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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镜-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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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声音渐渐淡去,带着哽咽。
    “不要担心,“真岚低声道,“我会送你的尸骸回去。”
    “啊?”那个淡得快要没有的影子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断然拒绝,“不!……我宁可烂在地底,也不要……再受空桑人的恩惠。”
    “……”真岚沉默下去。
    七千年的恩怨仿佛一条鸿沟,割裂了空桑和海国,任何异族想跨越过去,都难如登天。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那笙轻轻道,对着那个逐渐淡去的幻影伸出手来,诚恳地,“我是中州人——我送你回去。”
    那个影子凝视着这个少女许久,才发出了低低的叹息:“啊……中州姑娘,你有一个纯白的灵魂哪……谢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和影子一样慢慢的稀薄,宛如融化在了千载光阴中,终化流水。
    地上只剩下那只委然的紫河车,空空的囊里剩下了一泓碧水,碧水里沉浮着两颗美丽的凝碧珠——那个绝世的鲛人公主,到最后只化成了这些碧水明珠。
    那笙俯下身,轻轻拎起那只紫河车。
    回过身,却发现那一行盗宝者不做声地拿走了所有东西,竟然在悄悄退走。
    “喂!你们怎么这样?”她吃了一惊,有些气愤地想追出去,“真岚救了你们,怎么一声谢谢也不说?”
    “笨丫头,“真岚把她拉回来,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摇头叹息,“他们听说我是空桑的皇太子,自然怕我追究盗墓的事情——趁着我对付雅燃,干脆开溜。”
    那笙明白过来,嘀咕:“唉,真是以小人之心度……”
    “算了,“真岚挥了挥手,不想再说下去,“我下寝陵去看看。”
    “寝陵?”西京和那笙同样吃了一惊,“去那里干吗?”
    然而真岚没有回答,在瞬间已经去得远了。
    华丽的寝陵密室里空空如也,所有的珍宝都被盗宝者洗劫一空,只留下了白玉台上完好的两具金棺,沐浴在淡淡的柔光里。
    “啊?哪里来的光?”那笙跟着真岚走进寝陵,吃惊地四顾——盗宝者不是说空桑帝王的寝陵里都是”纯黑”的么?如果没有执灯者手上的七星灯照亮,没有人能看得到东西。
    “笨丫头。”西京拍了拍她脑袋,“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手。”
    “啊?”那笙低下头去,惊讶地看到光线正是来自自己右手的中指。
    神戒皇天凭空焕发出了光芒,照彻黑暗。四壁上镶嵌的珠宝交相辉映,折射出满室的辉光来,整个寝陵仿佛沐浴在七彩的光线里,说不尽的华美如幻梦。
    在光芒中真岚走近白玉台,静默地望着那两具金色的灵柩,长久地沉默。
    他先是绕着右侧的金棺走了一圈,仿佛默读着灵柩上面刻着的铭文,脸色变得说不出的悲哀。然后怔了片刻,又转过身去看着左侧的金棺,眼神瞬地又是一变。
    “他在干什么?”那笙压低了声音,窃窃问。
    西京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这一次见到真岚,总觉得他身上发生了某种改变,仿佛内里有什么地方悄然不同了。连他这个自幼的好友,都已经不明白对方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难道这一段时间以来,无色城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然而就在他揣测的瞬间,那笙尖叫了一声。
    西京抬头望去,赫然看到真岚霍地伸出手,去推开星尊帝金棺的棺盖!
