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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12皇帝-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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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别管那么多了,”毁容者不耐烦地说:“救人要紧。我知道在附近不远的罅水,隐居着一位药王。此人性喜收罗天下间的奇花异草,我们登门拜求,或有一线生机。来去路程,也耽误不了三天。”
  江十三面色一变,眼神似乎迷离起来:“药王,于半年之前,已仙逝了。”
  毁容者看他一眼:“人过世,身外之物,总不能一并带去吧?我听说药王门下有三位弟子,一个女儿,他费尽毕生心血收藏的医籍珍药,一定传给了其后人。”
  江十三看“我”,表情阴晴不定。毁容者冷冷的抱着双手,静侯他回答。
  “皇上对我提过你。”转开话题,江十三没头没脑地竟说起无关的事。小柜子怒目瞪他,又不敢发作。
  毁容者淡淡的哦了一声。江十三自己接下去:“皇上问我,能否修复你的容貌。至少,令你笑或哭的时候,牵扯伤口不那么痛。”
  毁容者嘴角抽搐了一下。
  江十三笑一笑:“全天下人眼中,他都不是一个好皇帝,巴不得他早死,你为什么还选择这种时候追随他?”
  毁容者慢慢道:“你看我的脸...请仔细看。”
  江十三看他,只一眼,就转过头去。我注意到他正竭力控制自己呕吐的冲动。
  毁容者沙沙怪笑:“你现在明白了?连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医者都不敢多面对我一眼,皇上,却陪了我整整一晚...”他目光转向“我”躯壳,一阵嗒然:“我才不管世间的蠢人作何想,今后,我眼中,只认定了他一个人。”
  “你不去罅水也罢,即使一人,我也要将皇上背去求治!”毁容者弯腰,想带起“我”躯壳。江十三拦住了他,第一次,我看他眼中有了诚挚的笑意:“我带路——我知道药王门的隐居地。”
  “怎么称呼你?”路上,江十三问一直背着我爬山涉水的毁容者。小柜子跟他们身后,气喘吁吁。
  “...无名。”毁容者默然良久:“相对过去,我只是一个残疾人。以后你们就唤我‘残’吧!”
  飘荡在他头顶,我由心的戚然。我没他想象的那么好。只因为一个鬼,比世人更惯于接受“残”而已。
  正文 第五十章 花毒
  楼山到罅水,虽是取小路饶梁赞、芜城而行,却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些小镇村庄。沿途,残所过之处,宛如秋风卷落叶,将当地人扫得无影无踪。家家关门闭户,即使正繁华嘈杂的集市,也能转眼只剩一地的狼籍和空旷。
  残熟视无睹,小柜子和江十三可老大不自在。因为在百姓们惊恐的眼光下,无疑将他们也当成妖怪。最难以接受的是,根本无人提供食宿。熬了两天两夜,江十三半夜摸着瘪瘪的肚皮,爬出露营的草堆,只身走去人烟密集地。天亮时他回来,不仅拎一大堆酒食,还带给残一个用粗铁滥制的面具。
  我看见残接过它时,五指微微抽搐。江十三轻轻拍拍他的肩,边灌黄汤,边摇摇晃晃走到一边。这死小子,不摆明的往残伤口上撒盐吗?!我注意到戴好面具后的残,眼光更冷,也更漠然。心里一阵酸楚。即使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能给予他任何实质帮助。
  但此后路程,明显坦荡好多。偶尔有人看看残,也多不过好奇。江十三很容易雇到辆马车,送我们进山。将至深处,转为步行,一路看,真是好所在:树林森密,崖削嶙嶒。薜萝饶苍天古柏冉冉而生,兰蕙磬磬随流泉漱玉穿修竹;巧石笼烟霞,日月照云屏。龙吟虎啸,鹤唳莺鸣。琪花瑶草,一片清幽可爱,不亚于天台仙洞,海上蓬莱!
  小柜子感叹道:“便是皇宫御花圆,也没这等美丽景致。”
  江十三嗤的一笑:“人工雕砌的东西,哪比得自然之力伟大。我师傅择隐居之所,前后也花费不少精力,才觅到这如意宝坻。”
  “你师傅?”
  “……”江十三立悔失言,转头避开小柜子的视线。小柜子久在宫中,早懂得了凡事知道愈多愈没好处这个道理,见江十三闪烁其辞,也不再追询。然江十三这漏口的一句话,已开始令我们置疑他的真实身份。难道他竟会是鼎鼎大名的药王之后?但从其目前混的程度来观察,也多不过是个不成材的不肖弟子。
  江十三老马识途的头前领路,眼中交织着复杂的喜悦,哀伤,怅惘和怀恋的光。我从他微微颤抖拂过山石的手体会出,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隐藏凝聚着深挚的感情。
  那他缘何,又会离开这里呢?
