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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帝欲-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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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桂想了想,苦笑一声;对身后的晴歌说:“放机灵点,我去告知各位大人。”
    晴歌笑着应了声。她本是九州清晏殿的二等宫女,最近才提拔起来补得蕊白的缺。
    一行人捧着洗漱用具,悄无声息的在廊上等,不知换了几次热水,一直到日过梅梢,花影重重映上窗棂,屋里才传来动静。
    皇甫觉泰然自若。
    左脸上赫然两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儿。
    燕脂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色很臭。
    满屋子的人集体面瘫。
    这样的尊容,谁也出不去了。用完膳后,两人便去挤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
    榻很小,躺一个人刚刚好。皇甫觉长手长脚,还得窝着身子,燕脂气得用脚踹他。
    皇甫觉把她捞到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毗迦可汗已经下了降表,我们要赶回京了。有什么想要的,让她们去街上备好。”
    燕脂一怔,慢慢道:“铁勒求和了?止殇呢?”
    “他还要等一等。敦图尔克的人马归顺了朝廷,铁勒王庭要迁到格什朵湖以北,这些事都得他盯着。”
    燕脂嗯了一声。
    皇甫觉垂眸看着她,黑眸中光芒暗暗流转。
    半晌,燕脂开口道:“遇袭的事有眉目了吗?”
    “还在查。应该不是一伙人,要到京城才会有确切证据。”
    燕脂默然不语。
    秦简当日似乎不想伤她性命,只是想毁她清白。时间再掐的准一点,便可让皇甫觉当场撞上。
    这样的心思……
    皇甫觉望着她越来越清淡的神情,手一紧,唇边一抹冷笑,“就这么不待见京里?别说什么去雍和宫的鬼话。我在哪儿,你自然就在哪儿。”他顿了顿,“天佑我亲自待在身边,养在九洲清宴殿。你若是想他,随时可去看。”
    燕脂一怔。他这样做便是变相的让步了。天佑若是呆在他身边,自是不会苛待他。即便是皇子,也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养在皇帝身边。
    她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办。
    皇甫觉看着她怔怔仲仲的表情,哼了一声,“只爱为不相干的人费心思。”
    燕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幽幽叹了口气。他如此厌恶皇甫放,尚且能为她教养天佑。她或许也能为了他,去容忍后宫那帮莺莺燕燕。
    只是,心里还是堵得慌。
    皇甫觉一整天都呆在了集萃堂。
    陪着燕脂午睡了片刻,下午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将燕脂从床上挖出来,罩上了织锦毛皮斗篷,脖领袖口俱是雪白的狐毛,怀里塞了个金珐琅九桃的小转炉,拉着她便出了门。
    一进风雪,燕脂马上便清醒起来。
    攥了一把雪,扔进了皇甫觉的衣领里。
    皇甫觉薄唇一抿,黑眸慢慢扫过她。燕脂咯咯笑着跑开了。没走几步,便哎呦一声,捂着腰停在了那儿。
    皇甫觉看她神情奇怪,似嗔似怒。心中一动,望着她微微笑了起来。
    燕脂噘着唇恨恨的望着他。昨晚上被他迫着换了好几个姿势,若不是骨节柔韧,估计此刻下床都难。
    皇甫觉将她揽腰抱起,一本正经,“若不是你淘气……怎会这般难受!”
    燕脂闷闷的睨着他,大尾巴狼。拿尖尖的指尖隔着大氅使劲掐他。
    皇甫觉一直将她抱到假山上的凉亭,这凉亭建的极妙,正在半山腰突起的山石上,亭翼翘起,宛若凌空展翅的雄鹰,名为“真趣亭”。
    在亭里,正对着茫茫梅林。
    数百株腊梅,铁骨虬根,或含苞待绽,或迎雪怒放,静静站在茫茫风雪中。
    燕脂深吸一口气,只觉唇齿清冽,口内留香。
    亭内早铺设好锦垫火炉,温着一壶青竹酒。
    燕脂喃喃道:“只有这青竹才不会掩了这脉脉梅香,你不是说不让我喝酒了么?”
    皇甫觉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这般爱饮酒,偏偏酒品极差。淡青色的酒液缓缓注入到羊脂色的双耳杯中,他的动作优雅徐缓,唇角有极愉悦的弧度,“只有我,自是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字数好像少了些。。。。。。晚上放第三更。

☆、68豚女

“雪处疑花满;花边似雪回。因风入舞袖;杂粉向妆台。”燕脂用唇衔了一杯酒,喝了进去,喃喃说道。
    她趴在桌上;眼已有朦胧之意。
    雪越发大,簌簌的压在梅枝上,那花反而更加绝艳夺目。
    一阵清香扑鼻,白雪压着重蕊,颤巍巍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张唇,便咬下一片花瓣。
    皇甫觉一声轻笑,“什么都能吃的?”
