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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公子最-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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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了抬脚,奇怪地说:“走进来的啊。” 
  欧阳奇道:“不是阿祥带你来的?” 
  “哦,他送我到门口,我就让他走了。我要偷听嘛,不便带个眼线。” 
  那个人眉间有深深的萧索意味,略动了动,问:“堡内有机关,你竟……” 
  我回忆着:“哦,是看到一些红色的细线,这就是传说中的机关?我怕碰到它们就铃声大作惊动你们,就绕开了。” 
  欧阳疑道:“堡内不曾有红线。” 
  他骗人呢,我肯定地说:“有,我看见了,很多,杂乱无章。” 
  见我说得笃定,欧阳眉头露出喜色,和那个人对视一眼,转脸道:“你且在堡中住下,我让阿祥给你收拾一间屋子。” 
  能住这么好的房子真是三生修来,即使是借住,我逆来顺受:“好。” 
  他见我转身欲走,喊住我:“你不想治病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个人:“诸事宜神医不在此,看不成病啊。” 
  欧阳说:“石榴,他正是诸事宜。” 
  我去看那个人的手,布满了趼子,又盯着他的脸,也许这么好看的容颜只是一张用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人皮面具?也就是说,我的欧阳公子还是个响当当的如假包换的美人儿?我又缓过来了,笑眯眯:“你不是神医。” 
  我被真假神医弄怕了,一上来就采取怀疑态度,冤死一个算一个。他拧着眉问:“何以见得?” 
  “你在喝药,你也是病人。” 
  欧阳一拱手:“神医就不能偶染风寒么?” 
  “他的气色很差,病得不轻。”我常年生活在绿湖,所见到的都是健康活泼的矫健人群,连食客们也多是精神奕奕,若只是伤寒,不会有这般虚弱的脸色。 
  那个人狡辩:“向来医者不自医,我是在生病,但这不妨碍我治不了你。” 
3 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10) 
欧阳帮腔:“石榴,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不可爱。” 
  可爱不是我的追求,我不理,仍和那个人说话:“ 你手上为何有趼子?你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欧阳这才来了精神:“他自小练飞刀,江湖人称快刀阿白。” 
  显然他对那个人的武功很崇拜,但我没听过,可见也是心比天高的小角色,我不免有几分同情:“我也生着病,咱俩是病友二人行。” 
  那个人对我凝目而视,却只问:“你怎的……不怕?” 
  “怕死就会不死吗?对于我解决不了的事,我都会让自己心平气和点。身体已经够痛了,还要自己吓自己吗?我不做雪上加霜的事。”他比先前平易近人多了,我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废话,“虱子多了不痒,你说是吧?” 
  他扬起唇角,笑容微薄,侧过脸对欧阳说:“生猛脆爽,又精辟圆融。” 
  他居然笑了。笑纹虽嫌太淡,竟有融化冰雪的灿然。我瞅着他,几欲热泪盈眶,小明竟也得遇明主,眼前人是多么有见识,怪不得脸上像刻着“贵人”二字。 
  欧阳也笑:“好货色弄来与你解闷。” 
  阿白又说:“起先我还担心你寻得她来是大大不妥,不想……” 
  我急忙申辩:“阿白你放心,我只谋财,不害命。”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就算要害命,也得我死后再找副美艳的躯壳借尸还魂啊,断不至于打他的注意便是了。是女子才可以继续喜欢欧阳呀,我不想当男人,即使他是个顶好看的男人。 
  当天晚上,我才见着传说中的神医诸事宜。他住在古堡右侧的帐篷里,欧阳带我去见他时,他刚空闲下来,手中握一杆毛笔。一如我感觉中的那样,他年近五旬,个头不大高,很瘦削,是个老得很好看的老人家。 
  诸事宜就在我的方寸之内……那个明艳婀娜的女子,却又是何人所扮?在跟我把脉时,我观察着神医,人们都说他精于易容,扮成妙龄女郎都浑然天成,一向是神龙见尾不见首,欧阳却好本事,将他寻了来。 
  看来暗含尘果然是剧毒,诸事宜凝神良久,才执笔运墨写下药方。出乎我意料,他的字迹疏朗开阔,很好认,欧阳拿着药方,我凑过去看,心跳停止:“碳灰、碱水、荔枝蒂、金银花,血……就这些?” 