    “你干什么?小心!”他吓了一跳,按剑冲过去,想把真岚拉开,生怕金棺里面会忽然弹出机关或是咒术反击——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岚只是站在那里,随意地一推,就推开了那个千古一帝的棺盖。
    然后低头默然地望过去,眼神剧烈地一变。
    “真的是空棺……”他喃喃自语,茫然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绝望,“是他。是他。”
    金棺里铺着一层寒玉,上面衬着鲛绡,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帝王的袍带金冠。没有遗体。
    在原本应该是头颅的地方:帝服之上,金冠之下,只放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光泽如新。
    千年之后,在真岚打开金棺探首望去的刹那,赫然便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一瞬间他如遇雷击,脸色瞬间苍白。沉默了片刻,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拿起那面铜镜,仔细地看着上面的铭文。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被证实了,空桑的最后一任皇太子失去了平日的控制力,回身猛地推开另一侧的金棺棺盖,扑到了灵柩上——
    也是空的。
    没有遗体,只有白色的蔷薇堆满了那具灵柩。那是白族王室的家徽。
    白薇皇后根本没有入土为安,她被丈夫所杀,尸体被封印在黄泉之下,只遗下一双眼睛没有化成灰烬,穿越了千年一直在凝视着云荒。而收敛时代替她放入棺中的,只有这一簇簇星尊帝亲手采下的蔷薇。
    这千年前被采下的花居然不曾凋谢,静默地在寒玉上开放,在金棺打开的一瞬间,散发出清冷的芳香。
    真岚伸出手拿起一朵白色蔷薇,指尖传来锋锐的刺痛。
    他长久地凝望着这一朵千年前被放入金棺的花,眼神变换不定。
    “他在看什么啊……”那笙站在白玉台下,望着真岚,神色有些惴惴。不知怎么,她感觉到了某种不好的气息,不然那个臭手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裂响,吓了她一跳,抬头看去,只见那面铜镜被扔了下来,在地上裂成了两半。真岚不知道在镜中看到了什么,猛然爆发出一种可怕的怒意,拂袖而返,手心握着一支白色蔷薇,面沉如水。
    他走过两人身侧,不说一句话。
    他来这里,只是为解一个宿命的谜。而那个答案,他已然逃避了百年。
    玄室门口横亘着邪灵巨大的尸体,真岚看也不看地走过去,拔起了地上插着的一把长剑,转头问西京:“辟天长剑,怎么会在这里?”
    “哦,那个……我差点忘了,”西京有点尴尬地抓了抓脑袋,解释,“这是苏摩从九嶷离宫里拿出来的,让我转送给你。”
    真岚不置可否,望了一眼剑尖,上面尤自贯穿着那个不瞑目的头颅:“这又是谁?”
    西京的神色有些尴尬,讷讷道:“这个……是白麟。”
    “白麟?”真岚脸色微微一变——他自然也记得那个差点成为他王妃的少女,白璎的妹妹,不由得诧异,“她怎么会变得这样?”
    “说来话长……”西京抓着脑袋,觉得解释起来实在费力,只能长话短说,“反正,是白麟化身成邪灵袭击苏摩,然后被苏摩斩杀了。”
    “哦……”真岚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剑上那和白璎酷似的脸。
    “如果白璎知道了,一定会伤心。”他叹了口气,剑尖一震,将那个头颅从剑上甩了出去,收入了怀里,低声,“不过,她可能很快就和她妹妹一样了。”
    他将长剑收起,将开始枯萎的白蔷薇佩在衣襟上,转身沿着甬道默然地飘远。
    “什么?”西京怔了一下,忽然惊觉过来,追了上去,“你说什么?白璎怎么了?”
    他狂吼着追了上去,扔下那笙在空荡荡的寝陵。
    皇天宛转流动着美丽的光,映照出石壁上宝石镶嵌的星图,流光溢彩。她站在这个辉煌的星空下,有些茫然地望着那两具金棺,走过去捡起了那一面裂成两半的铜镜——上面是蝌蚪一样的空桑文字,和臭手给她的《术法初窥》上类似。
    然而她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懂了上面铭文的大概意思:
    “我的血裔:当你的脸出现在这面镜子里的时候,生与死重叠,终点与起点重叠。一切终归湮灭,如镜像倒影。”
    那笙茫茫然地将这一段铭文看了几遍,心里陡然有一种莫名的荒凉。
    她侧过头去,望着另一边白薇皇后的金棺,里面的白色蔷薇在灵柩打开的一瞬间已经枯萎了,只余一室清香浮动。穿越了千年,那一朵花传来,宛如梦幻。
    来自中州的少女站在云荒两位最伟大帝后的灵柩中间,手握着碎裂的铜镜,一种空茫无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忽然间泪水就无声无息地滑下了她的面颊。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那么难受啊。”那笙诧异地喃喃。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再次离开——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而我们,还得继续走向终点。”