    他将梅枝横放桌上;将发上的雪拂去。
    燕脂侧头望着他,他今日穿了玄金二色缎衣;发上束着白玉嵌宝冠。举止舒缓,清贵逼人。黑眸似是漫不经意望来,蕴了无数温柔星芒。
    燕脂赞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皇甫觉默了默,眼角一挑,似笑非笑,“你满意便好。”伸手把她揽起,“回去了。”
    燕脂趴在他的肩头,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星眸半阖,“抱我。”
    琉璃世界,暗香浮动。
    皇甫觉怀抱着她,一步步拾阶而下。漫天风雪,全被隔绝在他大氅之外。
    皇甫觉直接将人抱到了自己的院子。他素日办公的暖阁内,也有休息的床榻,将人放在上面。看她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嘴里模糊嘟哝。
    他不禁哑然失笑,她素爱熏香,床褥之间常焚百合香,看她一脸嫌弃,应是不惯他屋内的瑞脑香气。
    他摸摸她的脸,低声哄道:“乖,我处理完奏章带你出去玩。”
    她喝酒之后分外娇憨,只想圈在自己身边。书桌上各地奏章已摆满案头,他却不愿放她回去。
    他埋首公文之时,神情既是专注。屋里一下便静了下来,只听到纸张翻动,下笔落墨的声音。
    燕脂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不觉便移不开眼。
    皇甫觉偶一抬头,便看到她眼睛晶晶亮的望着他,神情一柔,望了望沙漏,亥时了,“饿了吗?”
    燕脂摇摇头,下床站在他的身后,挽了袖子,替他研磨。她指尖纤纤,一截胳膊嫩藕一般,皇甫觉只觉心神一恍,笑道:“你在这儿我可没法安心。荆山搜罗了不少奇书,无聊的话去翻一翻。”
    他们现在的行宫原是颍州太守的私院,荆山这个人也是天朝北派中有名的才子。
    整墙的黄梨木书架,书籍分门别类,放的极是整齐。燕脂一眼望去,竟有不少前朝孤本。手指抽出一本,纸张已经泛黄,旁边俱有不少圈注。
    燕脂翻翻看看,无意在边角发现一本极薄的书,《金匮要略》!她飞快的抽出来,翻了两眼,讲的是针灸之法,并无署名,似是一本游方郎中的手记。
    扉页之上只有一句“经脉者,所以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
    再向后翻时,她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当世的针灸皆源自《难经》,遵从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最讲究针灸手法。雪域的灵龟八法和子午流注针灸法便是不传之秘。这无名氏口气却是极大,对《难经》竟是极为不屑,另提出“解结”一理,讲究审、切、循、扪、按、刺、灸。
    她自负针灸之法,看了此札记,只觉其想法大胆新奇,荒谬之中蕴了三分道理,一下便痴在了这儿。
    皇甫觉于案牍中抬首,目光闪了闪,轻轻勾起唇角。
    老王记狗肉馆来了两位极特殊的客人。
    两人衣饰普通,料子却是极好,往店里一坐,老王头竟有些睁不开眼。
    冬天天黑得早,店里已经准备打烊了。男子进店之后,便将外衣脱下放到了女子这边的长凳上,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下,斜长的黑眸一望他,开口说道:“老人家,两盘狗肉,一壶黄桂稠酒,两块荞面饸饹。”
    老王头被他目光一扫,双膝不由一软,哆哆嗦嗦的摸去了厨房。
    女子扑哧一笑,煞是清脆好听。
    饭菜很快端来,一壶两盘。狗肉盛在普通的青花瓷盘,切得极薄,筋络几乎透明。荞面饸饹两面煎得金黄,望之诱人。
    男子将一锭银子放进托盘,淡淡说道:“到后面休息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
    老王头弯着腰,连连摆手,“用不得……用不得这许多。”
    女子的笑眼弯弯,像映在泉眼里的两弯月牙儿,“老人家,收钱也要看人的。他来吃饭,你便该狠狠提价才是。”
    男子低低哼一声,看着她的目光却无半点不悦。老王头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抓着银子回内堂换了散钱,利落的送到他们桌子上,回到里屋,蒙上了被,双腿开始打颤。
    一边颤抖一边骄傲,自己祖传的手艺果然好,草窝里都能引来金凤凰。
    这二人,自然便是皇甫觉与燕脂。
    皇甫觉天子龙气,不屑乔装改扮,这一路行来,到哪儿都是小小的轰动。
    燕脂眯眯眼,这已经是她们光顾的第三家店了,先前吃了小灌汤包和吮指鸡。皇甫觉竟似对这些小店非常熟悉,慢悠悠的带着她一家一家的品尝。
    她拍拍肚子,叹一声,“吃不下了。”
    皇甫觉放下酒杯,很自然的拿出丝帕替她擦了嘴,站起身来,“走吧。”
    燕脂看了桌上的散钱一眼,“还有银子吗?”
