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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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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已上东山,玄奇在茅屋里做了野菜饼和米菜羹。孝公生平第一次如此贴近地看女子下厨,见玄奇围着粗布围裙,又显得明艳本色,不禁一股温暖涌上心头,暗自感慨隐居田园的愉悦洒脱,自己却偏偏无缘。片刻之间,青绿的野菜面饼和金黄的米菜羹摆在了木几上,孝公胃口大开,吃喝得啧咂呼噜,声气大作。玄奇笑得不亦乐乎:“我的国君大人,你慢点儿好么?馋相!”拿面巾轻拭他额头汗水。孝公高声道:“再来一碗!”理直气壮俨然夫君。玄奇拍拍他的头:“吆喝甚?村汉一般。”孝公慨然道:“村汉好啊,一个老妻三间屋……下边甚来着?”玄奇咯咯笑得弯腰蹲在地上,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上气不接下气:“冬来,火炕,春来……”却不再说了,转身盛羹。
    “哎,这春来如何?”
    玄奇悠然一叹:“春来哭啊。”
    孝公笑道:“这词儿不好,春来哭甚?”
    “暖阳阳,饿断肠。不哭么?”
    孝公恍然叹道:“是了是了,难怪孔夫子没有将它编进《诗》里。”
    玄奇揶揄道:“村汉好么?”孝公默然一叹。
    吃罢晚饭,明月已到中天。玄奇领着孝公在河谷漫步。孝公猛然问:“小妹,你一个人如何在这里维持生计?能自食其力?”显然,这个问题一直搁在他心头。
    玄奇笑道:“做国君就是蠢。给你说,每一个墨家子弟,在总院之外都有一个自立的小田园。这小田园必须是自己亲手开垦,一则做在外游学的根基,二则是总院在各国的伸展根基。这片河谷小园,是我在三年之间断断续续开垦的。你来看,这里是我的谷田,小十亩,足够吃。这里是菜田,大约一亩,也够了。山上,还有取之不尽的药材野菜。”
    “那还有衣服、农具、其他所需器物呢?”
    “换呀。拿我不用的东西到集市上换。”
    “你拿甚换?家徒四壁,有用不上的物事?”
    玄奇笑笑,“我的国君,你还真得好好学学也。你看,这是两株桑树,那一株细小的是女桑,那株高大的叫柘桑。记得孟子的话么?”
    孝公恍然笑道:“啊,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如此便是了。”
    “话虽如此,可这两株桑树,究竟能做甚物事?我终不明白。”
    玄奇咯咯笑着:“你也就是问我。”掰着指头诉说起来,“听好了:三年桑枝,可以做老杖,三钱一支。十年桑枝,可做马鞭,一支二十钱。十五年干枝,可做弓材,一张弓两三百钱。做木屐,一双百钱。做剑柄刀柄,一具十钱。二十年老桑,可做轺车良材,一辆轺车,可值几多?晓得么?”
    孝公惊讶道:“轺车一辆,万钱左右也。”
    “是啊,桑树还可做上好马鞍。桑葚则可食可卖。我那株柘桑尽皆宝贝,柘桑皮是药材,也还是染料,能染出柘黄色丝绸。柘桑叶喂蚕,其丝异常细韧,可做上好琴弦,清鸣响彻,胜凡丝远矣。凡此等等,岂不能换来等闲日用之物?那株女桑更宝贵,不对你说了。”玄奇一口气说来,珠玉落盘般脆亮。
    孝公不禁感慨叹息,“我只知公室之桑,由国后于春三月沐浴而种,可丝衣。竟不知桑树有此等诸多用途,何其蠢也!”
    玄奇大笑道:“蠢蠢蠢!蠢哥哥!”拉着孝公双手,“想不想听我奏琴?”
