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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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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过影壁,两排客房夹着深深的庭院,整洁异常,只是房间都黑着灯,显然没有客人。卫鞅正在打量,一个年青侍者走过来问:“敢问先生,可是从安邑来?”卫鞅点点头。侍者恭敬道:“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先生多日,请随我来。”便领卫鞅穿过客房庭院,来到最后边的小院。婆娑灯影下,可见这小院子方砖铺地,中有两棵大槐树,幽静整洁。侍者走到中间亮着灯的一间屋前高声道:“先生,安邑先生到了。”房内主人朗声笑道:“贵客来临,有失远迎了。”随着话音,人已掀帘而出向卫鞅拱手施礼:“先生请进,侯嬴等候多日了。”卫鞅也拱手笑道:“烦劳费心,卫鞅谢过了。”侯嬴笑道:“莫要客气,请进屋内叙谈。”又对侍者吩咐,“即刻准备肥羊炖,酒菜搬到屋里来,我与先生接风洗尘。”侍者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主人侯嬴的正屋是三开间两进,外间是一个小客厅,朴实得看不出任何特点,与客栈门面以及客房庭院的高雅古朴迥然相异。侯嬴则是那种说不准年龄的中年男子,须发黑中间白,举止谈吐皆刚健清朗。侯嬴稍稍打量了卫鞅一眼,拱手笑道:“一见先生,方知白姑娘慧眼不虚也。来,请坐。”卫鞅坐进木几前,侯嬴亲自捧了茶水送到卫鞅面前,卫鞅歉意笑道:“匆匆来秦,多有叨扰了。”侯嬴爽朗大笑:“鞅兄莫要见外。我原是白圭大人弟子,做过几日相府曹官。后因母亲过世,我回到故乡大梁守丧,便没有再回安邑相府。后来大人卧病,我重回安邑,不想大人却已经去了。我也便离开魏国,到秦国开了这家小店。十多年了,我一直未与白姑娘见过面。不想上月她竟星夜而来,我都不认识了。我在安邑时,白姑娘才四五岁,这么高一点儿。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啊,人就老去了。能为你等后进尽绵薄之力,我委实高兴也。”卫鞅见侯嬴以朋友口吻称他为“鞅兄”,又主动讲述自己经历,心知是个胸无块垒的侠士,也不再客套,笑道:“侯兄弃官经商,却为何选在秦国?”侯嬴摇头苦笑:“一言难尽,日后细讲了。”
    这时,侍者在门外道:“先生,酒菜齐备了。”
    “拿进来。”侯嬴打起了布帘。
    两名侍者托盘提篮而入,将酒菜摆上长大的木案,却是简单实惠,一派秦地习俗。中间一个大陶盆,盛着一整只热气蒸腾汤汁鲜亮的炖肥羊腿。旁边四大碗素菜,分别是绿葵、藿菜、鲜韭、一盆无名野菜。另有两只小铜碗,却盛着红亮的米醋和黄亮的卵蒜泥。边上一个大木盘,摆着一摞热腾腾的白面饼。酒器却是大大的陶杯。
    侯嬴笑道:“秦人无华,大盆大碗,鞅兄莫嫌粗简。”
    卫鞅内心大感欣慰,仿佛嗅到了山中与老师一起过的那段粗犷简朴的生活。他和老师一起种菜,务葵割韭摘藿挑蒜,至今记忆犹新。看到面前简朴的餐具和鲜绿的青菜,顿感一阵清新,不由慨然道:“秦风真本色,羞煞世间珍馐也。”
    侯嬴大笑道:“好!看来鞅兄也是个秦人种子。来,先干一杯,为兄洗尘。”
    卫鞅端起造型憨朴的陶杯,笑道:“好!干一杯。”俩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力如何?”侯嬴笑问。
    卫鞅轻哈一气,啧啧惊叹:“这是秦酒?竟如此凛冽?”
    “然也。正是秦国凤酒,酒力胜过赵酒多矣。”
    “卫鞅正好烈酒,寻常以赵酒为上品,不想秦国竟有此等好酒!”
    “人云,酒为民性之表。秦国有如此烈酒,可见秦人之凛然风骨。”
    卫鞅一笑:“看侯兄模样,很是喜欢秦国了?”
    侯嬴笑着指指大陶盆道:“鞅兄,来一块炖肥羊,将米醋和卵蒜泥调和,蘸食大嚼,味美无比。试试?上手,筷子不济事。”
    卫鞅按照叮嘱,如法炮制,两手撕扯开一大块带骨肥肉,吞下热腾腾一口,竟是肥嫩浓香!不禁食欲大振,一阵撕扯,吃得两腮糊满汤汁,额头涔涔冒汗。侯嬴递过一方汗巾,卫鞅擦拭一番,悠然赞叹:“本色本味,痛快之极!割不正不食,孔夫子遇到此等本色,要气歪了嘴也。”
    侯嬴见卫鞅毫无做作,大感对劲儿,不禁大笑道:“孔夫子岂有此等口福?鞅兄你看,这四盆素菜都是秦人做法,开水中一氽,油盐醋蒜一拌,更是本色本味。这盆野菜,秦人叫苦菜,是生在麦田里的野草菜。秦人多贫苦,这是寻常民户的常菜。尝尝?”
