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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的妓女生涯-第14章

小说: 我的妓女生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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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了好大一会,凤仙姐抬头见那两个老鸨一副不凉不酸的样子,更气得两眼通红,她突然也像疯了一样,跑到独眼龙跟前,…乒——乓…扇了女老鸨两个耳光,嘴里骂着:…你们这伙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禽兽,今天我跟你们拼了!…
    离黑屋不远就是厨房。凤仙这时也和仙鹤一样,气得半疯半魔了。她飞快地跑进厨房,拿起菜刀,就要和两个老鸨拼命。
    凤仙只顾疯狂地跑着,却没有提防紧跟在后面的尖嘴猴。尖嘴猴有了仙鹤的教训,这回要先发制人。他见凤仙抄起了菜刀,忙从煤堆上拿起一根捅炉子的火棍,这根铁棍有酒盅粗细,三四尺长,他照定凤仙的两条腿,狠狠地横扫过去。铁棍正打在凤仙的膝盖骨上,凤仙姐…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这时,胖女人闻讯赶来,见尖嘴猴打坏了她的红姑娘,折断了她的摇钱树,也气炸了,二话不说,上去照尖嘴猴…啪啪…就是几巴掌。她又低下头,往尖嘴猴怀里撞。尖嘴猴寄住在人家屋檐下,又自知理亏,捂着脸蛋子,愣愣地不敢还手。
    偏巧,独眼龙也从后面跑上来,见胖女人正打她的丈夫。常说:…掮客向贩子,老婆向汉子…,她可忍不了这口气,上去一把揪住胖女人的凤凰头,撕挠起来。胖女人体胖身子笨,可没有独眼龙的邪劲儿,几下子就被她打倒在地。两个女人倒在地上,滚开了屎蛋儿。
    这场架越打越凶,越打越热闹,谁都不敢上手儿。后来,还是由金刚钻出面,才拉开了这两个像疯狗一样的女人。
    胖女人身为房主,手下的人被打,自己又挨了打,理儿全占了,那泼妇骂街的刁劲也使上了。不断地高声叫骂,声言要到法院告状,打完官司马上叫赵家滚蛋。
    胖女人这一咋呼,可把这一对龟头吓傻啦。人家十分理占着九分,再说又吃了亏,马上叫他们挪窝,房子也不现成。于是,他们就托金刚钻从中调和。金刚钻凭着一张油嘴,在两家之间来回撮合,结果是狗咬狗,两嘴毛,尖嘴猴赔了胖女人一万块钱才算了事。
    两家老鸨只顾为钱财争斗,谁顾得去管凤仙姐姐,我守在凤仙姐身旁。见凤仙姐疼得昏死过去,忙呼唤姐妹们赶来急救,众姐妹七手八脚,把凤仙抬回屋里。
凤仙的遗嘱
    当凤仙姐从昏迷中醒来时,她疼得大声叫喊、呻吟,老远就能听见。
    胖女人为她请来了正骨医生,医生掀开被子一看,见她两只腿肿得像檩条,两个膝盖骨都打碎了。被铁棍打中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露出黄豆粒大的许多骨头渣子。
    正骨医生叹息着摇摇头,说:…我医术浅薄,实在治不了。另请高明吧!…说罢,连杯水也没喝就走了。
    再请一个来,看过伤势,不是摇头就是咧嘴。一连请了三四个,都是这样的说法,也不开方用药,拍屁股就走。
    胖女人泄气了。她想:…哎,反正怎么也看不好了,治好了也是个没人要的残废。总算又捞到了一万块钱,顶她年轻时从良的身价了!…想到这,她心安理得起来,任从凤仙怎样叫喊也不闻不问了。
    伤在姐姐身上,却疼在我的心里,我又给胖女人跪下求情:…妈妈呀,让我去伺候姐姐吧。我保证不耽误接客,以后还要努力多接客,多挣钱。妈妈,你行行好心,就让我去吧!…
    见胖女人吸着香烟,喷着烟圈理也不理。我又变换方式,耍开了泥腿:…妈妈,让我去吧,要不,我就跪在这不起来啦,也不接客啦。爽利跟着仙鹤、凤仙姐姐,一块死喽算啦!…
    这两句带有威胁性的话还真管用,胖女人终于不耐烦地一挥手,让我去了。
    一连三天,凤仙姐一直水米不进,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听着她那悲凄的呻吟,我心里翻上倒下,难受极啦。
    忽然,我眼光落在她屋里的橱子上,心想:…凤仙姐最爱喝酒,她说过,一醉解千愁,我何不让她喝点酒,好睡下安生一会哩!…
    于是打开橱子,拿出一瓶启开瓶盖的酒,凑到她面前。
