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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新大秦帝国第五部铁血文明-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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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山地高处暂住,更南段进入淮水一段,已经是楚国北部,一时无法顾及了。
  王贲部五万主力分作了三路:一路是赵佗率领五千人马,督导两万名精壮民
  力开决沟口;一路是王贲的四万主力秘密进逼大梁外围的四面山丘高地,在决水
  之前同时策应赵佗两翼;一路是五千轻骑各方策应。三路之中,赵佗军是要害,
  限定决口时间是五天五夜。这是郑国测算的时日。郑国说不能再短,否则不能保
  得稳妥无事。赵佗的决水工程分作四个部分:其一,要将原来的进水山口拓宽,
  使灌田水量变成足够大甚至尽可能大足以淹没大梁城的水量;其二,要将河水进
  入山口的引沟拓宽,尽可能使河水畅通无阻地进入拓宽了的涧口;其三,要将广
  武涧进入鸿沟的沟口拓宽,使大大增加的水流能汹涌入沟;其四,要将鸿沟至大
  梁的沟段清淤开挖,以防水流进入大梁之前无效漫溢。这四处,最难的是最后一
  处。因为,清淤鸿沟靠近大梁,只能在夜间进行,还不能举火照明。为此,赵佗
  加意提防,下令清沟工程全部由两千骑士担当。不料,清淤河沟的第一夜便出事
  了。
  “禀报将军,魏獒出动,咬死了一百多清淤士兵!”
  在大梁南面的山丘上,一接到斥候急报,王贲带着卫士马队风驰电掣般去了。紧急查问,才知道大梁城夜间放出了数十只魏獒在原野流窜,士兵们低头劳作
  猝不及防,突兀被咬死咬伤百余人。王贲勃然大怒,断然一句:“清淤不停!我
  来杀狗!”飞马便去了。到得山丘,王贲立即下令:调三千轻装飞骑,人各携带
  一支长矛与一具臂张弩,分作十队沿鸿沟北段巡视,专一射杀魏獒!十支马队不
  举火把,黑色闪电般掠向旷野,及至五更,几乎全部射杀了在旷野流窜的几十只
  獒犬。
  “岂有此理!何方猎户敢射杀我一队神獒!”
  当魏假看见几只獒犬带着箭镞狂吠着跑回来时,惊恐愤怒得连连大吼,整个
  王城都被震动了。匆匆赶来的大梁将军说,秦军已经在鸿沟动手,射杀獒犬不是
  猎户,是秦军弩机马队,请命立即率军出城防守鸿沟大堤。魏假正在恼怒急恨,
  当头一句厉声叱责:“秦军动静你总这般清楚,你是秦将还是魏将!”大梁将军
  涨红着脸高声道:“鸿沟北段百余里,秦军出动数万军民劳作,虽说不举火把,
  可郊野民户人人清楚!老臣有斥候营专司探察,再不知道岂非愚昧猪狗也!”“
  住口!狗比你强!”魏假最厌恶人骂狗,愤然戟指大梁将军,“你还不如狗!”
  声音尖厉得几乎如同发怒的内侍。大梁将军秉性刚直,一时不堪羞辱气得浑身发
  抖,转身大步便走。老尸埕情急,一阵碎步飞跑扯住了大梁将军低声道:“老将
  军素顾大局,臣子如何能与国君较真?”大梁将军黑着脸没有说话,但总算是被
  拽了回来。尸埕过来一拱手道:“老臣之见,大梁城防可全权交老将军处置,老
  臣自请全力征发民力督导粮草,我王坐镇王族便是。”魏假冷冷道:“城防无论
  交给何人,大军都不能出城。”尸埕抹着额头汗水颤声道:“秦军决堤,我不护
  堤,岂非坐观水淹大梁么?”魏假道:“大军出城能保得不被秦军吞了?届时没
  了大军,大梁纵有财货粮草,还不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尸埕急得左看右看
  摊着双手直叹气:“君臣不协力,非忠爱之道也!无忠无爱,焉得有国哉!”大
  梁将军顿时觉得自己又将被这云山雾罩的大道之辩绕进去,立即慨然一拱手道:
  “禀报魏王、丞相,非老臣不知忠道,实是自古打仗没有如此打法!国有大军二
  十万而不敢出城决战,未尝闻也!二十万大军窝在大梁城内,一不能施展兵力,
  二不能施展谋略,只能死死等着挨打!普天之下古往今来,有如此守城之法么!”尸埕也忧心忡忡道:“老将军说的是战法,从大梁民治说,似乎也当如此。大
  梁以汇聚四海商旅为根基,自秦军南下以来,外邦商旅几乎逃离十之八九,若再
  不能使大梁城外水陆官道畅通,只怕连魏国商人也要逃走。其时,大梁内外隔绝
  ,难矣哉!”
