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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国士无双-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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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锟也不生气,掸了掸帽子放在桌,这是一顶瓦灰蓝的将军帽,帽墙是一圈金箍,帽沿有个弹洞,边缘被烧焦了,黑漆漆的。
    “丘团长,听说你拉痢疾了,我看不像啊。”陈子锟和颜悦色道。
    丘富兆站了起来,开门见山道:“护军使,咱名人不说暗话,您把治安捐给免了,俺们吃不饭,这差事没法干了,您另请高明。”
    说着向三个小队长递了个眼色,三人都忙不迭的点头:“对,俺们没法干了。”
    陈子锟点点头:“行,不干就不干,继续打牌。”说完拿起帽子出去了。
    丘富兆哪能继续打牌,忙不迭的跑到了夏家大宅,向夏大龙禀告情况,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陈子锟的反应,道:“老爷,我看姓陈的是没戏唱了,我当面顶他,他都一点脾气没有。”
    夏大龙道:“手底下连兵都没有,就敢跟我叫板,还他娘的取消治安捐,这回我倒要让全县城的人都看看,这南泰县,究竟是谁顶着天。”
    丘富兆道:“土匪就在城外,姓陈的一点办法没有,要我看,不出两天,他就得巴巴地来求老爷您出面。”
    夏大龙得意洋洋:“那是,只要他低下这个头,锐气就算折了,以后南泰县还是老子说了算。”
    丘富兆道:“老爷,费那事干嘛,反正他现在手里没兵,不如我带几个兄弟,直接把他毙了不就得了。”
    夏大龙道:“你懂个屁,姓陈的是吴佩孚的人,我动了他,就是和北洋政府做对,到时候就连孙督军也保不了,我夏大龙可没那么傻,哼哼,我就要用软刀子割他,让他自己滚蛋。”
    ……
    南泰县城高墙厚,又有宽阔的护城河,土匪们不清楚城里的情况,不敢贸然攻城,就在四圈打转,不过这已经把城里的百姓吓得够呛了,土匪在外面晃荡,县城四门紧闭,卖菜的不敢进城,挑粪的不能出城,这一招围而不打的招数实在阴险。
    护军使公署,陈子锟召集众人开会,虽然他依然保持着泰然自若的表情,但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这个没兵的光杆司令实在当的太憋屈了,被百十个土匪骑在头拉屎也就罢了,连保安团的丘八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口气憋得他内伤都快出来了。
    要是换了以前,陈子锟早就潜进夏家大宅把夏大龙一枪崩了,还容他弄这些猫腻,可如今当着堂堂江北护军使,家里还有俩老婆,手下还有一帮跟自己开饭的弟兄,匹夫之勇已经派不用场了。
    “事到如今,怕是只有暂时屈服,请夏大龙出面了。”阎肃叹息道,形势比人强,此时不低头也不行了。
    “那不行,请夏大龙出面,就势必恢复治安捐,那就等于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以后我陈子锟还怎么在外面混!”陈子锟斩钉截铁的否决了这个提议。
    “要我说,请吴大帅出兵,不要多,第三师出一个连的兵,就能扫清这帮乌合之众!”赵玉峰提议道。
    “不到山穷水尽,我是不想请大帅出手的,况且目前的局势,远水不解近渴,等洛阳发兵过来,起码是十天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陈子锟还是摇头。
    龚梓君说话了:“咱们为什么一定要依靠夏大龙的保安团?护军使公署存着枪支弹药,咱们为什么不自己拉队伍?”
    阎肃苦笑道:“不是没想过招兵,可是咱们没钱啊,不瞒你说,护军使公署的账,只有百十块钱了。”
    龚梓君惊讶的张大了嘴,继而垂头丧气,没钱就没法养兵,没兵就弄不到钱,这是一个死局啊。
    陈子锟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紧盯着柳优晋,目光炯炯。
    柳县长道:“护军使,您看着我也变不出钱啊,我这个县长和您一样,是光杆司令。”
    陈子锟道:“我有办法了,夏大龙不是借土匪来压我么,他能借力,我为何不能借。”

第五十二章 放火
    听陈子锟这么一说,大家似乎都明白过来,柳优晋击掌赞道:“妙哉,我怎么没想到,土匪兵临城下,咱们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收税,募兵,必然事半功倍,咱们一个护军使,一个县长,珠联璧合、名正言顺,谁能反对?”
