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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后宫-甄嬛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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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被高大的殿门隔在外边的槿汐,心里不由自主的害怕。
    有声音欺在我耳后,低低的笑意,“你害怕?”
    我极力自持着镇静,虽在殿内缓缓的说:“臣妾不怕。”
    “怎么不怕?你不敢看我。”他顿一顿,“向来妃嫔第一次侍寝,都是怕的。”
    我转过身来,静静直视着玄凌,娓娓道:“臣妾不是害怕。臣妾视今夜并非只是妃嫔侍奉君上。于皇上而言,臣妾只是普通嫔妃,臣妾视皇上如夫君,今夜是臣妾新婚之夜,所以臣妾紧张。”
    玄凌微微一愣,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篇话来。片刻才温言道:“别怕,也别紧张。想必你身边的顺人早已教过你该怎么侍奉。”
    我摇一摇头:“臣妾惶恐。顺人教导过该怎生侍奉君上,可是并未教导该怎样侍奉夫君。”我徐徐跪下去:“臣妾冒犯,胡言乱语,还望皇上恕罪。”
    双膝即将触地那一刻被一双有力的手托起。玄凌颇动容:“从来妃嫔侍寝莫不诚惶诚恐,百般谨慎,连皇后也不例外。从没人对朕说这样的话。”他的声音像是一汪碧波,在空气中柔和的漾:“既是视朕为夫君,在夫君面前,不用这般小心翼翼。”
    心中一暖,眼角已觉湿润。虽是在殿中,只着薄薄的寝衣在身,仍是有一丝凉意。身体微微一颤,他立时发觉了,伸臂紧紧拥住我,有暖意在耳中:“别怕。”
    帷帐垂地,明黄色宫绦长穗委落在地上。四下里寂静无声,静得能听到铜漏的声音,良久,一滴,像是要惊破缠绵的梦。
    锦衾光滑,贴在肌肤上激起一层麻麻的粟粒,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时有一瞬间的窒息。身体渐次滚烫起来,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吻越深越缠绵,背心却透着一丝丝冷意,弥漫开来,仿佛呼吸全被他吞了下去。我轻轻侧过头,这是个明黄的空间,漫天匝地的蛟龙腾跃,只余我和他,情不自禁的从喉间逸出一声“嘤咛”,痛得身体躬起来,他的手一力安抚我,温柔拭去我额上的冷汗,唇齿蜿蜒啮住我的耳垂,渐渐堕入渐深渐远的迷朦里。
    夜半静谧的后宫,身体的痛楚还未褪尽。身边的男人闭着眼沉睡,挣扎着起身,半幅锦被光滑如璧,倏忽滑了下去,惊得立刻转过头去,他犹自在梦中,纹丝未动。暗暗放心,蹑手蹑脚把锦被盖在他身上,披衣起身。鹤顶双花蟠枝烛台上的通臂大烛燃了半夜,烛泪垂垂兀自淌着,缓缓凝结如一双绛脂珊瑚,烛火皆是通明如炬,并未有丝毫暗淡之像。
    “你在做什么?”玄凌的声音并不大,颇有几分慵意。
    我转过身浅笑盈盈,喜孜孜道:“臣妾在瞧那蜡烛。”
    他支起半身,随手扯过寝衣道:“蜡烛有什么好瞧,你竟这样高兴?”
    “臣妾在家时听闻民间嫁娶,新婚之夜必定要在洞房燃一对红烛洞烧到天明,而且要一双烛火同时熄灭,以示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哦?”他颇感兴味。
    我微感羞涩,“不过民间燃的皆是龙凤花烛,眼前这双红烛,也算是了。”
    “你见那红烛高照,所以高兴。”我低了头只不说话。他坐起身来,伸手向我,我亦伸手出去握住他手,斜倚在他怀里。
    我见他含着笑意,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态,不由轻声道:“皇上可是在笑臣妾傻?”
    他轻轻抚住我肩膀:“朕只觉你赤子心肠,坦率可爱。”他的声音略略一低,“朕这一生之中,也曾彻夜燃烧过一次龙凤花烛。”
    我微微一愣,脱口问道:“不是两次么?”
    他摇了摇头,口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宜修是继后,不需洞房合卺之礼。”我大感失言,怕是勾起了皇帝对纯元皇后的伤逝之意,大煞眼前风景,不由得默默,偷眼去看他的神色。
    皇帝却是不见有丝毫不悦与伤神,半开玩笑道:“天下男子,除却和尚道士,多半都有一次洞房合卺之夜。”他略一停,只向我道:“你想与朕白头偕老?”
