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夕起相思-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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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咬着牙,灵光一现便应道:“是因为哈达那拉氏害得穆珠小产,而且三年前也害过我的孩子……所以我恨她。我…我本不想杀她,真的不想。可是她太可恨……”皇太极皱眉:“穆珠是谁?”豪格却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瞪着海兰珠,似是不敢相信又似心疼。哲哲回道:“那是肃亲王府上的庶福晋,去年从科尔沁归嫁来的。”“这似乎也情有可原,而且哈达那拉氏的母亲原就是犯了罪的——”哲哲见皇太极有些动摇,急道:“皇上!您不能总是这样一味偏袒哈日珠拉!无论如何她是杀了人的,汉人有句话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她不过是个嫔妃……”
“姑姑。”海兰珠意外地回过首,以只有哲哲才能看到的角度看着她,“您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么?”
哲哲被海兰珠这从未有过的阴冷表情吓住了一瞬,然而她毕竟是皇后,是六宫之首。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她转身朝着皇太极跪了下来。“皇上,哈日珠拉会变成今日这样种种犯上的失德之罪,都是因为我管教不言之过,还请皇上处罚。”
皇太极冷笑,左手食指紧紧扣着黄色掐丝珐琅扳指,指尖浮出微白的青紫色。“好、好。皇后这话反过来听,倒是怪我太宠关雎宫了么?”海兰珠淡淡瞅了眼皇太极,那惶惶然的表情中竟带着一丝冷漠。“恕臣妾直言,皇上从朝鲜凯旋归来的几日,除了关雎宫可曾还去过别处?”
“你是怪罪我对兰儿宠擅专房了?”“臣妾不敢。”“不敢?我看你们都敢得很!”皇太极额头青筋暴起,抓起手旁的茶碗便摔扣在地。“今日你们是都反了!”
却不成想那碗茶恰巧硬生生泼在了海兰珠身上!一阵热气升腾中,她楞是咬牙没有吱一声,只是泪水已经浸染了衣襟,那杏红色的长袍转眼成了大红色,不知为何竟让她想起新婚那夜他抱着她,温柔为她穿鞋的情景。他握着她的脚,那么霸道的对她说:“海兰珠,你要记住。从今后,你只是我的!”
而此刻,已经被如此污浊了身心的她,还可以纯净地回应他笑容,告诉他,她还是他的么?
“皇太极!”她痛哭失声,伏在他的脚下泪流满面。“你究竟该要我怎样,究竟要我怎样?”
——除了爱你,我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皇太极只觉心也要撕碎了,他起身便给了哲哲一巴掌,大喝道:“都给我滚!”
豪格依旧跪在地上,死死瞪着眼前这片大红色,不肯眨眼。为什么你要顶罪!为什么你要这样的哭!为什么你依旧不肯看我一眼?如果我们就这样被他杀掉……呵,你怕是死也不肯这样陪我赴死的吧。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爱的这样卑微?却仍旧无法打动你?
“海兰珠!”只听一声惊恐地大喊,海兰珠软到在皇太极的怀里。御医随即被召入清宁宫,只待一阵耗人心神的沉默后,一句上禀的话如一块巨石,砸入了这本就不平静的后宫水潭。“皇上!宸妃娘娘有喜了!”荡起了阵阵翻天巨浪……
醒来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静静地在炕上躺了很久才回过神,肩上的烫伤疼的直咬牙,转首便看到他熟睡的模样。
那毫无防备的样子怎也无法与白日盛怒的他联系在一起,忽而觉得,他在与他永远都是个神秘。
他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暴戾,更可以很冷漠……海兰珠单手支起身,静静地将脸贴在他有节奏律动起伏的胸前,仔细地听他的心跳。
她记得草原初遇的那一年,他也曾这么做过,还痞痞地问她:“你的心怎么跳得这样快?”
不知为何泪便流了下来,鼻间有冷香浮动,麻醉着人的神经,大概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梦境才会这般的甜美。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对么?