    卫鞅对葵、韭、藿这三种常见蔬菜很是熟悉。正在寻思这野菜名目,听见侯嬴指点,即刻夹了一筷入口。但觉一股泥土味儿中渗出嫩脆清香的野草苦涩,细嚼下咽,舌间犹苦,叹息道:“富家佐餐,可为美味。若做常菜,真是苦菜也。”
    侯嬴大是精神,笑道:“鞅兄,来,喝起。你方才问我是否喜欢上了秦国?实言相告,我的确喜欢秦国。这个国家很穷,但穷得硬正。民风朴实厚重,买东西言不二价。虽不知诗书,不通风华,但却极有古风。住在秦国,穷人富人都很坦然。我在秦国开店,还是异国人,却从未遇到过兵士强人的勒索敲诈,也不用向官府贿赂,只要你每年缴了税,万事皆无。打仗也不骚扰我。你说,舒心不舒心?你从安邑来,魏国是个甚味道?来,喝起!你看,我说话也带了秦音。秦人了不得,可惜太穷了。秦人有一句老话,知道不?”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卫鞅一字一字念出。
    “着!”侯嬴一拍木案,“就是这句。来,喝起!鞅兄,你说秦国如此穷困,打了几十年仗还硬硬地撑在这儿,凭甚?还不就凭着老秦人扭成一股劲儿的牛脾气?你说,这样的国家,要有了魏国那样的财富,了得么?来,喝起!”
    卫鞅跟着侯嬴一次又一次喝起,面色已是通红冒汗,心中却是痛快舒畅,笑道:“侯兄以为,秦国不好处在哪里?”
    侯嬴拍拍头,思忖笑道:“真想不出来。还是一个字,穷,太穷。”
    “不觉得缺人才么?”
    “着!就是缺人才。我如何连这等大事都忘记了?不缺人才,发求贤令做甚?”
    “侯兄可知,求贤令发出后,来了多少士子?”
    “听说是一百多,我这客栈还住过二三十个。前日国府辟了一座招贤馆,他们都搬过去了。依我看,这些人做派不行。住在我这儿的那些人,天天嚷着给他们做魏国菜、齐国菜,私下骂秦国太穷,连个饮酒歌舞处也没有。前日搬到招贤馆的只有十三个,其余大半都跑了。来,喝起!鞅兄,别小看这个穷字,穷土不扎根啊。能在这天一黑满城黑的穷栎阳待下来,谈何容易?”
    浓烈悠长的秦酒伴着侃侃夜话,使卫鞅到栎阳的第一夜便深深醉倒了。他看见了老师,看见了白雪,看见了公子卬和庞涓,还看见了渭水两岸漫天的白尘白雾,看见了生草不生粮的荒凉碱滩,看见了遍地涌动着的衣不蔽体的农夫……
第五章卫鞅入秦(5)
           五、秦孝公奇策试真才
    景监起来得很早。城头的五更刁斗打完,他已在朦胧曙光中练剑了。
    久在军中作战,他历来没有睡懒觉的恶习。目下虽说做了内史,依旧是勤奋谨慎。梳洗以后,他坐在小书房看一卷简册,时而在简册上用刻字小刀划个记号。这是进入秦国的列国士子名册,他要对每个人的基本面目有个大约的了解,以备国君随时问及。求贤令发布之后,一直是他在具体管这件事。按照秦国传统,日常的官吏安置由上大夫甘龙管辖。这次大规模求贤在秦国是史无前例,孝公派景监做甘龙副手,专门管辖求贤的诸种事务。甘龙对向列国求贤本来就很冷漠,让景监介入人事更是颇有微词,对求贤之事便很少过问。有几次景监登门商议招贤馆选址和来秦士子的俸金事宜,都被甘龙岔开话题,要么就是一句:“内史少年英锐,就相机而断了。”景监碰了软钉子,却从来不对国君奏报,只是兢兢业业地化解一个又一个难题,总算没有使求贤大计半途而废。在他谨慎周到的操持下,陆续来秦的二百多名山东士子,总算留下来了一百余人。其余一小半,都是忍受不了秦国的种种穷困,回头走了。剩下的这些人也还算不得稳定,这一点最叫景监头疼。士人们读书习兵,为的就是个功业富贵。论做官,到得秦国就是做了大夫,也不如魏国一个小吏富裕丰华。论治学,齐国稷下学宫给士子的待遇比秦国好过百倍。在这种积贫积弱的情势下,有士子入秦,已经是破天荒了。至于来了又走,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有尽心尽力地留几个算几个了。