    凤仙姐闻到酒味,眼也不睁,便张开嘴,我顺势把酒灌进她嘴里。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去,不一会,就把那瓶酒喝干了。渐渐地,她昏沉沉地睡着了。
    又过了两天,她身上发出一股腐臭的气味,和我们在仙鹤姐的屋里闻到的一样。我打开被单一看,吃了一惊:她的伤口全都溃烂了,膝盖上生满了蛆虫,为了遮住臭味,我在屋里喷了许多酒。
    我找到一根小木棍,给她拨弄腿上的蛆虫,帮她驱散绿豆蝇。凤仙姐的两眼发直,脸色蜡黄,她不再呻吟,也不再张嘴喝酒,她身上已经失去了知觉、四肢麻木了。她有气无力地静静躺着,任从我的摆弄。
    几天来,我昼夜守候在她的床边,给她端屎端尿,洗伤擦身,比同胞姐妹还亲。可是,我尽心尽力却没有感动老天爷,姐姐病情仍在发展,水米难尽,已经断了屎尿了,伤势一天天严重,而且发起高烧来了。
    半夜里,她像死人一样静静卧在床上。我坐在她面前,想起仙鹤姐的疯狂、惨死,想到凤仙姐苦斗的悲剧,又思量起剩下我自己后的孤独、凄凉,不禁喉咙里像塞满了棉花,嘤嘤哭起来。
    哭着,哭着,我见凤仙姐忽然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她怔怔地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似的。隔了一会,她轻微而吃力地说:…秋芝,你过来!…
    我把身子向前凑了凑,脸凑到了她面前。她突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一把抓住我,拼尽全力、怒冲冲地说:…不许哭,再哭你就走出这个屋子!…我怕极了,忙擦干了眼泪。
    她的手抖抖索索,停了一会,又费力地问:…秋芝,咱们……是真好,还是假好?…
    我硬咽着说:…世界上没有比姐姐更亲的人了!…
    凤仙像是攒足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秋芝小妹,你……你要走仙鹤的路,逃……逃出妓院,去……去法院告她们,为……为姐姐报仇。记……记住,妓院绝……绝不是人呆的地方!…
    说罢,…哇哇…地吐出几口血来,抓住我的那只手慢慢松开,头歪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了。
    我悲痛欲绝,大声嚎哭起来。胖女人、尖嘴猴、独眼龙闻声赶来。胖女人见凤仙已经死了,忙把她身上的首饰扒了,把她身上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只剩一条裤衩儿,叫人连夜抬到伙房旁边那间黑屋里。原来,仙鹤姐已被她们暗埋在这间屋地底下,她们又刨开那层松土,把凤仙埋在仙鹤的那一个坑里。
    我哭得死去活来,非要钻进黑屋去再看看不可。
    胖女人推了我个趔趄,恶狠狠地对我说:…不许再哭,往后要老老实实给我接客。这事也不许你乱说,你要泄露了机密,连你一起活埋!…
    有人说:…最毒莫过妇人心!…我看是…最毒莫过老鸨心…!在春熙妓院的一年多里,我像突然长大了几岁,深深地参透了老鸨们的蛇蝎心肠!
逃出火坑
    自从仙鹤、凤仙两个姐姐死后,春熙妓院就像戏班里没了名角儿,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尖嘴猴、金刚钻两家老鸨见这里混不下去,先后带她们的姑娘搬走了,只剩下胖女人、我和秋香,还有茶房王妈、做饭的赵师傅等勤杂人员,从此缺少了挑牌子挣钱的姑娘。
    那时,正是内战时期,成都买卖人口的风气仍然盛行,据说在三四十年代里,大红土地庙街、后子门、御河边街都有专门的…人市…,胖女人要买几个姑娘是不太难办的。可是,妓院的娼妓不同于干粗活的使女,也要像选演员一样,看人头、个头、素质,要经几年训练,才能调教出一个姑娘。眼下,春熙妓院正是青黄不接,所以胖女人整天沉着脸生闷气,砸壶摔碗,骂人们白吃饭不干活。
    现在,我成了春熙妓院挑头牌的人。胖女人为了拢络我,就叫我搬进凤仙姐的屋里去住。凤仙姐住在二楼一个大房间里,屋里有一对小沙发,宽阔的二人床,铺着整齐的被褥,还有方桌、酒橱、洗漱化妆用品,墙上贴着山水画,挂着琴、胡、箫,收拾得文雅净洁,古香古色。住在这间屋里,我更深深怀念起姐姐,她屋里的陈设我都保持原样不动。
    不知多少个夜晚,我都难以入梦,反复回味着两个姐姐生前的音容笑貌,她们突然在这里消逝了,两个红极一时的姑娘,盛时如神似仙,死时狗都不如,死后早被人遗忘,这就是我们妓女的下场!我脑袋里时刻都在萦绕着凤仙姐的遗嘱:逃出妓院,跳出火坑,为姐姐们申冤报仇!可是,把门大汉现在更提高了警惕,钥匙时刻带在腰里,怎样才能逃出大门呢?