  除了血,都是寻常的药材,让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剧毒,在诸事宜眼里,解方就这么简单?神医像看出我在想什么:“暗含尘的主要成分是金刚石磨成的粉末,对肠胃造成极大的损伤。克制它的法子不大多,最关键的就是洗血养胃,别的都好说,最后这一味却不简单。这血啊,不是普通的血,非得以血换血才行。” 
  “听不懂。”我老老实实承认。 
  “你不用懂。”欧阳收起药方,客气地对神医说,“阿白缺的也是这味吧?” 
  诸事宜看着我俩,捋了捋胡须:“他的毒已渗入脏腑,要清除实是艰难,还须得是……御座之血。” 
  “那是什么?皇帝的血?”我问。 
  欧阳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力捏了一下:“别问了!各扫门前雪!” 
  原来阿白跟我同命相连,也中了暗含尘。我对他的同情多了几分,晚上吃饭时就去和他说话:“你们说的那件事,就是杀皇帝救命吧?” 
  欧阳和阿白脸色同时一变,我认为猜中了,得意道:“杀死他可能有点难,但让他受伤流点血还是有把握的,你不就是要他的血吗?” 
  欧阳说不清是逗我还是认真:“说说看。”
3 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11) 
“大家都知道皇帝好色,不如送个美貌的女刺客接近他,酒里下点迷药,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欧阳大喜过望:“石榴,真是近朱者赤啊!你跟了我才几天,竟出落得如此深明大义!” 
  “什么意思?我猜对了?”我警觉地问。 
  他这下有点沉痛了,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呃,石榴……” 
  “说。” 
  “你对皇帝不敬,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国家老被别人压着打,他却不管事,整天酒池肉林,靡靡之音,我早就看不惯他了。”阿白沉静地看着我,我拍着桌子口若悬河,“欧阳兄,你就冲我敢对他大放厥词,就挑上我了,对不对?好说!你们多教我点功夫,待我的毒一解,就去会会老皇帝!既然不用取他性命,我学几招过硬的逃脱术就行了,阿白你放心,不就是他的血嘛,包在我身上。” 
  我豪气万丈,大包大揽,欧阳坐近来,伸手欲拧我的脸颊,我头一偏,躲开了,他哈哈笑:“石榴姑娘胆色过人,但姿色嘛……” 
  他在嘲笑我不够格当个“美貌女刺客”呢。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气呼呼:“欧阳阿三!你欺人太甚!我是没你的越天蓝好看,但我认识诸事宜神医啊!他把我易容成貂蝉昭君也是有可能的!” 
  我底子是差,好歹也是个女的对不对,诸事宜自己都能扮得美妙无双,焉知我不能?我很生气,喝了一碗白粥又去添了一碗,阿白看着我,挑一挑眉:“你的胃口倒不坏。” 
  “为何要坏?”我觑着他愁眉不展的容色,又忍不住开导他,“既然有解方,说明你也能活下来,就别老发脾气了,好歹心情愉快地撑到那时候。” 
  欧阳插话道:“他啊,天生就是个乖戾性子。” 
  阿白敛了眉,神情一黯,我见之不忍,解围道:“没人天生性情乖戾,我娘也不是,阿白你也不是,你是生病了。生病的人都觉得自己软弱无用,生的其实是自己的气。”半年前,我接待过一个身染重疾的食客,是个老秀才,他留给我一册古书,我学给阿白听,“我在书里看到一句话说,‘强极则辱’,我不晓得是否也适合你,但我想对你说。” 
  还有句话我没说出来,长得好看的人脾气都臭。阿白盯住我,深湛双瞳像被深雪浸透了,倦乏地倚回椅背,慢慢地说:“你是对的,先活着,余下再作计较。” 
  欧阳松了口气,望向我,眼底眉梢竟有赞许之意。可我说了什么?还是我表了态,使他不辱使命?事情发生多而杂乱,我得一件件地推敲消化。我见着他,中毒,他找着我,答应帮我解毒,然后我来到此地,遇上阿白,阿白也是暗含尘的受害者,我们同病相怜,我答应为他去给皇帝放点血…… 
  可是,这件事找个武功不俗、样子也好看的侠女就能完成,何必找我?我武功低微,还得求人帮忙易容,既容易穿帮又可能失手,可一旦失手……呃,只要威逼利诱我就有可能供出他们,不,我不是合适的人选。 
  既然这样,欧阳找到我,到底所为何事?我心神不宁地睡下了,这儿是他的城堡,有他,有阿白,有和气的阿祥等人,我用不着再草木皆兵了。被褥又松又软,欧阳又送来几支檀香说是能让我睡个好觉,甜香袅袅在房间里飘散,令人骨软目饧,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醒时天已大亮,我住的这间房临着窗,窗外莺声丽啭,我跳下床,推开长窗,鸟语花香便统统涌进来。能在这屋子里住一辈子就好了,但这是个非分之想,就跟明知欧阳已有未婚妻一样,他是不可以被惦记的。 
  洗漱后,我穿堂过院去找阿白。这回倒不曾看到错综复杂的红线了,想必是阿白给解除了。可是它们的确是存在过的,他们却说没有,怎么回事? 