    “好!我正想听听柘蚕丝做的琴弦。”
    玄奇高兴地搬出古琴,安放在谷草垛旁的一块青石上,又恭敬地燃了一炷香插在琴前香炉里,坐正身子,轻拨琴弦,一阵清亮浑厚的琴声便在谷场中荡开,典雅旷远。玄奇望着圆圆的秋月,轻声吟唱:
    陈仓河谷兮渭水之阳
    养育斯人兮慰我肝肠
    女桑柘桑兮齐我百物
    禾田菜园兮做我谷仓
    淙淙流水兮琴声泱泱
    山月皎洁兮与诉衷肠
    松涛呜咽兮入我梦乡
    青灯黄卷兮流我时光
    今欲别去兮谁为惆怅
    女儿依依兮恋我陈仓
    恋我陈仓兮永莫相忘
    衣食父母兮山高水长……
    琴声戛然而止,缥缈的余音在山谷久久回荡,孝公不禁听得痴了。
第九章霹雳手段(2)
           二、神农大山的墨家城堡
    虽是深秋,神农大山依然是莽莽苍苍无边无际的绿色。
    悬崖绝壁上有一条蜿蜒的栈道,栈道上有两个身影在缓缓行进。这是刚刚踏进这片神秘大山的秦孝公嬴渠梁和墨家弟子玄奇。孝公走得小心翼翼,玄奇在后边不断叮嘱。边走边看,孝公对山中奇绝的风光大为感慨。亘古以来,这广袤的森林人迹罕至,大山中古木参天,不知来源的溪流飞瀑时时如空谷雷鸣,撒下漫天雨丝。放眼看去,奇峰嵯峨,一线蓝天在绝壁夹峙的大峡谷中时隐时现,深深的谷底镶嵌着明镜一般的湖泊。山风掠过,林海涛声弥漫了整个天地之间,一切声音都消融在这山神的吼啸之中。风息山空,鸟叫兽鸣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一只飞禽一个走兽。一种博大无边的虚空,一种无可形容的清幽,一种亘古洁身的纯净,一种吞噬一切的包容,都使这片大山充满了迷迷蒙蒙而又惊心动魄的肃穆。
    “如此大山,是对墨家的最好注释,天人合一。”秦孝公终于找到了感觉所在。
    玄奇却在四面张望,低声道:“再向前,你就不能说话了,我来应对。”
    秦孝公点点头,退到玄奇身后道:“偏是墨家有这些讲究,身居天堑,也如此用心。”
    玄奇笑道:“我的国君,天下欲生灭墨家者,可是大有人在也。”
    “就是楚国、魏国。莫非还有?”
    “你不算一个么?”
    孝公大笑,玄奇嘘了一声道:“看前边,第一道关,黑卡。”
    一座突兀的山岩凌空伸出,犹如山体长出了巨大的胳膊一般,高高悬罩在栈道前方,几乎与对面山体的绝壁相连成空中石桥。山岩成奇特的青黑色,凌空伸出的部分光秃秃寸草不生,裸露的岩石在幽暗的峡谷森森然隐隐有光,显得怪异非常。秦孝公惊讶端详间,一支响箭呼啸着从岩石胳膊的根部斜斜地飞向天空,在一线蓝天中劲直而上,后面拖着一股青烟,煞是好看。
    “好功夫!”秦孝公不禁轻声赞叹。
    玄奇摆摆手低声道:“跟我走,别说话。”踏着栈道轻松前行,如履平地一般。孝公走这样的栈道远不如玄奇熟练,踩得脚下木板嘎吱嘎吱直响。两人弯过一道凸出的山体,进入一片凹陷山体时,再看那青黑色的凌空巨石,竟赫赫然悬在头顶。玄奇脚下轻轻一跺,示意孝公停步。
    “何为一?”凌空巨石中传来深厚缓慢的话音。
    玄奇右臂划一个大圆,悠然答道:“一为圆。一中同长也。”
    “何为二?”
    玄奇双手大交叉平伸:“两物相异,为二。”
    “两物相异,何能一道?”
    玄奇双臂并拢前伸:“相异不相左,是为一道。”
    凌空巨石中伸出一面飘带般的长长小白旗,左右摆动:“黑卡,过——”
    玄奇又轻轻一跺脚,孝公便移动脚步。刚刚穿过凌空飞架的巨石,孝公听见身后又是一声尖啸,一支响箭拖着一股黄烟飞上天空,却不知又是何种信号?孝公回头想看看巨石中的暗哨位置,却发现凌空巨石上横刻着四个大字——非攻乐土!奇怪,这字如何刻在里面?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外面进山之人只能看到山水自然,只有出山的墨家弟子和经过认可验证的友人,才能在荒绝恐怖中看到人的标记,给冷清孤独的旅途留下一抹温暖。思忖间已经转过一道山弯,一道瀑布匹练般从对面绝壁穿空直下,飞珠溅玉,隐隐轰鸣,分外壮美。
    孝公伸手指指瀑布,又指指嘴巴,比比划划做惊叹状,如哑语一般。
    玄奇大笑道:“可以说话了!还真听话也。”
    秦孝公凝视瀑布:“多美啊。墨家苦行,却尽享山水之精华,也是大乐了。”
    玄奇扶住他肩膀笑道:“好么?不做国君了,做隐士如何?”
    孝公拍拍她的手:“好,等秦国强大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定找座大山。”
    “别骗我了。秦国强大了,你又想统一天下,能想到我?”
