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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新大秦帝国第五部铁血文明-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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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片笑声,侃侃议论开去,直到山头曙色出现。
  入秋时节,传车给驷车庶长书送来一道特异的王书。
  王书铜匣上有两个朱砂大字——拟议。这等王书大臣们称为“书朝”,也叫做“待商书”。按照法度,这种“拟议”的程式是:长史署将国君对某件事的意图与初步决断以文书形式发下,规格等同国君王书;接到“拟议”的官署,须得在限定日期内将可否之见上书王城;国君集各方见解,而后决断是否以正式王书颁行朝野。因为来往以简帛文书进行,而实际等同于小朝会议事,故称书朝。因为是未定公文,规格又等同于王书,故称待商书。
  “甚事烧老夫这冷灶来了。”老驷车庶长点着竹杖嘟哝了一句。
  “尚未开启,在下不好揣测。”主书吏员高声回答。
  “几日期限?”
  “两日。”
  “小子,老夫又不能歇凉了。”老驷车庶长一点杖,“念。”
  主书吏员开启铜匣,拿出竹简,一字一句地高声念诵起来。老驷车庶长年高重听,却偏偏喜好听人念着公文,自己倚在坐榻上眯缝着老眼打盹。常常是吏员声震屋宇,老驷车庶长却耸动着雪白的长眉鼾声大起,猛然醒来,便吩咐再念再念。无论是多么要紧的公文,都要反复念诵折腾不知几多遍,老驷车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如此迟暮之年的大臣,在秦国原本早该退隐了。可偏偏这是职掌王族事务的驷车庶长署,要的便是年高望重的王族老臣。此等人物既要战功资望,又要公正节操,还要明锐有断,否则很难使人人通天的王族成员服膺。唯其如此,驷车庶长便很难遴选。就实而论,驷车庶长与其说是国君遴选的大臣,毋宁说是王族公推出来的衡平公器。老嬴贲曾经是秦军威名赫赫的猛将,又粗通文墨,公正坚刚,历经昭襄王晚期与孝文王、庄襄王两世及吕不韦摄政期,牵涉王族的事件多多,件件都处置得举国无可非议,便成了不可替代的支柱。好在这驷车庶长署平日无事,老嬴贲一大半时日都是清闲,不在林下转悠,便是卧榻养息,便也撑持着走过来了。
  “不念了。”老嬴贲霍然坐起。
  “这,才念一遍……”主书捧着竹简,惊讶得不知所措。
  “老夫听清了。”老嬴贲一挥手,“一个时辰后你来草书!”
  “两日期限,大人不斟酌一番?”
  “斟酌也得看甚事!”老嬴贲又一挥手,“林下。”
  一个侍女轻步过来,将老嬴贲扶上那辆特制座车,推着出了厅堂,进了池畔柳林。暑期午后的柳林,蝉声阵阵连绵不断,寻常人最不耐此等毫无起伏的聒噪。老嬴贲不然,只感清风凉爽,不闻刺耳蝉鸣,只觉这幽静的柳林是消暑最惬意的地方,每有大事,必来柳林转悠而后断。秦王这次的拟议书,实在使他这个嬴族老辈大出所料,听得两句他便精神一振,小子有心!及至听完,老嬴贲已经坐不住了。秦王要给国君婚姻立法,非但是秦国头一遭,也是天下头一遭,若是当真如此做了,究竟会是何等一个局面,老嬴贲得好好想想。尽管是君臣,秦王嬴政毕竟是后生晚辈,其大婚又牵涉王族声望尊严,也必然波及诸多王族子孙对婚姻的选择标杆,必然会波及后世子孙,决然不是秦王一个人的婚事那般简单。
  暮色时分,老嬴贲回到书房,主书已经在书案前就座了。
  “写。”老嬴贲竹杖点地,“邦国大义,安定社稷为本,老臣无异议!”
