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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丹心一片故人知-第1章

小说: 丹心一片故人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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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丹心一片故人知
作者:潇湘神女
文案
心怀异志的青年公子,身负绝技的少年奴仆,情深幽怨的青楼红粉……你方唱罢,我登场。在那段迷雾重重的岁月里,尽情尽兴,演绎出一段属于他们自己的传奇故事。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俊燕生 ┃ 配角:纪英纪福紫云傅秋安世炎 ┃ 其它:历史情义



☆、(一)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一切都显得灰蒙蒙的。四四方方的北京城仿佛还没有从深沉的夜中醒来,街头巷尾,人烟稀少。威严的皇城沿笔直的中轴线分布,犹如被一把利剑一分为二。
  在城东风格多样的王府官邸之中,坐落在棋盘街的安府从外面看上去并不显眼。它安静地呆在胡同深处,灰色的砖墙,绿瓦明窗,黑漆漆的大门上悬挂着一对大红纱灯笼。
  这天早上,安俊过来问安的时候,看到父亲穿一件灰蓝色绸缎长衫,正神态安详地躺在常春藤椅上。他正要像往常一样俯身行礼,却被父亲抬高的手腕拦住了。“免了。”一大早安世炎的精神看上去很好,苍老而严肃的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他抬起的右手摆了摆,示意安俊把靠得最近的椅子拉过来,挨近他身边坐。
  “今天怎么没去上早朝?”安世炎口气关心地问,他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悄悄地观察着面前的儿子。“皇上身体不适,昨天散朝后就移驾圆明园了。”安俊轻描淡写地回答。安世炎微微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安俊二十多岁时的情形:那个时候,他刚从西北回来。调任的诏书几乎和他本人一起到达安府。旨意上的意思,让他即刻从兵部调往礼部,顶替死去的兄长安宇继任侍郎一职。如此“皇恩浩荡”,全家老小不免都喜气洋洋,唯有安俊一人沉默不语……一转眼的功夫,他已在礼部呆了十个年头了。安俊见父亲不说话,便准备离开。不料刚一转身,父亲竟坐直身子,吩咐了这么一段话:“你如今都这么大了,做人做官的道理自然不用我多讲。但有一点,我不得不嘱咐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加入皇家内部的争斗。满汉有别。如何在满洲人的朝廷当汉臣,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安俊心上好像冷不丁地被敲了一记闷棍。安世炎瞧他沉默着不回话,似乎有些失望。他把身子靠回去,头转向一边,对着儿子挥了挥手,说:“你去吧。”
  安俊从父亲房中出来,才觉得心里松快了些。温暖的春风吹过他青色长褂的一角,他长长的手指揉搓着衣襟上沾着的落花。看着满园大好春光,他不禁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天要过去了。这些年来,他很少将朝堂之事与家人说起。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不想让他们担惊受怕;二是自己向来为人处世公私分明。可是今天早上,他万万没想到退隐多年的父亲竟仍对时局洞若观火,那一番叮咛嘱咐听起来既像提醒又像警告。难道,他觉察出了什么?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脑海中划过,安俊立定在一棵盛开的海棠花下。浓郁扑鼻的花香没有冲昏他此刻的头脑,却反而让他一下子拿定了主意:对于朝堂之事他早已有了自己的立场和看法。既然已经身处波云诡谲的朝局中,就不能轻易为任何人而改变。一想到这些,他立刻来了十二分的精神,不由得加快脚步往自己院里走去。
  

☆、(二)