    孝公大笑:“那真是欲壑难填了。”又感慨一叹:“不过小妹,也许真有那么一天。我倒不想做尽天下大事,我只想秦国在我手里强大起来。”
    “我的国君,我知道。”玄奇亲昵地将头伏在孝公胸前,“那时如果我也活着,我一定会去找你,将你偷走。宫中会大吃一惊:呀,没有国君了!”玄奇绘声绘色,两人快乐地大笑起来。
    说话间,俩人在栈道继续前行。山体岩石不知从何处开始竟然全部变成了白色,奇绝险峻,栈道在峭壁间宛如细线。正行间但见一柱白岩冲天而立,依稀一口刺天长剑。这支“长剑”在山腰凭空生出,在高空鸟瞰栈道,显然是控制栈道的绝佳制高点。白岩剑尖,一物似石,带着哨音劲射而上。又有一物似流星赶月后发先至,直击前面一物。两物相击,一声大响,山鸣谷应间,一团红烟淡淡散开,宛如开在蓝天上的一朵花儿。
    秦孝公似乎忘记了身处险境,看得惊叹不已,玄奇跺脚,他才静了下来。
    “二人入园,欲窃桃李乎?”声音仿佛从云端飞来,缥缈而清晰。
    玄奇向天遥遥拱手:“二人同来,去天之恶。”
    “天,何所恶?”
    玄奇短剑前伸:“天恶不义,天正不义。”
    “顺天之意何为?”
    玄奇双手做环抱状:“兼爱非攻。”
    玄奇话音刚落,遥见白岩顶尖伸出一面黑色小旗向山中一荡:“白卡,过——”
    脚步匆匆,二人走得三里之遥,又见白岩褪成了灰色山石,栈道也走到了尽头。接下来是一条羊肠小道伸向前面的山腰。孝公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前面还有黄卡红卡么?”玄奇格格笑道:“没有了。翻过这个山头,你就能看见总院了。”孝公揶揄笑道:“老墨子真是古怪,拿墨家经书做暗语,打定主意不和外人交往?”玄奇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也是逼出来的。墨家树敌甚多,且都是以国为敌。各国斥候收买游侠,费尽心机要打进墨家,防备不严,墨家焉能长期生存?这暗语非但全是墨家经典,而且三日一换。不精通《墨子》,寸步难行,栈道上到处都有截杀机关。等闲一支大军,也攻不进来。”
    孝公喟然一叹:“老墨子威加诸侯,可谓天下学霸矣!”
    玄奇笑道:“也许这就是强者本色。人强则骄,国强则霸,学强则横。老孟子骂遍天下,还不是自恃显学?你将来也一样,秦国强了,你不霸道?”
    孝公笑了:“霸道?但愿来得及。”
    “你,不怕么?”玄奇明亮的眼睛盯着秦孝公。
    “怕甚?”孝公惊讶。
    “翻过山就到总院了。墨家素来讲究诛暴不问心,此去实在吉凶难料……”
    孝公坦然笑道:“小妹,你比我更危险。带我进山,你已经是墨家叛逆,我更担心你有不测之祸。”
    “大哥!”玄奇脱口而出,猛然抱住孝公,“我不怕。能和你生死与共,此生足矣!”
    孝公揽着玄奇颤抖的肩膀,眼前浮现出那个多雪三月五玄庄门外的誓言,轻声念道:“不移,不易,不离,不弃。”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玄奇一脸满足的笑容。
    峡谷中渐渐幽暗。俩人快步走出羊肠小道时,眼前豁然开朗,四面奇峰夹着一片绿森森的谷地,夕阳正挂在西边山尖,山峰林海一片金黄。正北面最大山峰的半山腰处,遥遥可见一片金碧辉煌的屋顶巍然矗立,满山绿树中露出断断续续的灰色石墙。一座箭楼伫立在灰墙南段,虽然比不上城池箭楼的规模,但建在这荒绝险峻的大山之中,却显得分外雄峻。
    突然,一声凄厉的长嚎响彻山谷,似哭非哭,充满绝望与愤怒。二人同时一惊,疾步冲上高处山头,举目四顾,不禁失色——只见箭楼外的一片空地上,一个黑衣大汉被粗壮的铁索拴在一块大石柱上,手中握一柄铁耒在挖地。石柱旁边,一只穿着红褂子的大黑猴子拿着一支长长的藤条,不断抽打黑衣壮汉。黑大汉不顾抽打,只是拄着铁耒遥望山外,不断地凄厉长嚎。
    “堂堂墨家,如何这般惨无人道?”秦孝公面色阴沉。
    玄奇惊讶道:“难道有了叛逆不成?莫急,等他们回去了再走。”
    城堡前一阵人声喧闹,一群黑衣白衣的墨家弟子肩扛手提着铁耒、铁铲、大锯,从东边山道上走下。另一群少年男女则挎着竹篮,拿着药锄,从西边山道上走下。将近城堡箭楼,东边弟子中有人高喊:“谁唱支歌儿消消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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