出乎乌兰意料之外,海兰珠得知自己有孕后的情绪很平静。乌兰脸色却不太好。“格格,皇上出征的日子和……日子很近,能对得上么?”海兰珠只是轻轻按着自己腹部说:“这是皇上的……”乌兰不禁红了眼,偷偷抹泪什么也不敢再说。豪格“杀妻”的风波肆虐了一段时日,朝野上下对其风评一落千丈,然而自那日清宁宫后,皇太极很快的派发豪格去了征明前线,虽然什么话也不再说,可明眼人还是看得出“皇长”子在皇帝心中的位子。
豪格出征前几日一直私下托人往关雎宫送信儿,海兰珠只是沉默地一概拒之不理。
她开始少言寡语,无论皇太极百般讨好也无法笑,严重的时候会对着水晶帘子整天发呆。
妊娠的日子总是辛苦的,她不断地吐酸水,夜难入寐。哲哲等嫔妃看后都一致说这定是怀着个“哈哈济”。
尽管每日来“关雎宫”串门子巴结讨好的嫔妃无数,她还是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似乎除了盼着他每日下朝,便没了其他的乐趣。她消瘦的骇人,时常给人种冷清的感觉,就仿佛冬日雪地里静静绽放的寒梅,散发着独特的摄人幽香。
这一日按例八旗出猎,要巡猎三天。他临行前神秘兮兮地说要给她礼物。
送走了他后屁股还没等坐热,便听来报有人求见,本以为又是什么谄媚之人来访,哪知却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故人。那是个穿着蓝底白袍缎子的蒙古袍子,梳着草原少女常梳的“辫子头”的女子,只有看到那脸掩不住的沧桑还有微微隆起的肚腹才暗示那只是个在旗的中年贵妇。“格格吉祥。”那贵妇按着蒙古礼节郑重行了见礼。乌兰看到那人的脸,先是一怔,很快便红了眼圈,忙不迭转首喜极而泣道:“格格,她是——”
海兰珠已经讶然地站起了身,反应过来时已经冲上前抱住了那人。“是齐兰!是齐兰吧!”来人正是多年不见的青梅竹马侍女齐兰。“格格。”那妇人也流着泪道。“您还记得我。”“齐兰!齐兰!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齐兰擦着泪笑道。“格格您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草原上第一的美人,齐兰一眼就认出您了。还有乌兰,好姐妹。”三人抱在一起又哭做一团。好半晌冷静下来,三个人已经都成了“花脸猫”,彼此瞅着都不禁笑了出来。
齐兰这才慢慢道起这些年的故事,原来在天命十年的时候,她和鄂硕将军因为撞破葛尔泰杀死富察福晋而要被斩草除根,临危之际被鄂硕将军所救。两人才逃出生天,只是鄂硕将军因为没有完成四贝勒皇太极指派的任务带走兰格格,而惭愧不已,齐兰一巴掌掴醒了他,两人交谈间齐兰才知道鄂硕将军曾有个相爱却早逝的恋人长的与齐兰模样相同,而那人正是齐兰的双生姐姐。
情难自恃的两人还是各做分别,齐兰因为葛尔泰而无法再回察哈尔,于是在草原流浪时做了一个牧人的妻子,日子也曾平静安稳。只是战火燃烧的这样快,大金和察哈尔的战事使得她再次流亡,丈夫不幸死于流箭之下,她在重病绝望的时候,竟再次巧遇鄂硕将军,那时的他已经早不是什么将军,而是镶红旗下的一个小小都尉。经过这些年的种种分离,都已是看尽红尘纷扰,两人这才终对前尘往事释然一笑。
崇德元年,大清国建立。终于相守的两人才算喜结良缘,今年元月就有了喜孕,然而不久前皇帝找到了鄂硕,不仅提拔他的弟弟为御前走马,还特别允许她进宫。“格格,皇上做的这些,可都是为了您啊。”海兰珠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袖下的手紧紧地攥着齐兰,好似生怕她是幻影一般。
“齐兰,转眼已经十二年,这一切真的好似梦一场啊。”她感慨太多,到了最后只有这一句。
是啊,那梦里有相思的刻骨铭心;有生死的危难;也有岁月的沧桑;更有这千回百转的冥冥天意。
海兰珠感觉齐兰的手粗糙地很,不禁又气又心疼,心思流转间执起她的手将自己腕上的那只暖玉佛珠撸到她上,那是串精致,通体白嫩,中间流转着一条灵动的红线的佛珠。
“这是新婚时大哥礼亲王送给我的,如今我给你,只盼着这之后的日子里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能够平平安安,想起我的时候也全当是个念想。”齐兰没有推绝,她全心全意地祈求道:“格格,您心地还是这般的好。齐兰也盼着您能够顺利生下小阿哥。”
乌兰插口道,“格格,今晚一定要留住齐兰,待我做些科尔沁的家乡菜,咱们好好聚聚。”
齐兰也示意帮忙,却被乌兰一口推拒。“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瞎忙叨什么。”这一晚,是海兰珠进宫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关雎宫的每个人都没有见过笑得这样美,这样开心的娘娘。