    “对,正好借着这个危机,先拉起队伍来,咱们不是还有八十条枪么,全发下去,土匪想攻城也没那么容易!”阎肃也兴奋起来。
    柳优晋道:“我这就去安排,让地保沿街吆喝,唤醒沉睡的人民!”
    他一语双关,旁人何尝不懂,龚梓君道:“我家里还有四杆枪,这回也拿出来保卫县城。”
    陈子锟道:“如果南泰县里有十个龚参谋这样的热血青年,别说来百十个土匪了,就是来五百一千,又何足惧哉。”
    年轻人经不起夸赞,龚梓君热血沸腾起来,道:“我中学同窗里,也有几个有识之士,正值危难之际,我想他们都会挺身而出的,还有家父的几个生意的朋,我也有把握劝说他们施以援手。”
    陈子锟拍板道:“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召集百姓保卫县城!”
    小小的南泰县国家机器开始了运作。
    夜晚的街头,一个人也没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显寂寥,陈子锟摸出怀表看看,其实才刚八点钟,在北京或者海,都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间,可是南泰县除了一个醉仙居,几个小饭铺之外,基本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夜生活极其贫乏,一到晚,百姓们就各回各家,吹灯睡觉。
    被县长临时叫来的几个地保清了清喉咙,提了提腰带,拎着铜锣,开始吆喝,没有固定的台词,总之传达一个意思:土匪围城,南泰危在旦夕,护军使署和县政府联名发布命令,要求每户出一个壮丁,到南门集合。
    八个地保沿街吆喝,喉咙都喊破了,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没有任何动静,有些本来还亮着灯的人家,听到地保的脚步声接近,屋里立刻黑了下来。
    地保们有气无力的继续敲着锣,吆喝着,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干脆找个地方乘凉去了。
    ……
    龚梓君兴冲冲的回到家里,开始翻箱倒柜,龚稼轩听说后急忙赶来询问,龚梓君告诉父亲,要捐献家里的枪来抵御土匪。
    “荒唐,这四支枪是你叔父存在家里的,岂能拿来乱用。”龚稼轩沉下脸道。
    龚梓君急了:“抵御土匪怎么能是乱用呢,一百多个土匪就在城外,万一打进来,玉石俱焚啊!”
    龚稼轩道:“谁说土匪要进城了,保安团那么多人枪,难道是摆设不成?”
    龚梓君道:“可是他们都撂挑子不干了啊。”
    “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只要夏大龙一出面,保安团立马就城墙,土匪立马就退走,你信不信?”
    龚梓君哑口无言。
    做父亲的叹口气,继续劝道:“孩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透么,这哪里是土匪围城,分明是夏大龙在跟陈子锟叫板,护军使若是输了,怕是就再难翻身了。”
    龚梓君道:“那咱们就更得帮护军使一把了,咱们可是站在他这一头的啊。”
    “错,咱们龚家哪一头也不占,咱们是骑着墙的,哪边都不得罪,你懂么?”
    “可是,当初护军使在咱家的时候您是怎么说的?”
    龚老爷苦口婆心的劝道:“说归说,做归做,两码事,不错,咱们是跟夏大龙不对付,可也不能把宝全押在姓陈的身,爹当初看重他,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吴佩孚,现在看来,他若是解不开这个局,就不值得咱们依靠。”
    龚梓君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哪儿去!给我回来!”龚老爷怒道。
    “我城头值夜班去!”龚梓君头也不回。
    “站住!”龚老爷一声怒吼,终于叫停了儿子,慢慢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绸子包递过去:“拿着防身。”
    龚梓君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把乌黑锃亮的马牌撸子。
    “爹……”少年无语凝咽。
    “去,爹劝不住你,也不能扯你的后腿,这几天城里凶险,你小心点。”龚稼轩帮儿子整理了一下军服领子,笑容很温暖。
    “爹,我去了。”龚梓君敬了一个军礼,走了。
    他并没有去城头值夜班,而是去了中学同窗孙浩然家里,民国八年的时候,龚梓君从省城回家乡组织青年学生焚烧日货,孙浩然就是积极分子之一,把家里的日本脸盆、日本牙粉都给扔了,所以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孙家是开棺材铺的,这门生意本来就旱涝保收,再加世道乱,每月都能卖出去几十口薄皮棺材,孙家也算南泰县城一号富户了。
    敲开大门,孙家佣人引着龚少爷来到孙少爷屋门口,就闻到里面一股奇怪的香味,孙浩然斜靠在榻,眼睛眯缝着,身穿拷绸衣裤,骨瘦如柴,正拿着烟枪美滋滋的抽呢。
    “梓君来了,快坐,你也香一筒。”见老同学来访,孙少爷很兴奋,坐起来挥舞着干柴棍一般的小胳膊招呼道。
    龚梓君眉毛倒竖:“你抽鸦片?”
