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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西幻)极夜-第4章

小说: (西幻)极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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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拉菲娜。多拉蒂随他们一同走向别馆。

    这个傍晚要比平常暗沉太多。诺堤具作冷色调的着装,塞拉菲娜的红色披风便成了视界之内唯一的亮色。未曾停歇的冬雨打在脸上,她身后的披风下摆被风吹得翻飞,打在里面的长裙上猎猎作响,有点像弓弦被拉成半圆之后,一松手反弹回来的清脆声音。

    大抵是顾忌到走在最前面引路的迪齐索。多拉蒂,塞拉菲娜刻意控制好步速,平稳地走在前者身后、诺堤一行前面。暗夜家族很识相地没有问为什么她也非得住在别馆里不可,但心底里该作感想,她也管不了太多。

    没人开口的话,她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配合著把这场闹剧演下去。

    雨下得并不算大,其实没有撑伞的必要,一行十人之中,就只有迪齐索自己头上张开了雨伞。他天性厌恶潮湿与冰冷,下雨天的时候总会格外沉默,能够挡去雨水的话,他并不介意再举一会儿。

    塞拉菲娜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提灯,烛火熨贴地温暖着她的指尖,灯光照亮眼前的道路,路上的石板带着一点防滑的坑纹,深蓝色的长披风扫过上面,沾了一点泥水,但它的主人好像全不在意,迳自迈步往前。

    在诺堤面前她还不敢细看,此刻女孩终于能够打量阔别十年的父亲。

    头发颜色明显变浅了一些,是那种掺着银色的淡金;身量不如她记忆之中那样高大,大概只比她高了一个半头左右;步伐仍然迈得很大,却也没到她小跑着也追不上的程度。

    塞拉菲娜在心底算了算父亲的年龄。小时候她也曾以为他永不衰老,这个男人所猎得的兽首曾经挂满了一整个殿堂,他曾参与过的著作能够堆满一层书架。他曾站在她不可企及的高度上,但那些荣光好像是场太漫长的梦──持续了十年,却终需从中醒来。

    但凡一个神话有了被超越的可能,他便不再是一个神话。

    拐过一个弯,规模稍比主宅小些的别馆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早有仆人前来准备,两层高的建筑里灯火已悉数亮起,甚至把前院的小花圃也照亮,一眼看去,明亮如同白昼。塞拉菲娜眯起眼睛数了一数,有七间卧室已亮起灯光,上三下四,正好切合了四男三女的组合。如无意外,她在未来半个月都要与诺堤家的女孩分享同一楼层。

    别馆外墙以啡红色的方砖砌成,上面有弯弯曲曲的藤蔓依攀,有些甚至已经触及了卧室的阳台。冬雨的凛冽气息使人清明,披风的衣料擦过她的小臂,直至这一刻,她才有回到多拉蒂山的实感。

    塞拉菲娜一失神,脚下的动作便快了些许,正好与父亲并肩而行。这看起来就好像是她因为过于急切而加速了一样。迪齐索。多拉蒂不动声色地移眸,端详着她的神色,似是要捕捉她脸上最微小的变化,又似是要确认眼前这个女孩还是他亲手送上马车的那一个。

    这个尝试颗粒无收。塞拉菲娜。多拉蒂的表情一如之前淡漠。

    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止步于屋檐之前。

    送到这里,礼节已尽。

    塞拉菲娜捏着窗帘,自二楼的窗户眺望。

    将一行人安置好以后,她的父亲便与佣人沿原路返回主宅。他仍然一手持伞一手拿着提灯,灯光让她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便能从黑暗里准确地找到对方。

    诺堤已经回到自己的卧室,她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最大的那一间。塞拉菲娜不认为另外两个女孩会那么快便到处闲逛,换言之,在有人敲响大门之前,她不会受任何人打扰。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迪齐索。多拉蒂好像又比常人高大些,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因为他身后的侍从正微弯下腰。大伞遮去了男人大半身影,离他彻底走出她视线之外不过数米。她还是不习惯唤他作父亲。她从未习惯过。

    塞拉菲娜。多拉蒂眯起了眼睛,双眸里的瞳孔紧缩成针状,像是猎手从鹿群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头,在挽弓射杀之前把目光锁死在牠身上。

