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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暗色-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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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鹿鸣把一切路都算绝了,她入了局,只能这么办。
  谷雨未把遗嘱的复印件交给鹿鸣后,他在灯光下看了看,收了起来。“你这么爽快,倒是出乎我的意外。”
  她忍气吞声,把气全都发在面包上。不多时,盘子里是被揪得一小块一小块的面包。鹿鸣盯着盘子,忽然说:“真这么想要正谷?”
  “什么都顺着你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鹿鸣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忽然一伸手,把她的手抓在手里。拇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生命的跳动顺着传了上来。
  她抽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握着不放,“没什么。想起我第一次见你的模样。站在楼道里,很茫然。”
  “你是不是那时候就认出我了?”
  “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谷雨未不语。
  “确实不应该信。”他笑了,“在那时候,我至少有五分怀疑,是你。”
  谷雨未咬着嘴唇。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叫住你?”他看着她。
  她别过头,“我没有理由叫住你。如果你自己不想上去的话。”
  “我不想听这些。”
  “还是听听为好。后来,在花坛前,你那小模样,真是可怜。”
  她开始掰他的手,而他的手却像钳子一样钳着,让她挣不动。
  “那天,你为什么会走呢?”
  “你放开!”
  “后来,你装得越来越像。我都以为,你真要置正谷于不管了。”
  她停了手,“不敢。你那么硬逼,我不敢不让你成功。”
  鹿鸣大笑,“和美女斗,其乐无穷。”
  谷雨未想把盘子的面包全都塞到他口里,堵住那张不停地笑的嘴。
  在她心里,第一次有了恨。她恨他!
  那天如果不是他惊走了她,也许,这后面的一切都不会有。都是他,都是他!
  她越看那张脸,越觉得可气。
  终于,她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的菜汤泼了过去。
  兜头的菜汤止住了鹿鸣的笑声,反倒让谷雨未笑了起来。她咯咯地笑,把别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服务生过来,有些尴尬,“打扰一下,两位,需要什么服务吗?”
  谷雨未抱着胳膊,风度不减,“给这位先生拿一沓餐巾纸,哦,最好是两包。哦,最好是擦在脸上不掉渣的。”
  餐巾纸送来,鹿鸣擦了脸,往桌上拍了几张钞票,几乎是扯着谷雨未离席而去。
  上了车,她一直在笑。他一路狂飙到家,把她拽到浴室里。
  “看来,你是希望我们洗鸳鸯浴?”
  水哗的冲了下来,瞬间淋湿了两人的衣服。他的唇带着水压了进来,他的手顺着水流在她的全身游动。
  水隔着衣服落在肌肤上,黏糊糊的难受。他解放了自己,却按着她的,不让她动。
  他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难受?要不要求我?”
  她挣扎,“你要干什么,你快些。”
  “怎么比我还着急?其实我只是想和你洗个澡。”
  她急欲解除那堆黏在身上的衣服,尽管他按着她的手,她还是想把手挣脱出来。
  几下纠缠,他把她的胳膊按在墙上,手往下一扫,她彻底沦陷。
  丝丝的热气混着旖旎的声音从浴室里飘了出来。那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时而妖媚,时而尖厉,让这屋内,一室生春。
  是夜,她几乎一夜未眠。
  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中,她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魔鬼?


  第十章 分歧
  四月三十日下午,交易所终于挂出通知,批准正谷迟延十五天披露年报的申请。
  这已经是收市之后的事了。谷雨未望着交易所的通知,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再大的风雨,都不会在这个交易日体现了。接下来的三天假期,她可以先放松一下了。
  电话响,是鹿鸣。她不想接,电话便一直响,惹得她心烦。
  “喂?”
  “Hello,Ms Gu?”
  谷雨未不吱声。
  “我们是不是庆祝下?”
  “晚上我有事。”
  “我似乎没有说晚上吧?”
  谷雨未语塞,听鹿鸣说:“我猜想,你是今晚、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有事,对吧?”
  谷雨未无语,听那个跳梁小丑继续说:“拒绝我,总不太好吧?”