  这答案想必很快就会揭晓了。江十三自包里摸出三粒白色的丹丸,发给小柜子和残一人一颗,又往“我”的口中纳了一颗。小柜子奇道:“这是做什么的?”
  江十三笑笑:“再往前去,就得经过一片花地。栽的全是种叫梅筠莲的花,此花剧毒,散发的香气能迷倒人畜,久之不救,便有性命之虞。药王隐居在此,自是不喜欢被打扰,故而在房舍四下,皆遍植了这种毒花。你们吞下解药,待会经过,就没危险了。”
  小柜子听了,这才服下丹丸。又好奇地瞅着江十三:“你不用预服解药吗?”
  江十三目注远方,唇边含着淡淡的苦味:“从小在这里长大,我早已免疫了。”
  他加快步伐前行。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山坡上下,开满簇簇红白相间的团花。有点象牡丹,又更加艳丽婀娜,风过处仿如万千霓赏仙子,飘飘起舞。那宏观景象当真是言语描拟不出的壮美,深深地震撼我的魂魄,陶醉其中。
  小柜子久久都忘了挪步,惊叹:“好美!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花——皇宫众多奇葩异草,也没个及得上的!”
  一直未做声的残冷冷开口:“花越美,越毒。”
  江十三苦笑的点头:“是啊,越美的花,刺就越扎手…伤得你更加痛彻心骨。”
  他们对视一眼,似乎那瞬间交流过无尽涵义。但小柜子不懂,我也没懂。
  漫天飘飞的花瓣,蓝天衬着朵朵流云,一个人自那画中逸然而出,披肩的黑发,秀媚的五官,精致得如梦如幻,如诗如歌。
  江十三遥望着她,近乎痴了。
  她对着我们,也有片刻的惊谔,茫惶,随即,面露狂喜之色,回头招手:“肩吾哥——快来啊,大师兄回来啦!”
  我们呆望着江十三,江十三呆望着那个明丽纤巧若精灵的女子,都在那霎凝固住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曾经
  随着那女子的呼唤,一个人匆匆自一带白墙红瓦的院舍中奔出,手握的一卷书尚不及放下。
  这个青年一身布衣,淳朴的脸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笑起来时给人种如坐春风的感觉。无论怎么看怎么比较,始终觉得这对青年男女站在一起,才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倒不是说江十三有多差劲,实在是这小子不争气,被黄汤糟蹋得不成人样了。
  他们六目交顾,千般感慨万般无奈又无从释怀,可能也因我们的存在而顾忌。
  “大师兄,这几位是……?”青年对“我”的躯壳浑不在意,作为医者的他已见惯了病人,只颇奇怪的多看了小柜子两眼。想必小柜子的身份,他也隐约猜到了。而那女子,注意力集中在残的面具上。人都有好奇心,尤其女人更甚,这点我挺理解。
  我的魂魄飘飘悠悠,跟他们进屋,看残把我的躯壳小心地放平在角落的一张竹榻上。靠窗的半堵墙,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罐,十几个簸箕,散着种种草草根根。隔壁的几间屋,更多是琳琅满架、发黄发黑的书。
  “大师兄,这几位都是你的朋友?”青年放下书,热情地掀凳抬桌,招呼入座。那女子轻盈的飘进内室,不旋踵捧出数杯热气腾腾的水,浅红而发亮。小柜子走渴了,猴急的抢着喝了口,立刻苦得皱眉挤眼。估计药王宅也不会以香茗待客吧?
  青年微笑道:“这是多木兰泡的水,长年饮之,避毒健身。待它冷时服用,就没那么苦涩了。”
  小柜子尴尬的将杯子放回原处。
  江十三打振精神:“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残,这位是小柜子,这位是……”他介绍到“我”时犹豫了一下:“这位是黄爷。他二位都是我师弟师妹:刘肩吾,司马小穗。”
  简单的寒暄过后,我看着这师兄妹三人彼此不大自然的神色,已明白江十三为什么离开这里,又为什么自暴自弃成一个烂酒鬼。初见面的那晚,他喊了一夜的名字“小穗”原来就是他师妹。注目刘肩吾和司马小穗举止亲密的样子,他们已玉成好事,江十三,注定要失意终生了。唉!世间万物,有人欢喜就有人忧,铁定的法则。
  刘肩吾仔细检查过我的躯壳,面色凝重:“师兄,你带他回来,是想找师父遗留下来的仓储里,有无荦根草这种解药吧?”
