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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温瑞安-纵横-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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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顶了!
    战端已开。
    不拼下去是不行的了。
    ——除非是铁手死了。
    可是铁手却没有死。
    他正一身破烂、满身泥污的再从“加落梯”步上“不文山”之顶。
    仿佛还满身轻松。
    ——脸上还居然带了点“顿悟了”的神情!
    到这地步,不打下去怎么!?
    铁手上山。
    一步一步的上山。
    开始是他的头,出现于山线。
    然后是身子。
    最后是脚。
    但大家只看着他的手。
    他的人虽摔得“破破烂烂”,但一双手,依然毫无污垢,秋毫无损。
    苍劲有力、海不枯石不烂的一双手。
    “大叫天王”开始退后。
    他不是走。
    而是一步跨到第一顶大轿子那几去。
    那儿一直搁着三顶轿子:
    一枣红色:从木杠子到垂帘都是这个颜色。
    一黑。
    一曰。
    他往红轿子跨去:本距至少十六、八尺,他却一举步便到了。
    他用手在里边一掏。
    掏出了一件事物:刀!
    他那么铁塔矗立、古松屹峙的个子,手上拿的,居然是只有一尺一寸一分长的刀!
    小刀!
    短刀!
    ——短小的刀!
    可是,当这把刀拔出了鞘,情形便完全不同了。
    不一样了。
    刀仍是只一尺一寸一分长,但它本身发出的惨红色的刀光,足有二十六尺七寸七分长,渗渗然的浸了开来,映得他自己眉须皆赤,他的对手也脸目皆赭!
    这一刀拔出来的时候,好像有只什么野兽在远方哗了一声。
    铁手不禁失声问道:“杀狗刀!?”
    “大叫天王”扔鞘于地:“正是用来杀你!”
    铁手不以为忤,只先赞赏道:“好一把刀!”
    这一刹,铁手因为看到“杀狗刀”,从而忽然了解、体悟了孙青霞当日为一把“断冰切雪剑”雪上台比武的心情。
    也明白他为何在“杀手涧”之战时把敌时把敌人遗下的刀一一收为己用。
    ——那不仅是利器,也是美的事物。对一个嗜武的人而言,看到一把如此利器,不免见猎心喜。……或许,对美丽的女子,孙青霞也有种刀剑般的心情吧?
    “大叫天王”见他神思恍诅,大叫一声,当头棒,喝醒他似的吼道:
    “接我一刀!”
    一刀当头劈落。
    刀锐。
    刀风长。
    刀气极盛。
    他要打败他。
    可是他不想暗算他:胜之下武,他还不屑为。
    是以他出刀前仍先大喝了一声!
    空手的铁手怎么躲?
    ——没有兵器的铁手如何接!
    铁手不接。
    ——他用的方法居然是:
    逃!
    这无疑大失身份。
    可是铁手就是要狠命的逃。
    刀锋已及他身后。
    他倏然闪于枣红大轿之后。
    那儿虽有十二名雄赳赳的轿夫,但没有“叫天王”的命令,谁都不敢动、不能动。
    “大叫天王”刀不忍毁轿,只见刀光倏缩,已折射轿后。
    铁手疾驰那顶枣红大轿,跃上了白色小轿之顶。
    “大叫天王”的“杀狗刀”不欲斩毁白轿,只有一折,仍在起伏浮波间兜铁手。
    铁手迅转入黑然轿另一端。
    刀一凝。
    不能发。
    一发不可收拾:得先把黑轿粉碎。
    “大叫天王”怒吼一声,发力怒冲,人到刀到,这次是贴身直取铁手。
    铁手一直退。
    天王一直追。
    终于,铁手已失去了,没有了任何遮庇,退到了场中。
    场中是空地。
    “大叫天王”誓要将铁手斩杀于刀下,方才甘休。
    忽尔,铁手一俯身。
    一扬手。
    “大叫天王”怎容他喘息,时机一纵即逝,他大叫一声,一刀已砍了下去。
    刀锋冷。
    刀光盛。刀
    刀刀
    刀刀
    鞘!