    “呵呵,托关系买的好云土,你真不尝一口?”孙浩然乐呵呵的,似乎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不了。”
    “老同学,你真是稀客啊,说,有啥好玩的?”
    “算了,告辞。”龚梓君转身便走,把孙少爷搞得稀里糊涂,摸着脑袋道:“梓君这是唱的哪一出,一惊一乍的。”
    出了孙家,龚梓君又去了父亲的好秦伯伯家,老秦是开当铺的,家资殷实,雇了两个护院,在县城里也算是个人物。
    秦伯伯正和几个牌打麻将,在座的都是龚梓君的父辈,一一见礼之后,秦伯伯一边摸牌一边问道:“贤侄,有啥事啊?”
    龚梓君道:“土匪围城,南泰危在旦夕,秦伯伯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急?”
    “三条?杠!”秦伯伯开杠,春风满面,似乎没听到龚梓君的话。
    龚梓君默默地站着。
    秦伯伯拿了一张牌,看也不看,直接用拇指肚一摸就打了出去:“五万!”
    对面的牌大笑:“胡了!”
    秦伯伯哈哈大笑,递过去几个筹码,推倒麻将牌,稀里哗啦的洗着牌,回头问龚梓君:“你刚才说什么?”
    “土匪围城,南泰已经危在旦夕了。”龚梓君道,此时他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哈哈,天塌下来,有夏老爷顶着呢,怕毛!”秦伯伯爽朗笑道,毫无惧色,继续砌起了长城。
    龚梓君默默离开,来到南门口,这里是抵御土匪进攻的最前沿,大伙儿都在,可是没有一个民夫前来应征,更没有人捐献枪支粮食大洋了,就连地保都溜号了。
    把自己的经历一说,柳优晋叹口气道:“全县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
    陈子锟啥也没说,蹬蹬蹬城楼去了。
    ……
    深夜,夏家大宅忽然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天幕,密集的枪声响起,距离如此之近,仿佛就在耳边。
    土匪进城了!这是百姓们的第一个念头,所有人都紧锁房门不敢出来,直到第二天早,听到地保在外面吆喝才知道安全了,这才三三两两的出门,交头接耳,交换着彼此的小道消息。
    据说,火是从马棚草料堆烧起来的,渐渐蔓延到柴房和厢房,发现的还算及时,可是正当人们救火的时候,土匪开枪了,双方一场激战,结果耽误了救火,夏家大院生生被烧掉三分之一。
    火是土匪放的,他们半夜爬进城来杀人放火,要不是护军使带人及时赶到,夏家恐怕早就烧成白地了。
    这是每个老百姓都深信不疑的事情经过,但私底下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的传说,那就是,这把火是护军使派人放的,不过没人相信,因为陈子锟亲自带队救火的英姿是许多人亲眼目睹的。
    夏大龙肺管子都要气炸了,作为始作俑者,他当然知道土匪不可能来点自己的宅子,这把火绝对是陈子锟放的,不过他硬是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能打掉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咽。
    一场大火,烧掉了百姓们的侥幸心理,人心惶惶取代了麻木不仁,夏家都倒了霉,何况自家这种小门小户,再加地保整天在外面敲锣,宣扬土匪多么多么凶残,就连最笃定的人都惊慌失措起来。
    南门外,睡了一宿的土匪们懒洋洋的伸着懒腰,昨晚城里好像失火了,半边天通红,惊扰了他们的好梦,许多人的睡眠质量受到影响。
    土匪们肆无忌惮的解开裤子撒着尿,彼此用最恶毒的粗话咒骂着,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号声,然后就见南泰县城的南大门打开了,一个举着红黄蓝白黑五色国旗的大个子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三匹马,当先一人正襟危坐,金色的帽箍和肩章隔得老远都能看见。
    梁茂才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没错,是金帽箍,江北护军使亲自出城了。
    “二当家,干他一炮?”一个独眼龙举起了步枪。
    “等等,看他唱的哪一出?”梁茂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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