    男人似有所感,在转入拐角前突然驻步回头。伞下的一张脸难辨喜悲。纵使距离遥远,塞拉菲娜仍然看见了他第一时间把视线放到她房间,放在那户已经拉起厚帘的窗户上面。

    她立即返身,藏于窗侧。在室内比室外明亮得多的前提下,她虽有逆光的优势,但对方是能用一眼便认出她来的至亲,被他撞破自己在这里看他的话,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个不大不小的尴尬。塞拉菲娜不想对方误以为自己尚且在乎。

    男人伫立于风雨中,朝着她该在的方向凝望片刻,明显是在等她的身影出现在窗户旁边。雨势似乎又急了起来,旁边有人婉转地催,迪齐索。多拉蒂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短语,然后转身离开。

    他以为塞拉菲娜对自己的回顾浑然未觉,就像她以为对方不可能发现自己在注视。女孩等最后一个人都已走远,方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指间的窗帘,那一小角布料已经被她捏皱。

    塞拉菲娜深深呼了一口气,俯身拉开书桌右手边第一个抽屉。女孩找到了自己在找的东西,但这与她所想的不一样。她咬着唇将它关上,以尽量轻的动作把一切恢复原状,然后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卧室。

    靴跟敲击石路的声音起起落落。

    一先一后两重足音,单调之中隐约带着节奏,听得久了便知道他们在应和着彼此的脚步声,尝试以双腿来奏出一段只有他们才听得懂的旋律。

    那声音密密如打在树叶上的雨水。

    两个人手里都没有拿伞,披风黑色的兜帽之下,是一头彷若流金的及肩短发。其中一个把提灯举高到与肩齐高,灯火映照出他俊朗得像是天使的轮廓,碧色双眸里笑意与恶意并存,“……奥戈哲,你方才的节奏跳了一下吧?”

    被点到名的人也不管雨水会打湿自己的发丝,抬头把自己的兜帽摘下,露出与前者别无二致的脸容。奥戈哲也跟着胞兄勾起唇角,眉眼间的狡诈与恶劣如出一辙,这总让两人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但表情再坏他们也为众人所喜爱。“是的,想到马上就要与久别的亲人重逢,心情实在太过激动,一时之间,难以自持。”

    “真是巧呢。我现在也要去迎接一位十年未见的血亲。”

    “原来如此吗,先生?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去找的是同一个人?”

    “谁知道呢,见到面之后便能搞清楚了。”格列多叩叩别馆的大门,却没有等人来应,而是擅自打开了门,长驱直入。他清了清喉咙,说话时犹带一点少年的清亮声色,“远道而来的诸位,晚宴已经准备好了,由我们过来领路──”

    ……竟然这么快便找上门来,看来这十年里惦记着对方的不止她一人。

    塞拉菲娜。多拉蒂撩起裙摆,把刚刚卸下来的短匕重新安回皮革绑带上面。本来她不打算携刀进入主宅,但若果那两个人能够绕过父亲、来到这里的话,再小心谨慎一些也无妨。真正失常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明明已有五、六个人等候,玄关处仍然静得落针可闻,如果蒙上双眼的人,甚至不可能知道有人正站在那里。

    对于知道多拉蒂旧事的诺堤来说,气氛之微妙可以理解──双胞胎显然来者不善,而塞拉菲娜。多拉蒂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懂得忍让的姐姐。

    这一晚想必会很精彩。

    塞拉菲娜攀着扶下走下楼梯,脸上和眼底都没什么表情,仿佛她不知道对方来找的是她,也对前尘旧事一无所知。她身上还是那条裙子与披风,耳垂上却多了两颗白色的小珠贝,发式也有所改变。

    在三个人对上视线的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气息。

    双胞胎自小便长得有几分阴柔,而塞拉菲娜是四个姐弟之中最肖似母亲的一个,也正因如此,相比起长姐,她与两个弟弟在长相上更有共通之处。十年过去,再稚嫩的小孩也已长开了模样,两个人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别人时,的确有能力让人心跳加快。塞拉菲娜也承认这一点。