    这一刀落,没料忽给一古木鞘恰恰套住。
    鞘是原来这刀的鞘。
    鞘在铁手手里。
    铁手在这千钧一发刹那间拾起了“大叫天王”遗弃于地的鞘,正好套住了刀。
    刀光虽烈,刀意亦炽,但一旦遇上这把古朴的鞘,便完全失去了锋芒,不见了锐气,完完全全地给同收进了鞘里。
    刀进了鞘。
    鞘在敌手。
    “大叫天王”也怔住。
    瞪大了眼。
    呆立当堂。
    铁手把玩着手上的刀和鞘,忍不往又赞了一句:
    “好一把刀!”
    然后又补了一句:
    “好鞘!杀狗刀配的是猫几鞘!”
    能杀人的就是好刀。
    但能好好收藏好刀的鞘,就是好鞘。
    好刀固然难得,好鞘更难能可贵。
    ——有才的人正如好刀,锋芒四射终遭折,如果也有一把好鞘,把光采四溢的才华藏锋敛锐,蓄势待机,一击而着。终能一举成名,大展鸿图。
    没有退路了。
    只好打下去。
    ——对“大叫天王”而言,他面临的情势,的确如此。
    他跟铁手打了一拳。
    铁手给他打下山去。
    不过,铁手又回头来了,而他却是有苦自己知。
    他用刀追斩铁手。
    铁手不敢接,只能逃。
    这次他也以为自己一定得手——“杀狗刀”是不杀人不休的。
    这把刀自有杀性。
    可是铁手却用刀鞘收了他的刀。
    刀鞘都有灵性。
    ——如果这短刀长的锋“杀狗刀”具有杀性,那么刀鞘就是实在善性。
    所以恰好收了这一刀。
    两招已过。
    还有一招。
    “大叫天王”决定使出他的绝招。
    什么是“绝招”?
    ——绝招就是敌人破解不了的招!
    “大叫天王”的“绝招”很简单。
    也很可怕。
    ——世上越简单的事物就越复杂,越可恨、越难应付。
    “爱”是一个人非常简单的事,“恨”也一样,但“爱”和“恨”,也绝对是世间最可恨、复杂和难解决的事情。
    同理,一颗石子、一根草、一滴水、甚至一个婴儿,也简单极了,但它同时也是世上最复杂、最可怕、最难对付的东西。
    所以,常有人说:“本来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何以将它弄得那么复杂?”——这想到其实是太天真了,因为任何简单的事,最后却是由复杂因素描成的。
    ——就算你只吃一口饭、只要一个碗、只用一支笔;然而饭和碗和笔那么简单的事物但都是经过许多人和物、智力和努力所合成的!
    没有简单的事,是因为人本来说是复杂!
    故尔,对一个武林高手而言,也没有简单的绝招:
    绝招之所以简单,一如诗人把毕生才学,尽化作玉言、七律、尽管写几行几十字,但所表达的,已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
    画家和音乐家亦同。
    艺术的至高境界本来就是一致的。
    而今,“大叫天王”也如是。
    他冲向铁手,以无比的气势。
    他的绝招是:
    撞!
    他要撞死他的敌人!
    他张开了手,放开了怀抱狂奔,就像忽着跟对方作一个拥抱:
    ——死亡的拥抱!
    他一疾奔,山摇地动,真个是每一步都几乎可在地上踏出一个大窟窿来。
    尽管铁手可抵得住他一拳一他毕竟是名不虚传的“铁手”,消解得了他一刀——其中用了一些些的技巧与智慧,但要吃这个铁甲金刚一般硕大无朋的人一撞,那恐怕只有四个字:
    以卵击石,
    或曰:
    铁手疯了。
    不过,铁手好像好像真的疯了。
    他真的反冲了过去。
    他要跟那巨无霸撞在一起:
    他就是要以卵击石,而且还要玉石俱焚!
    他反撞了过去,二人就像两头黑牦牛和黑牦象,非要撞个粉身碎骨而不甘休!
    然而,尽管铁手要比黑牦牛还壮,只是,怎么看去,“大叫天王”仍是比他高、比他大、比他强、比他壮!
    铁手终究比不上查天工!
    ——他却偏要与之对撞!
    这一撞,结果绝对不堪设想。
    两人对冲!
    对撞!
    ——就像两部九驷狂驰的战车!
    两人发足狂奔!
    二人其势劲急!
    两个人都低了头、躬起背、竖起时肋,矢志要把对方撞个粉碎!
    马龙嘴边隐约有了笑意。
    陈风尘眼色甚是诡异。
    ——得要有人拆开他们这玉石俱焚,不作瓦全、魔鬼般的一撞!
