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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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千叶家的那个街区时，千叶突然说：“老师，我就在这里下车好了。”
“嗯。”浅野翔在路边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她，“千叶……”
也许是因为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他终于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抑制住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因此，千叶在他的眼里也看到了依恋和不舍……她这时真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但她知道……她不能。她凝视着浅野翔：“老师，我好像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对吧？”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
“请好好地活着，争取接到下一棒，然后，是再下一棒，真到你跑不动为止……还有，请别抽太多的烟，最好是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千叶顿了一下，有些迟疑，还有些羞涩地看着他，“老师，我能不能抱你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浅野翔没有说话，他侧过身，蓦地抱住了她，是那种像是能令对方窒息的突然紧拥入怀……千叶有些怯怯地回应了他的拥抱，也搂住了他。当她把自己的脸靠在他的肩上时，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心想，不管他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不是爱，至少，她知道他肯定也是喜欢她的……这就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浅野翔终于放开了她，在她的前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千叶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转身开门下了车。
下了车之后，千叶站在路边，并没有立刻走开。浅野翔透过车窗注视着她。他这一刻的目光，如此动人心魄，令千叶此生再也无法忘记：那仿佛是一个镌刻的过程，他好像想就此把她的模样烙进他的记忆里……他们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对方，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而他们，一里一外，也变成了两座雕像。
最终，也不知是谁先清醒了过来。看着浅野翔的车开走的那一刹那，千叶终于忍不住又泪流得满脸，她情不自禁地追了出去，直到看到浅野翔和他的车消失在了街角，才终于颓然无力地停了下来。
她走到街边，倚着栏杆，仰头看着渐渐变得灰暗的天空，向晚的风，很快便把她脸上的泪吹干了……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会想，她和浅野翔，真的从此便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吗？
总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百九十七）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千叶比平日打扮得更为隆重一些，穿上了她自己认为是最好的衣服，来到了山田樱子举办婚宴的那家大酒店。在此之前，夏树本来答应了妹妹山田千代，到了这时会从英国赶回来参加外甥女的婚礼，无奈十二月初的时候，星野真一突然病倒了，为了照顾他，她只好推辞了回国的行程，决定等他病好了之后再回来向山田樱子道贺。至于千叶友寻，因为已经和夏树离了婚，和山田家也就没有了实质上的姻亲关系，因此也没有来参加。于是，今晚来喝山田樱子喜酒的千叶家的成员，便只得千叶一个人了。
山田樱子的公公叶山健一郎经营着一家中型商业会社，在社会上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也就比较讲究排场，因此，为独生子叶山南举办婚宴选择的地点，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非常有名的大酒店。
千叶一直都久闻这家五星级大酒店的大名，虽然在她的印象里，多年来，她上街时，也曾多次从它门前经过，但今天的确是第一次进来。因此，当她走在一楼宽敞奢华、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时，不免觉得有些拘谨，甚至于想，她这一生，或许真的不太适合出入这样的场合。
她出了电梯，沿着走廊走到了今晚叶山家包下的那个宴厅。在门口交了礼金，登记了之后，走了进去。因为时间还早，客人来得并不多，宴厅里除了正在忙碌的侍应生，三三两两站着的，看来都是双方的家人或至亲好友。她很快便看到了山田夫妇，于是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笑着说：“姨父，小姨，恭喜你们。”
因为今天是女儿成婚的好日子，山田千代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一看到千叶，她当即高兴地说：“阿树，你来了。”
“小姨，我妈今天不能来，你不会不高兴吧？”千叶小声地问。
“怎么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有人生了病总要照顾。”山田千代笑着摇了摇头，“再说了，她又不是不想回来……樱子是她唯一的外甥女，她一直都很疼爱的。――就像我一直很疼爱你一样。”
“这倒也是。”千叶笑着点了点头。她四处看了看，“舅舅他们还没有来吗？”
“他刚才打电话来，说已经在路上了。――不过，秀一要迟一点。”
“樱子呢？对了，还有，我未来的表妹夫呢？――我都还没有见过。”
“好像都在休息室里。阿树，你进去看看吧……樱子一来就在找你了。”山田千代看着她，“虽然一直以来，你们俩的性格差了很多，但毕竟是姐妹，在这种重要时刻，她还是会老想着你。”
千叶听了她的话，突然觉得很感动，她不由想，或许，有些亲情，是要等到相关的人的人生发生了大变化的时候才能看得更清楚……当然，这并不是说，在此之前，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山田樱子对她的爱以及山田樱子对于她的重要性，只是，好像远没有这一刻这么明显而已。
“小姨，那我进去了。”
“去吧。”山田千代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青年朝他们走了过来。千叶一看到他，不由怔住了。他大约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因为是爱美的山田樱子选中的丈夫，自然不可能会有多难看，或者说，是相当英俊的一个男人。然而，他那和上原阳一阳光俊朗的模样有几分相似的眉目，还是令她不由有些恍惚。从他的穿着，千叶已经猜到了他就是今天的男主角叶山南，与此同时，她也猜到了山田樱子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他，当然，也还有，为什么山田樱子一直都不愿让她见到眼前这个注定会成为她表妹夫的男人……