  寻人不遇,阿白的门紧闭着,无声无息,他可能还在睡觉吧,我便独自走到了城堡外面。 
  草原的风很香,阿祥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比划剑术,兵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欧阳坐在帐篷边聚精会神地晒太阳,雄鹰回来了,就停在他的肩膀上。见到他我很高兴,跑上前:“嗨!” 
  他像是在想事情,被我吓了一跳,努努嘴巴:“让阿祥带你去吃饭,别碰荤腥啊,你和阿白都不能吃。”我刚要走开,他又说,“吃完了回来找我,共商大计。” 
  草原的食物贫乏,阿祥他们顿顿都是牛羊肉,早就吃腻了,我呼呼地吃着白粥,就着几根咸菜,他说:“石榴姑娘挺随遇而安啊。” 
  我笑:“穷人家的孩子有得吃就不错了,不挑食。”反倒对他好奇了,“你们只有肉吃,不想换口味吗?” 
  “牛羊肉增加气力,是好事。换口味得等莲花公子到来,他每个月都会往草原上运送一批物资。”阿祥呵呵笑。 
  莲花公子也会来,真好。吃完饭我就去找欧阳,满以为他会教我一招半式的,起码混一支剑用用也好啊,可他只命令阿祥放飞了一群白鸽子,布置了任务:“天黑前告诉我它们的数目。” 
  鸽子被人很巧妙地剪了翅膀,飞不高也飞不远,但没一只老实的,有的在天上飞,有的在草原上散步,还有的窜到帐篷顶上待着,我拉长了脸:“这少说有上百只,你存心欺负人吧?” 
  我当他能教我武术呢,但会数鸽子,这算什么本事?我气不过,鼓着脸坐在地上,欧阳比我更不高兴:“让你数你就数,你还想不想要一百两银子了?” 
  我就是被它骗上路了,可他很穷,拿不出钱。事到如今,鬼才信他!他哼了一声,叫过阿祥:“你骑我的马去驿站钱庄提钱。” 
  阿祥领命而去,我识时务:“好,我数,我数。”欧阳此人行事古怪,捉摸不透,我搞不清他的用意,但数数鸽子就有钱拿,这买卖合算,数就数。 
 
4 日日花前常病酒(1) 
在我数鸽子的时候,欧阳喊了几个人钻进了一旁的帐篷。我猜是他们风云帮的骨干成员,此番不知要洗劫哪个镖局或大户人家了,个个神态凝重。余下的人继续留在草原上各练各的武功,不时捉对厮杀一番。 
  此地看上去像个角斗场,既神秘又秩序井然。我好奇地叫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他使大刀,我跟他拉家常:“小哥啊,你爱听说书吗?” 
  他一头汗,撸起袖子就擦:“听的!从小就听,后来就拜了师!” 
  “那你为何要学大刀呢?说书人的故事里,很少会有刀客成为天下第一呢。” 
  他人长得壮实,心也实诚:“没事!帮主说我是力量型的,走不了轻灵风格。” 
  “你们帮主武功很高哦?”我循循善诱。 
  他不大好说欧阳的坏话,嗫嚅着:“据说帮主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我还没见过他出手。”抓抓头皮,又说,“但有我们在,用不着他亲自出手。” 
  “你们有多少人?” 
  “三千。”小伙子见我是欧阳的朋友,也不隐瞒,“我们多是阿祥、吴添海、舒达……这些大侠们一手挖掘和培养的。” 
  舒达?这个名号我听过,我的食客里有人提到过百草大侠舒达,说他数年前纵横江湖风头无两,连武器都不用,随手折一根柳条或一朵花就能杀人于无形。这位江湖浪人无妻无子,独来独往,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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