    一人叫了起来:“别撞——”
    阻止的人是苏眉,地下边的话是。
    “——先对付了孙青霞大家才拼生死……”
    再下来的话已讲不下了。
    撞势大劲。
    带起的是风狂卷。
    ——把苏眉的话全逼得吞回肚子里去了。
    却有一人陡地同出,作势要拦!
    “别撞——何必自相残杀!?”
    出言、出手和出来的人是老乌。
    他极有勇气。
    惜份量不足。
    他的人既弹了出去,已无视于生死,在这两大高手如此全力一拼下,若双方都不能及时收招,夹在中间的他就是第一个给撞得个稀巴烂的!
    可是他仍然挺身。
    他要截住二人的决死之撞!
    ——他不怕死?
    ——他不怕死?
    还是他觉得正义比生死更重要?
    不过他没有死。
    他才闪了出来,己给一股神奇的力量震飞。
    而人纵还未撞个正着,但可能是因两大高手冲势间的激起的罡飚,已把老乌荡飞了出去!
    然后,两人终于——
    撞在一起!!!
    他们终于撞在一起!
    “大叫天王”就像是一座会走动的山。
    燃烧的斗志使他要把眼前至恨的人撞个粉碎,碾成粉未。
    “碰”地一声,他撞着了他。
    他也撞上他。
    两人在极可怕的速度和劲道中撞在一起。
    沙尘滚了。
    泥泞四溅。
    大家都急切的要知道结果。
    奇迹。
    绝对是奇迹。
    两人仍在那儿,不穿不烂,没破没损,仍屹立在那儿,只不过,一个摸着额,一个撑着腰,眼里都有些狐疑,神情有些迷茫而已。
    ——如果剧然猛烈的一撞,竟然两人都安然无恙?
    这可真是个奇迹了!
    ——却不知,“大叫天王”和“铁手名捕”此际内心的感觉又如何?
    一撞无损的“大叫天王”。现在正摸着额头。
    (难道那一撞竟——〕
    铁手也正以手抚看腰。
    (对撞于头,却热伤了腰筋,这姓铁的到底是铁造的?钢打的?还是钢铸的!?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干咳。
    咳的是:“少年叫天王”。
    这时候,“大叫天王”和“铁手名捕”都呆在那儿,一抚额,一摸着腰,愣在那儿。
    谁也没动。
    谁敢没说话。
    ——其实是这顷刻间,他们一下子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到底谁才是“大叫天王”?
    谁才是铁手!?)
    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的“少年叫天王”缓缓的道。
    “大家既然已拼了三场,不分胜负就算了,——现在大伙儿都是同一道上、同一条船上的人,不必拼出性命、流出鲜血来定输赢的?嗯?”
    这会儿,大家已瞧出了两人的实力,显然“少年叫天王”开了口,大伙都顺水推舟,忙称是不已。
    这时,两人才如梦初醒,且对刚才的心态,十分诧异。
    ——是不是碰撞力太巨,以致二人神智对调了?
    ——还是彼此所发出的劲道,使二人互相“上”了“身”?
    惊疑不定的铁手,稍定过神来,便向“大叫夭王”抱拳正色恭声道。
    “对不起,适才我一再激怒您,无非是要一试你的绝世神功,而今领教了,确是震烁古今,前所未见,铁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深感出言无状,故请罪责。”
    “大叫天王”自这一拼,也以手大是生起“惜英雄重英雄”之心,这才稍为凝神,赶紧道:
    “铁兄客气,刚才三次拼搏,你第一招‘以柔制刚’,已占上风;第二招‘以鞘收刀’,更妙至颠毫——但我原仍不服!直至第三招各以实力互拼,我这老小子块头比你大三倍,都仍撞个神智迷糊,半点占不上便宜……我这就算输了,也心服口服!”
    铁手笑道:“你若算输,我这算啥?别忘了您第一拳就把我打个鬼吃泥呢!”
    两人哈哈大笑,各人见二大高手一战之后,如比惜重,也自宽怀,各为刚才所见惊天动地之一战而回味、震叹不已。
    马尤却凑到少年叫天王身畔,细声道:“铁手的战力比我们所估计的还强。”
    少年查叫天道:“强多了。”
    马龙问:“他再强,而今也耗了不少无气,要不要我们一并出手将之一气格杀?”
    背几在大家的少年道:“——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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