  太阳升起来后,街面上渐渐热闹起来了。安府总管纪福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儿却极好。此时,他双手叉腰,挺胸凸肚地站在那儿,扯开大嗓门儿喊道:“纪英,你个死小子去哪儿了?快点儿出来!”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回了一句:“二爷刚叫了他进去哪!”纪福将信将疑地嘿嘿一笑:“你们几个串通起来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等闲下来,看我不把你们的皮给揭了……”正说得热闹的时候,一个身材瘦小,塌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脑袋后垂着半段辫子的老先生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老傅,你来得正好!”纪福满面笑容地招呼上去,亲热地拉着他到廊檐下说话。
  傅秋透过圆圆的镜片上下打量了纪福一番,忍不住嘲笑起这个老朋友道:“主子们都在里头,这前院儿倒成了你的天下。瞧瞧,好大的派头啊。”纪福不以为然地晃着大脑袋,说:“还不是在为你老人家张罗?我问你,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傅秋指指大门外,笃定地说:“车都套好了,就等你家纪英了。”听了这话,纪福不禁皱起眉头,颇有几分尴尬地说:“哎,我正帮你找他哪。这混小子又不知道晃到哪儿去了?”傅秋倒没有怪罪的意思,他拈着胡须呵呵一笑,说:“纪英虽然顽皮,但脑袋瓜子灵光,是把算账的好手。只是,尚需时日磨练。”纪福转过身,见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凑到傅秋耳边说:“当初你若听我的劝,让傅诚跟了大爷,恐怕如今早就独挡一面,也不至于……”傅秋的神色黯然,半晌才缓缓说道:“这就是他的命吧。阿诚自小就爱舞枪弄棒,又和二爷感情最好,二爷去西北投军,他岂有不追随的?我这个父亲是想拦也拦不住。”“唉,”纪福同情地看着傅秋,他的眼中分明闪着泪光,感慨地说:“老爷说过,傅诚是府里几个小子之中资质最好的一个,你又是京城出了名的‘金算盘’……没想到,最后倒便宜了我那混小子!”
  这时候,纪英和另一个年轻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大门。他一眼就瞧见自己父亲和师傅并肩站在廊檐下,于是回头对后面那人说道:“你自个儿进去吧,二爷在书房里等你。我还有事在身,傅三爷等我一块儿去沧州哪。”那青年和纪英差不多年纪,身材挺拔,肌肤黝黑,一身粗布长衫,一对又粗又黑的浓眉,显得整张脸英气十足。纪福早看到纪英,不过他的目光却停在后面那人身上:“燕生,有日子没见面了吧。你怎么打扮得像个乡下人?待会里头老爷和夫人见了成什么话?”那个叫燕生的人起初还低着头,纪福说话的时候,他正小心翼翼地把卷起来的袖子和裤腿放下来。纪英刚抢着上前替燕生回话,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拖住。“你这是做什么?”纪英困惑不解地看着他,口气里有些不大高兴。“你犯不上为我得罪你爹。我早习惯了。”燕生淡淡地说,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纪英。“呵呵。”纪英笑了笑,算是明白他的意思。燕生凑到他耳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多则半个月,少则十天。”纪英刚说完,就看到燕生紧走几步上前,俯下身子打了个千,口中说道:“给总管爷和傅三爷行礼。”“好孩子,不必拘礼,快起来!”傅秋早笑吟吟地过来把他扶起来,只有纪福还站在原地,冷冷地瞧着他们。傅秋轻轻抚摸着燕生的额头,他还记得那里有道清晰的疤痕,只是如今被长出的头发盖住了,不大看得出来。“这些年你住在府外,吃了不少苦,只可惜了你一身的好功夫。”傅秋心酸地说。“哪里,这点苦真算不得什么。”燕生说这话时,脸上透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和坦然。
  纪英看到父亲不大自在的样子,忙上前赔笑道:“都是孩儿的错,以后再也不敢耽误时辰了。”纪福严肃的神情有所缓和,眼看着儿子这是第一次单独出远门,他还是忍不住吩咐道:“在外面要多听你傅三叔的话。田庄上不比城里,都是些乡野粗人,不知礼数。你凡事都要机灵着点儿,多跟着傅三叔学本事。”“是。”纪英连连点头。他腰间一条松花汗巾子用一块黄色玉扣别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夺目。纪福瞥了一眼,马上说道:“这汗巾子就别再系了。”
  

☆、(三)