  “谢谢你的忠告。我突然想起来,今晚没事了。”
  鹿鸣愉快地笑,“让我来猜猜。你突然说自己没事了,真实的想法是,豁出去一个晚上,便有三天的光明?好吧,我向来是个煞风景的人,于是,我不得不通知你,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这一个晚上,我要你三天的光明。”
  “鹿鸣!”
  鹿鸣笑,“就这么定了。今晚你随便,早些睡。明天一早,打车去机场,九点半的飞机,我不想误点。”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谷雨未垂头,入局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她做不到。
  第二天早上,谷雨未没有去机场,而是和林潇娜逛街。电话一直也没有响,惹得她一天心绪不宁,不断地把手机拿来拿去。只要有一点音乐声,都以为是自己的电话。
  林潇娜不耐烦,“怎么啦?你幻听了?”
  谷雨未只能讪讪地笑。
  正到换季的时候,夏装已经摆了出来。林潇娜东走西逛地买了好多,谷雨未因为有心事,提不起多大的兴致,也只是陪逛。意外的,林潇娜似乎也很沉默,虽然是狂买,但情绪比较低落,看得出,有心事。
  两人去吃晚饭,林潇娜点菜,谷雨未在把玩电话,也没注意。服务生下去,林潇娜拿过谷雨未买的唯一的东西……一件骷髅头的链子……翻来覆去地看,“这不是你的风格。”
  谷雨未接过来缠到脖子上,“什么风格不风格。头发也剪了,我现在要改变风格。”
  林潇娜半笑不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谷雨未一口否定。
  “我不信。一天像中了魔似的,说,你在等谁的电话?”
  “没有。”
  “不说实话?”
  谷雨未蓦地醒悟,把电话放到一边儿,“真没有。”
  酒上来了,六小瓶啤酒,林潇娜让服务生全部打开。
  谷雨未有些奇怪,“潇娜,怎么了?”
  “没怎么了。两个女人逛街,心不在焉。喝点酒,提提精神。”
  林潇娜给两人倒上酒,“烦恼人人都有的,也不是你一个。”
  谷雨未绕开话题,“你有什么烦恼。开心果一个。”
  林潇娜少见的低沉,“我也是人。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来杉城吗?”
  这个问题谷雨未确实不是很明白。自己回杉城是因为母亲,也可解释为这里是她的家乡。但她不理解林潇娜为什么来杉城。以林潇娜的水平,如果只是为了谋得一个教职,那在更好的学校完全没有问题。
  林潇娜沉默了下,“为了所谓的爱情。”
  谷雨未吃了一惊,“爱情?难道是鹿……”她没说下去,她还是不习惯说那两个字。
  林潇娜一摇头,“不是他。”
  “那……”
  林潇娜苦笑了下,“是不是觉得奇怪,我这么眼高于顶的人,居然还有栽的一天?说来丢人,我只是为了离某个人更近。”
  谷雨未更奇怪了,能让林潇娜动心的人,是什么人?
  “我最近心情也不好。”林潇娜带着一副狠劲儿,把酒喝干。“原来碰壁归碰壁,最起码自己还能安慰自己。但是最近,那个肥皂泡破了。”
  谷雨未静静地听着,“他一直不肯理我,我倒也能自娱自乐,本来爱情就是一个人的事。可他最近却忽然联系起我来,我知道,他有他的目的。然后,我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值。雨未,你说,爱情是什么呢?”
  谷雨未不好回答,林潇娜继续说:“有时我就恨,我干吗那么聪明呢?闭着眼睛,有什么不好?”
  谷雨未不知怎么安慰她,说不着痛痒的话未免虚伪,她便双手捧着茶杯,沉默地坐着。
  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林潇娜问:“如果是你,明知他接近你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别的,你会怎么办?”
  谷雨未摇摇头,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你想得到一个东西时,你会在乎他是不是心甘情愿地与你相随吗?有时爱情是卑微的,卑微到自我被放弃的地步。爱情是一个小宇宙,这个宇宙里,爱情是最主要的,其他都有可能逊位。
  “你真幸运。”林潇娜扯了扯嘴角,“没有这个难题。”
  谷雨未的心里泛着苦味,她可能不会遇到这个难题了。一夜之间,她堕落成这个模样。她自己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她只盼望在一切结束之后,好让她重新过原来的日子。
  林潇娜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于是,谷雨未便低低地说:“我不比你幸运,我打算独身。”
  林潇娜明显愣了,“为什么呀?”