海兰珠做了一个梦,她穿着年少的蒙古长襟袍子,系着红腰带,踩着长筒马靴。用金、银钱和五彩丝线绣成各种美丽的图案的辫套扎着头发。在一片片轻轻碧草间不断笑着奔跑,身后一个身影紧紧追随,偶然回首……笑颜如花。
忽而一片幽暗,她九死一生穿过那个大妃墓前的暗道,对着月光翩翩起舞,然后他不知何时抱住她,用着那梦过千回万回的低哑嗓音贴着她的耳朵说:真是天上的敖登,掉落到我的面前了。
后宫毕竟非同等闲之地,与齐兰相聚只有短短一天,临送前海兰珠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时常来关雎宫后才作罢。
被乌兰扶着坐回炕,不曾想永福宫主子庄妃便来了。两人默默行了礼,便双双捧茶对坐。海兰珠已经不像刚入宫那两年一般与妹妹热乎了,经历太多事情,人都要学会荣辱不惊。
布木布泰先开了口。“我瞧见姐姐一大早就精神很好,很是欣慰。只是来时看到姐姐辛苦怀着身子还送客人,真是太辛苦了。你如今是大清国的东宫大福晋,这样身份也要屈礼下送,真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
海兰珠勾起抹很淡的笑容,“不过是个故人。”庄妃很聪明的不再问下去,朝身后招招手,便见苏茉儿恭敬走上前。只见一只葱管般罩着玳瑁嵌珠宝翠玉葵花指甲套的玉指抬了起来,指着说:“这些个都是小阿哥和小格格穿戴的玩意儿,也不甚贵重,全都是我和姑姑的心意。”“回去替我谢谢姑姑,也谢谢你。”海兰珠抚摸着肚腹说,“我是初次有孕,什么也不懂,还多亏了你们了。”
“都是一家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姑姑没能耐,嫁来这许多年没能给皇上生下一个阿哥,现在咱们科尔沁可全都指望着姐姐你一人了。”说罢便起身离开了,海兰珠用过膳后习了一下午的字。乌兰瞧着她神色愉悦,没有了昨天前的那种忧郁便暗自开心起来。海兰珠反复写着一个字,腻烦的时候便躺下睡觉,日子过得也很舒适。三日很快就过去,这一天穿着大红底双喜百蝶纹五彩平金绣的舒袖髦衣本坐在炕椅上忙着绣活,不知不觉困倦便歪着身子睡沉。醒来时皇太极已经坐在了身边注视着自己,她被他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不妥,下意思摸摸嘴角。
“怎么了?”难道她睡着的时候流口水?“你刚刚做了什么梦?怎么还说这种梦话?”“我…我说了什么?”她睁大眼,莫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真的不知?”“真…真不知。”“你说,我真的好喜欢皇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谁知皇太极本是紧绷的脸已经笑了出来。“你!”海兰珠脸“刷”下红了,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你又戏弄人。”说罢转过身不理会他。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小熬登”不理他。便忙不迭讨好道:“我不过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三天不见,一回来就直奔你这儿来了,可知你却没事人似自睡的香甜——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鬼话。”她忍不住嗔了眼。“唉。”他佯装叹气,随手捡起身旁的一件物什。“这是什么?”“拿来。”她故作凶恶地伸手。“反正不是绣给你的。”“不是给朕的,也是给朕的小八阿哥的。”他手里正是一件绣得精致的布老虎。只见巴掌大小的老虎黄皮布包,大大的嘴眼和翘天的小尾巴,很是可爱。“你怎么知道是个阿哥?”她不依不饶。“就不成是个格格?”“格格当然好,将来就是个小‘海兰珠’。不过要是个哈哈珠子更好,他排行第八,和他阿玛正赶巧一个兄弟排行。将来我带着他上沙场,教他治国谋略,怎么做一个旷古烁今的好皇帝。”
她吓了一跳,“皇帝……”“当然是皇帝,咱们的儿子,一定要当储君,将来我的这些,必然全部都是他的。”
她皱着眉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他,令他一瞬间错觉明明这么近,却与她仿佛隔了很远。
“怎么了,兰儿,你不高兴?”她的嘴唇苍白的不像话,好半晌才顺势依入他怀中。“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
“海兰珠?”
“皇上,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么?”他带着厚茧的古铜色大掌覆在她柔软的腹上,轻声说:“我全听你的。”
她抬起头,好半晌才说。“这孩子是爱新觉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