  “大人,已经写完。”主书见主官没有后话,抬头高声提醒了一句。
  “完了。立即上书。”一句话说罢,厅堂鼾声大起。
  主书再不说话,立即誊抄刻简,赶在初更之前将上书送进王城。
  当晚,李斯奉命匆匆进宫。秦王指着案上一卷摊开的竹简道:“老驷车至公大明,赞同大婚法度。先生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做开?”李斯道:“臣尚不明白,此次法度只对君上,还是纳入秦法一体约束后世秦王?”嬴政一笑:“只对嬴政一人,谈何大婚安国法度?”李斯有些犹疑:“若做秦法,便当公诸朝野。秦国不必说,只恐山东六国无事生非。”嬴政惊讶皱眉:“岂有此理!本王大婚,与六国何干?”李斯道:“春秋战国以来,天下诸侯相互通婚者不知几多。秦国王后多出山东,几乎是各国都有,而以楚赵两国最盛。以君上大婚法度,从此不娶天下王公之女,山东诸侯岂能不惶惶然议论蜂起?”嬴政恍然大笑:“先生是说,山东六国争不到我这个女婿,便要骂娘?”李斯也忍不住笑了:“一个通婚,一个人质,原本是合纵连横之最高信物。秦国突兀取缔通婚,山东六国还当真发虚也。”嬴政轻蔑一笑:“国家兴亡寄于此等伎俩,好出息也,不睬他。”李斯略一思忖道:“臣还有一虑,君上大婚人选,究竟如何着手?毕竟,此事不宜再拖。”嬴政恍然一笑:“先生不说,我倒忘记也。太子左傅茅焦前日见我,举荐一个齐国女子,说得如何如何好。先生可否代我相相?”李斯愕然,一脸涨红道:“臣岂敢代君上相妻?”见李斯窘迫,嬴政不禁哈哈大笑一阵,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先生也,那茅焦说,这个女子入秦三年,目下便住在咸阳。先生只探探虚实,我是怕茅焦与太后通气骗我,塞我一个甚公主!”李斯第一次见这个年青的秦王显出颇为顽皮的少年心性,心下大感亲切,立即慨然拱手:“君上毋忧,臣定然查实禀报!”
  白露时节,一道特异王书随着谒者署的传车快马,颁行秦国郡县。
  咸阳南门也张挂起廷尉府文告,国人纷纭围观奔走相告,一时成为奇观。
  却说国人惊叹议论之时,分布在秦国各地的嬴氏支脉都接到了驷车庶长署的紧急文书,所有支脉首领都星夜兼程赶赴咸阳。半月之后,嬴氏王族的掌事阶层全部聚齐,驷车庶长老嬴贲又下号令:沐浴斋戒三日,立冬之日拜祭太庙。自秦孝公之后,秦国崛起东出,战事连绵不断,王族支脉的首领从来没有同时聚集咸阳的先例。目下王族支脉首领齐聚,拜祭太庙便是当然的第一大礼。
  这日清晨,白发苍苍的老嬴贲坐着特制座车到了太庙,率众祭拜先祖完毕,便命王族首领们在正殿庭院列队。首领们来到庭院,有祭过太庙的首领立即注意到了正殿前廊的新物事。这太庙正殿之前廊不是寻常府邸的前廊,入深两丈,横阔等同大殿,十二根大柱巍然矗立,实际上便是祭拜之时的聚散预备场所。宏阔的前廊,原本只有两只与洛阳九鼎之一的雍州鼎一般伟岸的大铜鼎。昭襄王晚年立护法铁碑,大鼎东侧多了一道与鼎同高的大铁碑。今日,大鼎西侧又有一宗物事被红锦苫盖,形制与东侧铁碑相类。首领们立即纷纷以眼神相询,此次赶赴咸阳,事由是否便要落脚到这宗物事上?
  “驷车庶长宣示族令——”
  司礼官一声宣呼,老嬴贲的座车堪堪推到两鼎之间。
  “诸位族领,此次汇聚咸阳,实事只有一桩。”军旅一生的老嬴贲,素来说话简约实在,点着竹杖开门见山,“秦王将行大婚,鉴于曾经乱象,立铁碑以定秦王大婚法度。至于如何约法,诸位一看便知。开碑。”
  “开碑——”
  两位最老资格的族领揭开了西侧物事上苫盖的红锦,一座铁碑赫然显现眼前——碑身六尺,碑座三尺,恰与秦昭襄王立下的护法铁碑遥相对应。
  “宣示碑文——”
  随着主书大吏的念诵,族领们的目光专注地移过碑身的灰白刻字——
  秦王大婚约法
  国君大婚,事涉大政。为安邦国,为定社稷,自秦王政起,后世秦王之大婚,须依法度而成。其一,秦王妻女,非天下民女不娶。其二,秦王不立后,举凡王女,皆为王妻。其三,王女不得涉国事,家人族人不得为官。其四,举凡王女,所生子女无嫡庶之分,皆为王子公主,贤能者得继公器。凡此四法,历代秦王凛遵。不遵约法,不得为王。欲废此法者,王族共讨之,国人共讨之!