  谷雨未回避地说:“没有为什么。像是你明明有很多人追,但偏偏喜欢那个人一样。”
  林潇娜想了想,“也是。来,喝酒,电子科大两位大美女,这都什么呀。喝,喝。”
  林潇娜的情绪感染了她。电子科大的美女,海归的博士,所谓的青年才俊,她是什么?她什么也不是。众星捧月又如何?她还不是做着暗娼,只为偿着那命运根本未知的公司的债?今朝有酒今朝醉,能醉一时是一时。在无法自主的情况下,理智是什么?越有理智越难受。
  但是,她还是不习惯喝酒。热情如花的人总是会把一切热的、冷的情绪表现和发泄出来,这是他们的潜质,就像林潇娜。而她的感情向来是内敛的,她不习惯表露出来,也不习惯发泄出来。年复一年的积累,她已经习惯了在人前保持冷漠。
  林潇娜喝了一阵儿,谷雨未知道她是难受,也没有劝她。每个人难受时都有自己宣泄的办法,喝酒也是一种途径。既然不危害别人,为什么不行呢?
  六瓶喝完,林潇娜又叫了三瓶,谷雨未看不过去,便让她少喝点。
  林潇娜把杯中酒一口喝掉,“我爱喝,怎么了?”她看着她,又哧哧地笑,“怎么?连收留我的意思都没有?”
  谷雨未没有办法。林潇娜不讨厌,更何况又是同病相怜,她又劝了一阵儿,林潇娜却似赌气,越劝越猛。没有办法,当桌上已经堆了十几个酒瓶的时候,谷雨未终于忍不住了,她夺下酒瓶,“好啦,不要喝啦。”不由分说地招呼服务生,“结账。”
  扶扶拉拉的出了门,林潇娜先吐了一大通,谷雨未头疼。家里没有男人,母亲不喝酒,展一鹏即便是喝,也是适量而止。她平日像水仙花一样,是养在清水里的人,哪里遇上过醉酒的人。林潇娜大吐了一阵儿之后,抬起头,“不好意思,雨未,今天真丢人。”
  谷雨未只好说:“没事儿,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她说着,发现林潇娜忽然在盯着一个人看。她也看了眼,定了下来。
  尽管她只见过他一面,但她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是谷维天。他正低头往停车场走。
  谷雨未很不自然,林潇娜却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认识他吗?”
  谷雨未摇头。
  林潇娜笑,“真不认识?正谷的太子,谷维天。最近杉城不是传说,那是你哥哥?”
  谷雨未的心里乱七八糟的,难过、沮丧、灰暗、忐忑、希冀、失落,还有一堆说不明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她草草地说了句:“别乱开玩笑,回去吧。”
  林潇娜上了车就睡,谷雨未想问她住哪里,却怎么也叫不醒她。无奈,好在都是女人,就住她家一宿吧。
  她沉默地开着车,身边的林潇娜喷出的酒气让她有些恶心。她打开所有的窗户,那一阵阵的酒气还在不断地袭击着她。她只好又打开电台,电台里正在放的歌很闹,大多数的歌都在歌唱爱情,可是,对于我们,爱情是什么?
  她无数个夜晚都在回忆鹿鸣用最清冷的口气给她讲的那段话,“你父亲是婚外恋,认识了派来工作的你母亲。后来你母亲怀孕了,然后就离开了杉城。你父亲一直在找,却直到临死前几个月才知道,你们就和他在一个城市。不过,你母亲改过名字,她原来叫徐延晨。”
  母亲和谷正雄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她不得而知。母亲遇到了他,是幸,还是不幸?母亲离开杉城,应该是恨。但又带着她回来,应该还是爱着他。林潇娜说,明知一个人和你在一起另有目的,你还会不会接受他?
  她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置身其中。
  她无可避免地想起谷维天,那个男人。刚才林潇娜的那声“你哥哥”真的让她心惊肉跳了一下。哥哥?还从来没人这样提示过她。
  她原来试图掩盖的一切,都在慢慢地向她露出狰狞面目。先是出现了一个父亲,后是出现父母的一张合影,再后来是一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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