到达大城市之前的一个驿镇。还有人居住的下城区还好一些,上城区这里已经被废弃多年,一路上他连半片发霉的面包都找不着,更遑论是找块软垫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了──对了,他也好像有一段日子未曾睡过一场好觉。他好像已不太需要睡眠。

    日光渐炽,意识渐渐变得不清晰,他晃了晃脑袋,又甩下几颗汗珠。

    路过的野狗朝他身后吠了一声。少年看了牠一眼,下一秒钟目光却落到不远处那个窝在纸箱堆中、鼻鼾声吵得过份的老汉身上。

    对方怀里还抱着两个旧酒瓶,似乎是怕这唯一的财产也被人趁睡梦中偷去──老人实在多虑,他即使快要渴死了,也不愿意喝那瓶混浊得看不出原色的兰拇酒──连野狗都无法吵醒那家伙的话,想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受谁关注了吧。

    不知道由什么时候开始,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接近。

    来人好像故意想再拖久一阵子,想要享受他因为恐惧而发抖的模样,想要听清他每一次粗重的喘息,然而她注定失望。少年在阴影之中反倒勾起唇角。

    他懂得这种近乎变态的折磨欲。这场追逐跨越了小半个大陆,时长足有三周,他已从血汗与尘土之中找到乐趣,并且衷心希望对方也一样乐在其中,正如他把匕首刺进敌人胸膛的时候、挥刀砍下马腿的时候,也曾真心笑过,曾强迫那人正视他的双眼直至断气。

    这与他所受过的教育完全不一样。多年来的教养并不能抹去心里与他共生的野兽,他在本质上与塞拉菲娜。多拉蒂没有分别,都是个无可救药的罪人。

    而他无比享受。

    脚步声停下来,女人从后腰掏出匕首,在指间转过一圈,斜指地面。

    她眯起眼睛,自觉转成通用语,腔调却仍然怪异。“终于找到你了。小子。”

    格列多。多拉蒂抬起头来。

    他身处的方位恰好逆光,女人并不能看清他面容,只能依稀看到唇角处一点轻勾。她意识到了少年在笑──为什么他还可以笑?

    女人跨前一步,以腿脚锁着格列多的膝关节,手臂压上他胸膛,匕侧则是贴上了颈间跳动的血脉。对方快得失律的心跳让她找回了一点真实感,体温热得烫人,喉结上一滴汗珠混着尘土滑落,最终停于刀边上。

    他嗅起来像是某种香薰与汗臭与泥水的混合。她早知道这个小子是个大家少爷,此前却未曾如此接近过他,近得可以嗅到他衣上余香。他选的香薰竟然还相当清雅而且富有层次,可以想见,若果他不是在逃命的话,要骗得几个小女孩的初恋想必毫无难度。

    他长得实在好看。女人到现在都无法否定这一点。

    动物也好、植物也罢,长得格外艳丽的多半有毒,她该早意识到这最基本的野外常识,该早一点认清他藏在澄澈绿眸之下的喜怒无常。如果她当初回绝格列多的加入请求,南方十镇中任务完成率最高的赏金猎人团便不会化为一盘散沙,她的丈夫便不会死于胸前一刀之下。

    他不过加入一个月多,一团七人之中,便有三死两重伤,余下来的一个成员是他们之中与格列多定位最接近的一个,于后者加入几天之后便已退出,另结一队新的猎人团。

    到今时今日,竟然只余下她一个人追捕少年,一切都快得像是个梦,而她甚至已分不清,到底这个月是场太可怕的梦魇,还是过往几年的相处是场过于逼真的美梦。

    女人回过神来,把刀又压紧了几分。“你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格列多眨眨眼睛。“这是求问时该有的态度吗?”

    “你可以试试,再多嘴一句。”她挥拳击中了少年的肚腹,满意地看见了他面容扭曲成狰狞模样。“我再问一遍……你把我们的金币,藏到哪里去了?”

    队里八年来所有公共资产,每一次任务的酬劳剩余,都被队长──也就是她的丈夫──放在银行里面,每一个成员都知道数目有多少,他们也从来不隐瞒。格列多在第一个任务之后便说服了队伍把财产分成七份金币,说是他顶多参加一年,家里也准备了足够的生活费,任务的酬劳他可以分文不取。

    下一件她所知道的事,便是这个家伙把六份金币夺走,并且挑动了他们之间的猜疑。女人真正痛恨的是,除了她丈夫之外,格列多甚至没有出手杀害过任何一个人,其余的伤亡都是由他们自己造成。

    简直像是黑暗女神派来的恶魔。挑动对立,激起骚乱,然后在旁边看他们的笑话,还要嘲笑世人愚昧。

    格列多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笑起来的时候却张狂得不像是受压制的人。“为什么妳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坦白?雷娜,我以为妳会更聪明一些的。”

    又来了。又是这种带着嘲弄的口气。她痛恨这个语调。

    “因为贪财的人,一般怕死。”她这样说,把刀又转过一个角度,确保它只要再施一分力便可以割开对方修长的颈项。“你既然贪了那么多钱,一定很怕死。”

    “女神在上,请一辈子都不要改掉妳的南方口音。”格列多看着她,选择用*来转开话题,仿佛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仿佛她的要胁毫无份量可言。“我可以向妳保证,那实在是我听过最性感的通用语。”

    然后他别开头去,浑然不在意匕首已在他颈上割出一道浅痕。

    “我决定了,奥戈哲,将来我得娶一个南方女人。”

    雷娜还没来得及转头看清他到底在与谁说话,后心处便传来了一阵凉意。

    如果南方有雪,大抵若此。

    那种冷透彻骨与血,似是某种攀附于她背后的生物,正一点一点地吸食着她的生命,让女人双腿发软,浑身冰凉。雷娜低头看了一眼,从胸前穿刺而出的匕尖反射着日光,在此之下,深红色的血迹迅速洇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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