    我静静不语,只举目凝视着他,烛影摇红,他的容色清俊胜于平日,浅浅一抹明光映在眉宇间甚是温暖,并无一分玩笑的意味。
    我低低依言:“是。”嘴角淡淡扬起一抹笑,“天下女子,无一不作此想。臣妾也不过是凡俗之人。”脸上虽是凝着笑意,心底却漫漫泛起一缕哀伤,绞杂着一丝无望和期盼,奢望罢了,奢望罢了。握着他手的手指不自觉的一分分松开。
    他只凝神瞧着我,眼神闪过一色微蓝的星芒,像流星炫耀天际,转瞬不见。他用力攥紧我的手,那么用力,疼得我暗暗咬紧嘴唇。声音沉沉,似有无限感叹:“你可知道?你的凡俗心意,正是朕身边最缺憾的。”他拥紧我的身体,恳然道:“你的心意朕视若瑰宝,必不负你。”
    如同坠在惊喜与茫然的云端,仿佛耳边那一句不是真切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耳畔。不知怎的,一滴清泪斜斜从眼角滑落,滴在明黄的软枕上迅速被吸得毫无踪迹。
    他搂过我的身体,下颌抵在我的额上,轻轻拍着我的背道:“别哭。”
    我含笑带泪,心里欢喜,仿佛是得了一件不可期望的瑰宝,抬头道:“皇上寝殿里有笔墨么?”
    “要笔墨来做什么?”
    “臣妾要记下来。白纸黑字皇上就不会抵赖。”
    玄凌朗朗而笑:“真是孩子气。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怎会赖你。”
    我自己也觉得好笑,轻笑一声方道:“还请皇上早些安寝,明日还要早朝。”
    他以指压在我唇上,笑道:“你在身旁,朕怎能安寝?”
    我羞得扭转身去,“哧”一声轻笑出来。
    注释:
    (1)、赵合德:汉成帝宠妃,赵飞燕之妹,色殊丽,宠冠后宫。史传汉成帝有窥视合德沐浴的癖好。宋人秦醇《赵飞燕别传》中有汉成帝喜爱窥视合德沐浴的记载:昭仪方浴,帝私觇之,侍者报昭仪,急趋烛后避,帝瞥见之,心愈眩惑。他日昭仪浴,帝默赐侍者,特令不言,帝自屏罅后觇之,兰汤滟滟,昭仪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帝意思飞扬。
    (2)、却辇之德:成帝曾想要与班婕妤同车共游于后庭,她坚辞不肯,并劝告成帝说:“凡是贤圣的君王都有名臣在他身边,而夏桀、商纣、周幽王等人的身边,则多为嬖妾。”成帝因她说的有理而止。太后也大加赞美,说:“古有樊姬,今有婕妤。”
第十九章 椒房
           醒来天色微明,却是独自在御榻上,玄凌已不见了踪影。我心里发急,扬声道:“谁在外头?”有守在殿外的一队宫女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鱼贯而入,首的竟是芳若。乍见故人,心里猛然一喜,不由得脱口唤她:“芳若姑姑。”
    芳若也是喜不自胜的样子,却得守着规矩,领着人跪下行礼道:“小主金安。”我忙示意她起来,芳若含笑道:“皇上五更天就去早朝了,见小主睡得沉,特意吩咐了不许惊动您。”
    我忆起昨晚劳累,羞得低下头去。芳若只作不觉,道:“奴婢侍奉小主更衣。”说罢与槿汐一边一个扶我起身。
    我由着她们梳洗罢了,方问芳若:“怎么在这里当差了?”
    芳若道:“奴婢先前一直在侍奉太后诵经。前儿个才调来御前当差的。”
    “是好差事。如今是几品?”