    景监连看了两遍花名简册,也没有发现他心中的那个名字。真奇怪,百里老人捎来书简,分明说此人已经入秦,却为何还没有到?一想到在安邑洞香春对弈的白衣士子,景监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冲动和敬慕。此人若能入秦,定可大有作为。可是,他为何不见?景监心里空落落的。想想还是先做眼下的事,那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想也没用。他起身离座,收拾好简册,准备到招贤馆等候秦孝公。今日,国君要到招贤馆看望入秦士子,还要宣布对士子们任用的办法,是最要紧的日子。
    秦国招贤馆在南门内城墙边的一条小街上。
    这里原是一座旧兵器库。实在没有现成的庭院房屋,景监找栎阳令子岸和卫尉车英商议,将旧兵器搬出,腾出了这座带有庭院的府库,经过紧急修葺,尚算过得去。大门前,临时赶起来一座石坊,门额正中是老石工白驼刻的四个大字——正国求贤。庭院内围成方框的四排青砖大房,分割成一百多间小屋,入秦士子人各一间。景监亲自督办招贤馆士子们的饮食,保证了招贤馆士子每日三餐皆有肉食和白面烤饼。这在当时的栎阳,已经是超豪华的食水了。因为在秦国,连七十岁的老人也不能做到日有一肉,即或国君秦孝公,也至多是三日一肉食,而入秦士子却是餐餐有肉,谈何容易?仅此一点,已经在栎阳城大为轰动。国人们每日闻着招贤馆飘出来的肉香,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儿子讲这样的话:“看见了么?想天天吃肉,就得有本事进招贤馆。”听见竟有士子逃走,栎阳庶民气得牙根发痒,纷纷大骂:“鸟!全撵跑算了!”“吃了个肚儿圆还跑,忒没良心!”“没了士人有甚打紧?老秦国照样打胜仗!”骂归骂,气归气,栎阳老秦人终究还是非常敬重这些士子。但凡在城中遇到招贤馆的长衣士子,憨厚的秦人莫不垂手让道,在店铺买杂物,店主更是将价钱压得奉送一般。引得招贤馆士子们无不感慨,每日聚餐时大谈秦人的憨朴厚道。
    景监来到招贤馆,正是太阳初升的卯时。吏员们已经在庭院中摆布好了国君会见士子们的露天场子。院中铺了两百张芦席,每席一张木几。正前方中央位置摆了两张较长大的木案,虚位以待。
    卯时首刻,招贤馆掌事撞响了那口古钟,三响之后,士子们陆陆续续走出小屋,到芦席前就座。这时,一个白衣士子从偏门走进,坐到了最后排的中间,头上缠了一条宽宽的白布巾,显得面目不清。他便是卫鞅。昨晚虽然大醉,但他喜爱烈酒的习惯和非同寻常的酒量,却使他经受住了来得猛去得快的秦凤酒的冲击,一觉醒来倒是分外清醒。他不想按照神秘老人的书简先找景监,很想先到招贤馆看看再说。他和景监下过棋,怕他万一认出自己,便包了一块头巾不声不响地坐在议论纷纷的士子中间,倒真是没人注意到他。
    士子们哄哄嗡嗡的,不是交谈相互见闻,便是对秦国新君做种种猜测。山东列国对秦国新君传闻颇多,乃至大相径庭。士子们入秦,许多人最感兴趣的,竟是一睹这位敢在求贤令中数落自己祖先的奇异国君,其中不乏见了这位奇异君主便要离开秦国者。可是,这位发出求贤令的国君一个多月来竟始终没有来招贤馆,许多士子熬不住,骂着“求贤不敬贤”一类的话,陆续走了不少。今日,这位国君终于要露面了,士子们的兴奋是显然的,猜测也是千奇百怪的。
    这时,招贤馆掌事高声报号:“秦国国君驾到!”
    景监前导,秦孝公嬴渠梁从容走到中央案前。他一身黑色布衣,腰间勒一条宽宽的牛皮鞶带,头戴一顶六寸黑玉冠,脚下是一双寻常布靴,面色黝黑却没有留胡须,眼睛细长,嘴唇阔厚,中等个头,一副典型的秦人相貌。如果不是在招贤馆而是在街市山野,谁也不会将他认做七大国之一的秦国君主,只当他是一个寻常布衣而已。场中士子们顿时一片叹息议论,显然是感到了失望。在大多数士子们的想象中,秦国虽穷,但却是剽悍善战的蛮勇之邦,若是秦孝公生得膀大腰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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