  残看他,一阵焦急:“怎样?有吗?”
  刘肩吾想了片刻,回头:“小穗,药库放第一百零九架那,倒数十三格,你去看看。”
  司马小穗应声离开,我打量四野,奇怪,不是说药王有3个弟子吗?估计就是江十三口中的公权,怎么没看见呢?药王一生珍藏,传给了这个排行最末的小弟子,不仅仅因为自己的女儿下嫁的原因吧?我心里有点可怜江十三。
  “师兄,这种阿茯德孥的毒极为罕见,传说只生长异域的绍佾山,你朋友身在中土,怎么会……?”
  “一言难尽……”江十三倒非对其师弟仍存芥蒂,是真不知如何启齿,他也清楚暴露我身份有害无益。
  刘肩吾也不强勉他,转开话题:“师兄,你在外日久,可曾打听到二师兄的行踪?“
  江十三苦笑摇头。刘肩吾眼中装得满满的愧疚,低头怅然:“是我……害了两位师兄。都怪我!”
  江十三拍拍他的肩:“傻瓜!”
  两人对视一会,蓦然紧紧拥抱一起。刘肩吾,甚至十三,双目都饱含热泪。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曾发生过多少事,但相信此刻,再多恩怨,也随这一拥化云化烟。
  司马小穗不知何时已悄然回转,双手捧着一个陈旧的药盒,泪珠如线,从腮边滚下。
  “药……我找到了……”
  她轻声说。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宫变
  这场横祸,让我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
  之所以幸存,固然是有解药,有贴身软甲保护,但据江十三解释的第三个原因更搞笑。竟因为我的肥胖,胸前一大堆赘肉救了我。否则孝常那一刀,足以当场致命。
  刘肩吾与司马小穗过着世外桃源般的隐居生活,离别时,我极度羡慕地看他们相偎相依。浓浓的温情蔓延在梅筠莲花丛,江十三却出人意料的洒脱:自信重回他的脸上,板直的腰也找不出从前邋遢酒鬼的阴霾。他似乎焕然一新。
  当他拥抱其师弟的那瞬,我就知道,他已打开多年的心结,豁然开朗。
  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真君子。能看见曾经的心爱幸福,又何必固执强求?或则自己也无法带给其这种快乐。
  江十三仍旧喝酒,只是,滥灌化为浅酌。
  一路风平浪静。为了避开孝常,茂政的眼线,我们乔装改扮,饶远路艰难跋涉。我根本不知道朝中乃至地方官员有多少是被他们笼络了的,尽量保持低调不作接触。我遇刺的事官方只字未提,倒是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一群群捋袖子卷裤管的闲人争论猜测起当时状况,无一不眉飞色舞,幸灾乐祸。这令我又窝火又尴尬。奇怪的是朝的反常平静,无奈的是野的遍地笙歌。
  传闻,薛平也于我后失踪。我断定他凶多吉少,接任者是柳禹琛,这更是个不好的消息。为今之计,只能急返宫中,掌控大局,再图平叛。
  然我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们会任由我平安还都,错非白痴。
  再度面对巍峨壮丽的宫城,已差不多个月后,一身风尘仆仆的我,油然而生诸多感慨。倘有选择,我绝不愿跨进这道宏伟的门。江十三警惕的注意周围,残浑身的冷漠,仅小柜子兴致勃勃,带着回家的喜悦一蹦一跳跑去向泥塑的禁军出示腰牌。
  “你这腰牌哪来的?”士兵皱着眉,上下翻看那块曾畅通无阻的木板。
  我们都一楞,江十三扯着我,避到角落。
  “混帐!”碰一鼻子灰的小柜子盛怒喝:“你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是乾清宫的贵总管!狗奴才,我跟皇上才走不到一个月……”
  士兵翻着白眼,多半是想发作,为小柜子一身的霸气打了折扣:“我哪认得你是谁?这牌子,半个月前就换新的了,若你真是宫中进出的,岂有不知道的理?”
  他们手脚真快。我心方自一凉,门内,走出一个脸貌完全陌生的禁军军官。隐觉不详的我刚待后退,小柜子已丧失理智指我对拦他进家门的士兵嚷:“不认得我,总该认得皇上吧?圣驾返宫,还不速速通传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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