    出了帝王谷,一直往山下走去,便重新返回了神庙前。
    九嶷动乱不安,神庙里的庙祝早已不见踪影,真岚穿过了空荡荡的庙堂,眼神掠过那一尊孪生神像,又望向了外面。夜色中,神庙内只有七星灯的光芒依然盛放,照亮那一尊黑曜石和雪晶石雕成的神像。
    真岚走出神殿,外面已然是深夜。
    他用右手抚摩了一下新生的足——如今,已然是有了将近一半的躯体了。躯体在一步步的复原,力量也在一分分的加强。在右足归来后,他居然已经能在夜晚维持形体,不至于坍塌。然而在一分分得到力量的同时,有更多的东西在逐步的失去。
    他走出神殿,一直来到了阶下的传国宝鼎前,静静仰首凝视。
    六王的遗像依然如同百年前一样伫立在那里,保持着最后祭献那一刻的惨烈和悲壮。
    也就是那一刻,她选择了回到他身侧,与他并肩作战。
    然而他一直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依然会离去——就如她百年前从白塔上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投向大地。那一刻他没来得及拉住她,而现在,他也未曾去试图挽留。
    自从白璎在这里横剑自刎,舍身打开无色城的那一刻起,这一天,迟早是会来临的。
    一年年的抗争,向着复国每前进一步、她便是死去一分。在镜像倒转、六合封印全解的时候,空桑重见天日,真岚复生,而作为六星的她、便是要永远的消失了。
    于今,也不过是稍微提早了一些时间而已。
    听了真岚的叙述,空桑的剑圣忽然间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疲倦和无力,颓然坐倒在白玉的台阶上,将脸埋在手掌里,长久的沉默。他不再去责问为什么真岚不曾设法阻拦——因为他明白如果还有别的方法,真岚一定不会就这样松开了手,任凭她去赴死。
    因为,也只有她才能封印住那个让天下陷入大乱的破坏神。
    白璎,白璎……那个孤独安静的贵族少女,再一次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记起了尊渊师傅第一次将她带到自己面前,委托代为授业的情形,记起了被送上白塔前她哀求的眼神,记起了仰天望见她从云霄里坠落那一刹的震惊……家国倾覆,沧海横流的时候,她苦苦挣扎于阴谋与爱情之中,但他没能顾上这个小师妹;国破家亡之后,她为复国四处奔走,他却沉醉百年,试图置身事外。
    到了最后的最后,知道她决然携剑去挑战天地间最强大的魔,他还是无能为力。
    “真岚……一直以来,白璎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勇敢啊。”西京用手撑着额头,低声叹息。他的小师妹有着那样温和安静的外表,然而那之下却掩藏着无限绝决,一旦决定,便是玉石俱焚也绝不回头。
    空桑的皇太子望着那尊没有了头颅的石像,嘴角露出一个微微笑意:“是啊……所以说,我们也要勇敢一些。”他的笑容里有某种孤寂的光,然而却坚定。
    “你也够辛苦了。”西京抬起眼望着这个多年老友,叹息,“以你这样的性格,把你拘禁在王位上本来已经是残忍,更何况要一肩担下如此重负。”
    真岚只是笑笑:“大家都辛苦。”
    他从衣襟上取下那一朵已然枯萎的白花,仰头望向天空——那里,千秋不变的日月高悬,在相依中共存。
    天地寂静,只有风在舞动。皇太子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微笑。
    “真岚,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笑?”一直觉得心里不安,西京终于忍不住问出这样的话,“我记得你在西荒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就是在亡国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笑?你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那么……你要我怎样呢?”真岚侧过头,望着好友,轻声问,“自从十三岁离开西荒,我就是一只被锁上黄金锁链的鸟了。”
    “那时候,为了让我回帝都继承王位,父王下密旨杀了我母亲,派兵将我从苏萨哈鲁强行带回——”他轻声说着,表情平静,“那个时候,你要我怎样呢?反抗吗?反抗的话,整个部落的人都会被杀。”
    西京的脸色变了:那一次行动,当时他也是参与过的。
    帝都来的使者在霍图部的苏萨哈鲁寻找到了流落民间的皇子,为了掩盖真像,将军奉令杀死了那个牧民女子,将十三岁的少年强行带走。然而整个霍图部为之愤怒,骠悍的牧民们不能容许自己的族人被如此欺凌,群起对抗,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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