    我忽然想起炊事员赵大伯,他经常上街买菜,不是也带着一把大门上的钥匙吗?这位大伯,是位少言寡语、心地善良的穷苦人。凤仙醉酒,他不声不响给熬醒酒汤;仙鹤逼疯,他为此暗暗掉泪。他很喜欢我,当我向他诉说我们的愁闷时,他只从厚厚的嘴唇里挤出一句话:…唉,穷人的孩子不值钱呀!…想到这层关系,我便托故跑进厨房。
    我向赵大伯如实讲了我的打算。他一句话也没说,在屋地上默默踱了几遭,又钻进他住的里屋。不一会,他从屋里拿出一把钢锯。
    他沉重地对我说:…我是拿着门上一把钥匙,可不能给你,出了事我们就都暴露了。把这只钢锯给你,你可以寻找时机,把锁挎锯断。记住,要胆大心细,出了岔子可就没命啦!…我感激地谢过大伯,把钢锯藏在酒橱的最底层。
    我一心琢磨着如何逃跑,可是,这样的机会真难找哇。一到天晚,大门就紧紧地上着锁。
    如今人少了,我成了这里的大忙人,成天除了端盘子,就是接客、留宿,从早到晚有人陪伴。我心里焦躁得很,但表面不能动一点声色。
    这样,一直挨到了夏季。
    成都的夏天非常炎热。这天,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一场连绵大雨。大雨阻住了嫖客,春熙院显得冷冷清清。
    大雨一直下到傍晚,这时,胖女人打发秋香来叫我。原来,她见今天客人少,便让赵师傅做了几个菜,让我陪她去喝酒。我心里暗暗高兴,今晚正好给她灌一顿迷魂汤。
    我殷勤地向胖女人劝酒。酒到半酣,她忽然红着眼珠子问我:…你说,我待凤仙怎样?她的死是怨我还是怨她自己?…
    她的用意我明白,一是表白,二是试探。要是平时,我一定仗义执言,说说我的心里话,不管落个什么后果,反正我不能违心说话。可今天,我想起出条子时曾经听到的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又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故意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一堆奉承话,胖女人一边高兴地笑着,一边大杯大杯地喝酒,我又顺水推舟,连说带劝,把她灌得昏昏沉沉,才伺候她睡好。
    雨…哗哗…地越下越大,我关掉院灯和屋灯,躺在床上,却一直没有睡着。
    听到一声鸡叫,我忙静悄悄地爬起来,找出那把钢锯。为了避免弄出动静,我没有穿鞋,光着脚丫子,沿着墙根,来到门口。
    谢天谢地,总算顺利,不到十分钟,那根锁挎便被锯开了。
    我刚从门缝里溜出来,猛地发现,对面又立着一个人。我像闪电一样马上意识到又是这个勤快的狗腿子王妈。
    王妈没有马上开口,大概她在想着捞点什么稻草吧。
    这回,我已有了仙鹤姐的教训,不能再优柔寡断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施展起了从戏院里学的那手武功,照着她的小肚子,…通…就是一脚,把她踹倒在地,没等她喊出声,我早已把一块手绢塞进她嘴里。
    我想,她毕竟也是伺候人的穷人,不忍心害她,可也不能让她暴露了我,便照她头上打了几拳,把她击昏了,这才撒丫子逃走。
漂泊的'野鸡'
    我一口气跑到西城区,天已经亮了。
    眼前是一条大河,水自西向东流着,南北横跨一座水泥桥,车水马龙,很是热闹。行人看我穿着红衣绿裤,下面却光着脚丫子,都诧异地打量着我。
    我知道,这样暴露在街头闹市是很危险的,便心情紧张的顺着河堤到桥下,桥下有几个水泥墩子,靠堤岸的水泥墩下,没有多少水,有几块大青石头,像张天然的床。我心里暗喜:这儿隐蔽安全,是我最好的避难场所了。
    我坐在石头上,靠着桥墩。桥上的人喊马嘶,我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
    昨夜我一宿没有睡觉,心情一直非常紧张,劳累极了。找到了这个水宫石床,我的心骤然松弛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任从桥上擂鼓筛锣,再也听不到了。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
    靠在桥墩上,想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我赤手空拳,两个肩膀扛一张嘴,别的一无所有。要在过去,早像当童养媳那样,逃之夭夭了。可是,凤仙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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