  主书大吏念完,太庙庭院一片沉寂,族领们一时蒙了。
  这座铁碑,这道王法,太离奇了,离奇得教人难以置信!就实说,这道大婚法度只关秦王,对其余王族子孙没有约束力,族领们并没有利害冲突之盘算,该当一口声赞同拥戴。然则,嬴氏族领们还是不敢轻易开口。作为秦国王族,嬴氏部族经历的兴亡沉浮坎坷曲折太多了。嬴氏部族能走到今日,其根基所在便是举族一心,极少内讧,真正的同气连枝人人以部族邦国兴亡为己任。目下这个年青的秦王如此苛刻自己,连王后正妻都不立,这正常么?夫妻为人伦之首。依当世礼法,王不立后便意味着没有正妻,而没有正妻,无论妾妇多少,在世人看便是无妻,便是没有大婚。秦国之王无妻,岂非惹得天下耻笑?更有一层,不立王后,没有正妻,子女便无法区分嫡庶。小处说,王位继承必然麻烦多多。大处说,族脉分支也会越来越不清楚。嬴氏没了嫡系,又都是嫡系,其余旁支又该如何梳理?不说千秋万代,便是十代八代,便会乱得连族系也理不清了。用阴阳家的话说,这是乾坤失序,是天下大忌。凡此等等,秦王与驷车庶长府没想过么?
  “诸位有异议?”老嬴贲黑着脸可劲一点竹杖。
  “老庶长,这第四法若行,有失族序。”陇西老族领终于开口。
  “对对对,要紧是第四法。”族领们纷纷呼应。
  “诸位是说,其余三法不打紧,只第四法有疑?”
  “老庶长明断!”族领们一齐拱手。
  “第四法不好!族系失序,非同小可!”陇西老族领奋然高声。
  “失序个鸟!”老嬴贲粗口先骂一句,嘭嘭点着竹杖,“王室嬴族历来独成一系,与其余旁支不相扰。这第四法只是说,谁做秦王,谁的子女便没有嫡庶之分!所指只怕堵塞了庶子贤才的进路!其余非秦王之家族,自然有嫡庶。任何一代,只关秦王一人之子女,族系乱个甚?再说,驷车庶长府是白吃饭?怕个鸟!”
  “啊!也是也是!”族领们纷纷恍然。
  “我等无异议!”终于,族领们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好!此事撂过手。”老嬴贲奋力一拄竹杖站了起来,“眼看将要入冬,关中族领各归各地,陇西、北地等远地族领可留在咸阳窝冬,开春后再回去。散!”
  “老庶长,我有一请!”雍城族领高声一句。
  “说。”
  “秦王大婚在即,王族当大庆大贺,我等当在亲王大婚之后离国!”
  “对也!好主意!秦王大婚酒能不喝么?”族领们恍然大悟一片呼喝。
  老嬴贲雪白的长眉猛然一扬:“也好!老夫立即呈报秦王,诸位听候消息。”
  族领们各回在国府邸,立即忙碌起来。最要紧的事只有一件,立即拟就秦王大婚喜报,预备次日派出快马飞回族地,知会秦王即将大婚之消息,着族人预备秦王大婚贺礼,并请族中元老尽速赶赴咸阳参加庆典。谁料,各路信使还没有飞出咸阳,当夜三更,驷车庶长府的传车便将一道秦王特急王书分送到各座嬴族府邸。王书只寥寥数行,语气却是冰冷强硬:“我邦我族,大业在前,不容些许荒疏。政娶一女,人伦寻常,无须劳国劳民。我族乃国之脊梁,更当惕厉奋发,安得为一王之婚而举族大动?秦国大旱方过,万民尚在恢复,嬴氏宁不与国人共艰危乎!”
  一道王书,所有族领都没了话说。
  年青秦王的凛凛正气,使这些身经百战的族领们脸红了。举族大庆秦王婚典,也是从古至今再正常不过的习俗,放在山东六国,只怕你不想庆贺君王还要问罪下来。可这个年青的秦王却断然拒绝,理由又是任谁也无法辩驳,尤其是最后一句:“秦国大旱方过,万民尚在恢复,嬴氏宁不与国人共艰危乎!”谁能不感到惭愧?不以王者之喜滋扰邦国,不以王者之婚紊乱庙堂,宁可牺牲人伦常情而不肯扰国扰民,如此旷世不遇之君王,除了为他心痛,谁还有拒绝奉命的心思?
  当夜五更之前,咸阳嬴族府邸座座皆空。
  嬴氏支脉的族人们全部离开了咸阳,只留下了作为王族印记的永远的咸阳府邸。驷车庶长老嬴贲来了,坐在宽大的两轮坐榻上,被两名仆人推到了咸阳西门。面对一队队络绎不绝的车马人流火把长龙,老嬴贲时不时挥动着那支竹杖,可劲一嗓子大喊:“好后生!嬴氏打天下!不做窝里罩!”老嬴贲这一喊,立时鼓起阵阵声浪。“嬴氏打天下!不做窝里罩!”的吼声几乎淹没了半个咸阳。倏忽晨市方起,万千国人赶来,聚集西门内外肃然两列,为嬴氏出咸阳壮行,直到红日升起霜雾消散,咸阳国人才渐渐散开。酒肆饭铺坊间巷闾,询问事由,聚相议论,老秦人无不感慨万端。一时间,“秦人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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