千叶一时不由有些感慨，心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初恋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力呢？难道说，真的可以就此左右她对于异性的审美取向吗？
叶山南给了她很好的第一印象，当然，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有点像上原阳一，而是因为，他衣着讲究却不张扬，举止有礼却不做作，显然，如山田樱子所说，他不仅家世不错，也受过良好的教育，现在又有着相当不错的职业，将来，当然还会有不错的前程……想到自己唯一的表妹能找到一个这么理想的丈夫，千叶也觉得很高兴，虽然说，与此同时，在内心深处，她也会有些茫然和恐惧：她将来的人生，会有可能可以她的表妹一样顺利美满吗？
走到千叶他们三个人近前，叶山南微微一笑，恭敬地对山田夫妇说：“爸爸，妈妈。”
山田夫妇都笑着点了点头。山田千代指了指千叶：“这是阿树，你以前可能没见过，是我姐姐的女儿，也就是樱子的表姐。”她看向千叶，“阿树，这是你表妹夫南，你们认识一下吧。以后，大家就是亲戚了。”
在此之前，叶山南的确从来没有见过千叶，不过，早就从山田樱子及她的家人那里听说过她这个读东大的表姐，因此，一看她走进来，和山田夫妇说话，他就知道这个安静的女生是谁了。他彬彬有礼地对千叶说：“你就是千叶小姐吧？也就是樱子那个读东大的高材生表姐，真是幸会。我是叶山南，以后请多指教。”
因为对方的年龄至少比她大了五六岁，她本来可以敬称他为“叶山君”，但他又的确是她的表妹夫，因此，千叶一时还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当下便只是笼统而含糊地说了一句：“我是千叶树，以后也请多指教。”
“好说。”叶山南微笑着说。
千叶看向山田千代：“小姨，我现在去樱子那里。”
“好啊。――阿树，你去吧。”
千叶有礼貌地朝山田樱子的父亲及叶山南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
千叶走到休息室外面，敲了敲门，听到山田樱子在里面说：“请进。”
千叶推门走了进去，休息室里，除了穿着婚纱的山田樱子（叶山樱子）之外，还有三个和她年纪相若的女孩，看来是她的好朋友或是同学。
叶山樱子一看到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欣悦的笑容：“树，你来了。”
千叶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通，随即由衷地说：“樱子，你今天晚上真漂亮。”
“谢谢。”叶山樱子高兴地说。
站在叶山樱子左边的那个女生自千叶进门之后，就一直注视着她。她这时突然开口了：“樱子，这就是你那位读东大的表姐吧？”
“嗯。”叶山樱子点了点头。
“也就是那个时候，上原喜欢的那个早川高的女生。”站在叶山樱子右边的那两个女生之中身材较高的那个说。
千叶不由看了她一眼。她猜对方应该是叶山樱子高中时代的同学，否则，不会知道她的这段过往。但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别人提及自己似乎已经非常遥远了的过去，她的心绪一时不免有些飘忽不定，甚至于觉得，她们正在说的那个女生，仿佛并不是她，而是某个……她也曾听说过、却又不相干的陌生人。
“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第三个女生忙说。她这么说时，很快地看了叶山樱子一眼。另两个女生当即也都心领神会地沉默了。
千叶定了定心神，微笑着看向叶山樱子：“樱子，从明天起，你就要开始新生活了。――恭喜你。”她这么说时，上前抱住了叶山樱子。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叶山樱子低低的啜泣声。她不由一怔，忙放开了她，“为什么哭？别把这么漂亮的妆给弄花了……”
“树……”叶山樱子猛地抱住了她，哽咽着，“就算将来，我们的人生会非常不同，我们也永远都是好姐妹……对不对？”
千叶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妹妹。”这么说时，她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与此同时，有一滴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来回打转着，随后倏地一下，落到了地上。
毕竟，话虽这么说，她其实也知道，叶山樱子嫁了人，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家庭和责任之后，她们的关系就不可能再会和从前一样了……
但人迟早总是要长大，会失去一些东西，会得到一些东西；会丢掉一些东西，会背上一些东西……人生也许就是这样。
这时，叶山樱子的一个女伴突然说：“樱子，我们三个人想先出去看看。”
“好的。”叶山樱子笑着朝她的三个女伴点了点头。她很感激她们能够明白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知道她还有话要对千叶说，因此体贴地选择了暂时回避。
她们三个人走后，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了千叶表姐妹俩。
“我刚才看到了我的表妹夫……我现在明白了，你以前为什么不愿让我看到他……”千叶顿了一下，“樱子，我想，那个时候，我肯定伤害了你……虽然说，那并不是我的本意……真是对不起。”
叶山樱子沉默了一会儿：“我就想，你应该可以一眼就看出来，南和上原有点像。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初，我之所以一开始就愿意和他交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后来，我是真心地喜欢上了他，想和他生活在一起。”
“这样就好……”千叶点了点头，“总之，我希望你将来会幸福。”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一直都很嫉妒你……嫉妒你比我更聪明，更得人看重，不过，那也只是我还是个女孩子时的想法……在我渐渐长大了之后，尤其是在我快要结婚的这段时间以来，我发现，我越来越懂得去想你以前对我的好了……”叶山樱子顿了一下，看着她，“树，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很好的表姐……虽然有点孤僻，不太喜欢和人相处，但我承认，你对我真的很好……因此，今天，我想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我们是表姐妹，应该的。何况，你对我也很好。像你说的，我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一直以来，很少有女生愿意和我在一起，而你却会主动地邀我去逛街、看电影什么的……因为有你和秀一，我有时会觉得，我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孤单。”说到及川秀一，千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微微一笑，“对了，秀一曾和我说过，今天晚上，他们的乐队会在宴会上为你演唱他为你写的歌……我想，到时一定会很轰动。”
这对于叶山樱子来说，当然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她当即笑着点了点头：“那还用说吗？他们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