  过了照壁,再穿过一道月洞门,沿着细石子铺成的小径走到头,绕过太湖石堆砌出的“翠屏峰”,便是安府正房所在。园子里静悄悄的,燕生知道,按照府里规矩,这个时候主子奴才都在各自屋里用早饭。此时已是暮春时节,满园里桃红柳绿,鸟语花香,与燕生记忆中的景致没有分别。然而,他来不及停顿片刻,只顾着埋头走自己的路。
  安俊的书房就在一座小巧别致的庭院内。阳光透过遮天蔽日的芭蕉叶,从缝隙中倾泻下来,在石板地上投出一片片斑驳的树影。书房的门只是虚掩着,燕生轻轻地推了进去,一股熟悉的墨香味儿顿时扑面而来。他在门口,听到里面的人说了一声:“进来吧。”安俊正斜靠在榻上看书,神情显得轻松而平静。燕生一时间竟有些迟疑,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月白色长衫,外罩湖蓝色绸缎褂子,面皮白净,五官英俊之中透着坚毅的主人。“怎么,不认得了么?”安俊用戏谑的口吻说道,眼角浮现出淡淡的笑纹。“奴才给,给二爷请安!”燕生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略微颤抖的声音中多少透出些惶恐。“快起来吧。”安俊微笑着伸出双臂,把他从地下扶起来,一双宽大的手掌按压在他的肩头,久久没有松开。燕生只觉得胸腔中一股浓浓的暖意流遍全身,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二爷这么着急地招奴才进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时,太阳刚巧被流云遮住,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安俊转回身,慢慢踱到书案对面的板壁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燕生看到一柄悬挂着的宝剑。只见那剑鞘通体闪着银光,镌刻着一层细密而精致的蟒纹,剑柄处缀着一块浑圆通透的蓝玉,显得贵气十足。“还记得那时候,你背着我偷偷地来摸这把宝剑,结果被发现了,挨了我狠狠一顿板子……”安俊一面说,一面伸手把剑取下来。燕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以为二爷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啪!”只见安俊手臂微微一运力,就把那剑从鞘壳里拔了出来。燕生只觉得眼前突然划过一道亮光,寒如秋水,动人心魄。“真是把好剑!”他忍不住拍手赞道。安俊从身上解下一条汗巾子,顺着剑锋的方向轻轻地擦拭起来。“宝剑蒙尘,英雄末路,世上的悲哀之事莫过于此了吧。”说到“英雄”,燕生大概只能想起戏文上常演的那出《霸王别姬》。西楚霸王垓下被围不就是英雄末路吗?他正思绪纷乱,突然,安俊神情严肃地凑到他的耳旁,低声说:“有件机密要事托付于你,事关这把剑的主人。”燕生心里一沉,仿佛肩上突然压上了千百斤重的担子。他抬起头,正迎上安俊期待而充满探询的目光。
  看到他不说话,安俊脸色突然一变,用些许嘲讽的口气说:“你胆子到哪儿去了?难道这些年在马厩里呆傻了不成?”这话听起来如芒刺在背,燕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跪下回道:“替爷照看那些军马,是奴才心甘情愿的事儿。每天看着它们,我就像又回到了西北大营。那里虽然天寒地冻,时刻面临危险,但兄弟们的心是热的。不像回来后,人心散了,大家伙儿走的走,伤的伤……二爷您做了四平八稳的京官儿,大约就像奴才守着马厩,眼界窄了不说,当初的志向恐怕也找不到了吧。”说完,他抬起头来,看到安俊神色凝重,脸色看上去愈发苍白,眼眶中似乎有泪光在闪动。
  阳光又重新照进房内。燕生觉得刚才自己的话说重了,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见安俊望着窗外,淡淡地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安府内外受了很多委屈。如果不是为了我,大概凭你的军功,早就能在皇上那里讨得应有的封赏。”“不,”燕生不由自主地回道:“燕生还是当年的那个燕生,只愿二爷初心未改。”安俊冷静地看了他一眼,从靴掖里直接抽出一封信来,递到他手上。燕生不敢不接,摊在手掌上一看:封面上竟无一笔字迹,背面用蜡封得严严实实。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一封密函。安俊早猜到燕生心中的疑惑,马上解释道:“选你就是因为脸生,不会引起怀疑。你也不要偷看信里的内容,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对你是最好的。”燕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为何,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当年战场之上出生入死的豪情仿佛又悄悄地回来了。安俊又把头凑到燕生耳边,轻轻地吩咐了几句话,燕生听得明白,这正是他要把密函送到的地方。
  

☆、(四)

  春夏之交,阴晴不定。一夜春雨过后,府门口落满了花瓣。一个老汉拎着一把扫帚,慢慢地从角门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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