    皇甫觉牵过她的手,淡淡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到了街上,燕脂看看四周没人,便不肯走了,向着他张开手臂。皇甫觉望着她,突然就笑了,“虎父不生犬子,倒是养了个豚女。”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好感动!
    人家看到了sufei、蓝天、潇湘。。。,亲们果然大爱。

☆、69冰舟

豚女?
    燕脂的眉慢慢竖起来;看看月光下的倒影;纤细婀娜,清丽无俦,哪里能跟圆鼓鼓;胖墩墩扯上一点关系?
    大抵美女,都很自恋。
    燕脂重重哼一声,爬上他背时很小幅度的扭了一下腰。
    皇甫觉唇边的笑意味深长。他恰恰很好的感受到了楚腰风流和某些惊人的弹性。
    颍州早已实行宵禁,星月下便只有这一双人影。
    点点露水润麦苗啊,扬柳叶子青啊虐。
    ……
    七搭七哪嘣啊虐,杨柳石子松啊虐。
    ……
    松又松哪蹦又蹦虐松松么,青侬青哪哥哥杨柳叶子青啊虐。
    燕脂趴在他的肩头;嘴里断断续续的哼着一曲江南小调。吴侬软语,细腻圆转;吐字流畅处,像碧荷上晶莹的露珠,簌簌的滚着,稍一碰触,便会分开。
    皇甫觉静静的听着,脚步始终不疾不徐。
    他一直把她背到河边。
    一月霜天,冰平如镜。河面上,静卧着一艘冰舟。
    舟身上以浮雕法凸显出龙凤呈祥,龙鳞凤羽惟妙惟肖,内嵌了七色琉璃珠,七彩光晕流转,果是煌煌凤羽,赫赫龙威。
    燕脂一声欢呼,从皇甫觉身上下来,腾腾向河里跑去。耳旁听得一声轻笑,皇甫觉揽住了她的腰,足下轻点,轻轻巧巧落在了冰舟之内。
    冰舟流星一般流逝在河面,燕脂站在舟头,拍手欢呼。
    他们所在的是秀江的小分流,南岸便是连绵山峰,略无阙处。皇甫觉手持船桨,随性指点,这一叶轻舟,便似在碧波中一般,到称得上随意飘荡,任意东西。
    河道渐渐狭窄,壁立千仞,积雪皑皑,浮光一般从眼前掠过。燕脂不再说话,抱着膝坐在舟头,偏着头看着两岸景色。
    在天山,练轻功最好的法子便是在雪上行走。从不老石到天梯,三百丈,积雪最厚,人一踏上,最浅之处,也要没膝。
    师父那年发了狠,言明定要她每天走上十个来回,他自己不忍心,便让侍剑奉剑二婢监督她。
    只不过一个来回,她便躺在雪地上哇哇大哭。侍剑奉剑苦着脸,百般哄着她。平日再疼她,却也不敢违了主人的命令。
    后来,叶子便来了。
    他偷偷的把滑雪板改良了,中间是木屐,前后延伸出去,比滑雪板更轻巧方便。当着侍剑奉剑,很严肃的对她说,换双鞋吧。
    她轻功不好,滑雪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当下破泣为笑。换了鞋,接过他折的木棍,身轻如燕,十个来回只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第二天,便换了二师兄来陪她。二师兄笑嘻嘻的告诉她,叶子闭关去了,什么时候她轻功练好了,能不换气跃上小松树,他就能出关。
    她很生气,师父也很生气。师父从来不会对她动怒,一向是惩罚替她善后的叶子。
    她憋着一口气,日夜苦练,果真能一口气跃上松梢。
    叶子出关那日,带她去后山滑雪。从最陡的山体滑下,纷飞的雪屑碎银一般,两旁的山峰飞一般急掠而过,就像此刻一样。
    当日一别,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起叶子。很多事,都成定局。既是无法回头,便不该作茧自缚。如果她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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