    “承蒙皇上与太后厚爱,如今是正五品温人。”
    我褪下手上一副金钏放她手心:“本没想到会遇见你,连礼都没备下一份,小小心意你且收下。”
    芳若跪下道:“奴婢不敢当。”
    我含笑执了她手:“此刻我与你不论主仆,只论昔日情分。”
    芳若见我这样说,只得受了,起身端了一盏汤药在我面前:“这是止痛安神的药,小主先服了吧。用完早膳即刻就要去昭阳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素性不喜焚香,又嫌宫中只有女子脂粉香气太俗,因此每日叫人放了时新瓜果在殿中,或湃在水瓮里,或端正搁于案几上。如果在夏天,气味透过竹帘,满廊子底下都是香气,深深地吸上一口,会感到甜丝丝的,特别舒服。如果是冬天,一掀堂帘子,暖气带着香气扑过来,浑身都会感到软酥酥的温馨。别有一派清新味道。
    按规矩妃嫔侍寝次日向皇后初次问安要行三跪九叩大礼,锦垫早已铺在凤座下,皇后端坐着受了礼。礼方毕,忙有宫女搀了我起来。
    皇后很是客气,嘱我坐下,和颜悦色道:“生受你了。身子方好便要行这样的大礼,只是这是这祖宗规矩不能不遵。”
    我轻轻答了“是”,道:“臣妾怎敢说‘生受’二字,皇后母仪天下,执掌六宫,能日日见皇后安好,便是六宫同被恩泽了。”
    皇后闻言果然欢喜,道:“难怪皇上喜欢你,果然言语举动讨人喜欢。”说罢微微叹口气,“以莞嫔你的才貌,这份恩宠早该有了。等到今日才……不过也好,虽是好事多磨,总算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依言答了谢过。
    皇后又道:“如今侍奉圣驾,这身子就不只是自己的身子了,顶要好好将养,才能上慰天颜,下承子嗣。”
    “娘娘的话臣妾必定字字谨记在心,不敢疏忽。”
    皇后言罢,有宫女奉了茶盏上来,皇后接了饮着,她身侧一个宫女含笑道:“自从莞小主病了,皇后三番五次想要亲自去视疾。怎奈何太医说小主患的是时疾,怕伤了娘娘凤体,只好作罢,娘娘心里可是时常记挂着小主的。”
    我见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服色打扮远在其他宫女之上,长得很是秀气,口齿亦敏捷,必定是皇后身边的得脸的宫女,忙起身道:“劳娘娘记挂,臣妾有娘娘福泽庇佑才得以康健,实在感泣难当。”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宫中女子从来得宠容易固宠难。莞嫔侍奉皇上定要尽心尽力,小心谨慎,莫要逆了皇上的心意。后宫嫔妃相处切不可争风吃醋,坏了宫闱祥和。”我一一听了。絮语半日,见陆陆续续有嫔妃来请安,才起身告退。
    皇后转脸对刚才说话的宫女道:“剪秋,送莞嫔出去。”
    剪秋引在我左前,笑道:“小主今日来得好早,皇后娘娘见小主这样守礼,很是欢喜呢。”
    “怎么还有嫔妃没来请安?想是我今日太早了些。”
    剪秋抿嘴一笑,“华妃娘娘素来比旁人晚些,这几日却又特别。”
    心里微微一动,无缘无故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只作不闻,道:“华妃娘娘一向协理六宫,想是操劳,一时起晚了也是有的。”
    剪秋轻笑一声,眉目间微露得意与不屑,“莞小主这样得宠,恐怕华妃娘娘心里正不自在呢。不过凭她怎样,却也不敢不来。”
    我迅速扫她一眼,剪秋立刻低了头,道:“小主恕罪。奴婢也是胡言乱语呢。”
    我稍一转念,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怎能让她看我的脸色。立刻灿然笑道:“剪秋姑娘怎么这样说,这是教我呢,我感激得很。我虽是入宫半年,却一直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凡事还要姑娘多多提点,才不至于行差踏错呢。”
    剪秋听我这样说,方宽心笑道:“小主这样说可真是折杀奴才了。”
    转眼到了凤仪宫外,剪秋方回去了。槿汐扶着我的手慢慢往棠梨宫走,我道:“你怎么说?”
    “剪秋是皇后身边近身服侍的人,按理不会这样言语不慎。”
    我“恩”一声,道:“皇后一向行事稳重,也不像会是授意剪秋这么说的。”
    “华妃得宠多时,言行难免有些失了分寸。即使皇后宽和,可是难保身边的人不心怀愤懑,口出怨言。”
    我轻轻一笑:“不过也就是想告诉我,华妃对我多有敌意,但任凭华妃怎样也越不过皇后去,皇后终究是六宫之主。我们听着也就罢了。”
    走到快近永巷处,老远见小允子正候在那里,见我过来忙急步上前,槿汐奇道:“这个时辰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在这里打什么饥荒?”
    小允子满面喜色的打了个千儿:“先给小主道喜。”
    槿汐笑道:“猴儿崽子,大老远就跑来讨赏,必少不了你的。”
    “姑姑这可是错怪我了。奴才是奉了旨意来的,请小主暂且别回宫。”
    我诧异道:“这是什么缘故?”
    小允子一脸神秘道:“小主先别问,请小主往上林苑里散散心,即刻就能回宫。”
    上林苑多有江南秀丽清新的意境,树木葱定,山花似锦,其间几座小巧玲珑的亭台楼阁,红墙黄瓦,在万绿丛中时隐时现。忽宽忽窄的太液池回环旖旎,两岸浓荫迎地,古树上绕满野花藤萝,碧水中倒映着岸边的柳丝花影,清风拂过层层片片的青萍之末,涟漪微动似心湖泛波。
    天色尚早,上林苑里并没什么人。三月的天气,上林花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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