    她踏下最后一阶楼梯,涂在耳后与颈间的香水清淡,在她真正来到他们面前之前,便已经席卷过来,侵占了两个人的嗅觉。苦橙与茉莉花的香气。

    双胞胎收敛起脸上的轻松笑意。居左的奥戈哲把腰挺直一些,垂在身侧的右手一转,掌心里便亮起了水蓝色的光芒。

    如果到现在还认不出谁是谁的话,那么从反应里她也能猜出一二。面对对方无声的威胁,塞拉菲娜把颊边的碎发挽到耳背,抬眸由下而上地打量──和他们一样,她在懒洋洋地看向别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天然的笑意。

    她知道他们讨厌这一个表情。正因为她知道。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先开口的竟然不是格列多。多拉蒂。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塞拉。听说康底亚镇的风光不错,一年四季都有麦田可看,冬天的时候积雪可以有半人高。想必妳也生活得相当悠闲。”

    “塞拉”这个简称,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谁说过了。

    塞拉在精灵语中意即黄昏。她并不喜欢被如此称呼,对方就偏要来惹她不快。塞拉菲娜。多拉蒂泛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没有马上还击,而是转了个话题。

    在诺堤面前争口舌之利没有意义。

    “确实是好久不见,奥戈哲。”她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第5章 如潮暗涌(下)
    雨声淅淅沥沥。

    湿润而冰冷的空气于呼吸间换化为白雾,不知其名的雀鸟在远处此起彼伏地啼叫。雨水打湿了每个人的披风下摆,斑斑水痕让颜色更深了一度,呈现出某种随性的渐变纹。正好诺堤一行又走到了泥泞前面,路迦把手伸给旁边的卡莲,扶着她跨过的同时,也移首看了一眼远远走在前面的三个人。

    多拉蒂家三姐弟走在最前,穿着猎装的双胞胎一左一右地把塞拉菲娜夹在中间,用意已经不能够更明显了──反正不是想要一路护送。

    奥戈哲。多拉蒂的表现要比之前亲切太多。他伸出自己的臂弯给二姐挽上,甚至愿意把自己的雨伞分她半边。三个人不时低声交谈,都一致地把声音压得很低,以确保谈话内容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听见。

    另一个双胞胎──路迦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站在女孩另一侧,与她既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在绝大多数时候也只是沉默着聆听,甚少直接参与对话。

    居中的塞拉菲娜。多拉蒂把长发挽成低髻,从后方看去,一眼便能看见她颈上突起的一块小骨头,只有半截拇指大小,小巧得好像猫掌上的肉垫。她比自己的两位弟弟高了寸余,发色一致,身形同样高挑,却仍然不令人觉得他们是血亲。

    有风倏然刮至,由始至终没怎么说过话的另一个少年反手掩着嘴,披风下摆被风吹起,露出了藏在后腰上足有手掌长的匕首鞘,和触感粗糙的鲛鱼皮刀柄。碍于角度,塞拉菲娜不可能看得见,但路迦看得一清二楚。

    似是觉察到来自后方的目光,少年回头看看,朝路迦抿出一个纯真的微笑。

    “下雨天真是讨厌啊。”奥戈哲开口打破沉默,话音落在静谧的夜里,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句无关痛痒的开场白,但塞拉菲娜很清楚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果不其然,重点紧随其后:“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脚上的伤疤还是隐隐作痛。塞拉,妳说是不是那时候妳刺得太深的缘故?”

    “或许吧。”她答得从容,甚至把奥戈哲的手臂又拉近了一些,声音刻意染上一些甜腻,像是杯调得正好的热蜂蜜。彼此之间的旧仇太多,她看不见一丝和好的可能性,既然如此,彻底撕破脸似乎也是个选择。“不过不是扎得太深,而是太浅。远远太浅。当时我是想齐膝切断的。”

    她直视前方,神色叫人难以揣测,语气却认真得过份。奥戈哲拿不准她是随口一说还是确有此意,然画在他来得及分辨之前,他便已下意识想抽出自己的臂膀。注意到这点的塞拉菲娜。多拉蒂抓紧了他的手臂不让奥戈哲逃离自己,随即找到了里面的讽刺:看来那次她给两个人留下了童年阴影,嘴上是处处不饶人,但仍然没有勇气面对她。

    懦弱得已经算得上可爱了。

    “就像你的腿一样,我肩上的伤口也会在每天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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