  “也好!明晚你率三万人马出城,先做试探。”良久,魏假终于开口了。
  “魏王,出则出,不能半吞半吐!”
  大梁将军话还没有说完,脸色苍白的魏假已拂袖而去了。尸埕长叹一声,想
  对这位愤怒的老将军说几句抚慰话,可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又怕站得久了魏王回
  头问说了些甚自己不好回答,只有低头踽踽去了。大梁将军想走,却一下子瘫在
  了地上。
  次日三更,魏军三万铁骑隆隆开出西门,越过城外两道宽阔的石桥,卷向人
  影涌动的鸿沟堤岸。大梁将军的谋划是先给为数不多的堤岸秦军一个猛袭战,而
  后立即退入荥阳郊野的山地秘密驻扎。如此可收两效,一则迟滞秦军水攻进程,
  二则至少可在城外保留一支策应人马。为奇袭得手,魏军三万铁骑一律不举火把
  ,要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不料,三万铁骑堪堪逼近堤岸将要撒开阵形做扇形冲
  杀时,左右前三方陡然响起尖厉的呼啸,万千长箭在暗夜之中骤雨般当头压来。
  大梁将军一听箭镞风声,便知道这是秦军特有的大型弓弩阵出动了,不及思虑一
  声大喝:“全军撤回!杀!”魏军尚未展开便蜂拥后撤,人仰马翻一时大乱,死
  伤不计其数。当此之时,黑暗的旷野中杀声大起,鸿沟堤岸下杀出了一支不辨人
  数的飞骑,兜头向魏军退路方向截杀过来。魏军根本无法向荥阳方向冲杀,只能
  在箭雨飞骑的追杀中跌跌撞撞退向大梁。大约十里之后,秦军不再追杀,魏军这
  才渐渐聚拢起来。
  “回,城……”
  只说得两个字,胸前中箭的大梁将军昏厥了过去。
  尸埕闻讯,连夜赶来清查人马。魏军被当场射杀两千余人,一万六千余人中
  箭带伤,其余全部是或轻或重的挤伤撞伤跌伤踩伤,军营一片血污一片呻吟,连
  外伤老医士们都有几个忍不住呕吐了。尸埕深为震惊,清查完毕后,于五更时分
  紧急请见魏王。不料,王城书房的主书却出来说,魏王正在獒宫医治狗伤,魏王
  令明日午时探视大梁将军,丞相同往。尸埕惊愕万分,愣怔在书房廊下半晌没有
  一句话,眼看着曙色初上,这才被循迹赶来的家老扶了回去。
  “本王早有预料,惜乎老将军不听也!”
  正午时分,尸埕在大梁将军府门前与魏王会车。魏假当头一句感喟,尸埕却
  第一次默然了,第一次没有了称颂魏王的兴致。一直到大梁将军榻前,尸埕都没
  有说话。大梁将军的箭镞深入骨肉,老太医只锯断了箭杆,却起不出箭镞。魏王
  假与尸埕来到榻前,大梁将军已经没有了血色气若游丝了。尸埕对着这位浑身浴
  血的老将军,第一次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魏假却皱着眉头,很是平静地说:“老
  将军若听本王,何有今日?”大梁将军艰难地翻了翻老眼,挣扎着说出了一句话
  :“秦军有备,我军太少!……”喉头一哽没了气息。魏假吩咐一声厚礼安葬,
  板着脸走了,对尸埕一句话也没有。尸埕却没了老泪,召来老将军家人抚慰了一
  阵,又亲自拟定了安葬礼仪并向各相关官署做了部署,使老将军家人不致多方奔
  波,这才回府去了。
  次日清晨,魏假召尸埕会商城防,王使回来禀报说老丞相府邸空空,除了官
  派仆役,合族百余口都走了。魏假很是惊讶,立即宣来城门尉查询。城门尉禀报
  说,昨夜二更,丞相马队出城,因有大梁将军府的夜出令箭,末将无权盘诘。说
  罢,城门尉捧出一支铜管,说这是老丞相吩咐呈送魏王的。魏假令主书打开,一
  方羊皮纸上只有寥寥几行:“老臣忠爱治道无以行魏,故此去矣!王不爱人而爱
  犬,将军尽忠而无门,岂非魏国之哀乎?大梁城破之日,乃王受天谴之时,王毋
  怨天尤人也!”
  “老尸埕大胆!”魏假奋力将羊皮纸撕扯得粉碎。
  魏假很是不解,这个老尸埕与这个老将军分明不是一种人,如何竟能撺掇到
  了一起竟至于惺惺相惜,岂不怪哉?更有甚者,大梁将军原本最该对魏假有怨气
  ,因为他是当年信陵君的死力拥戴者,宁可上将军空缺魏假就是不用他。可是,
  这个老将军临死都没有怨他恨他,没有说他一句话。相反,老尸埕最不该恨他,
  因为尸子之学实在不是治国之学,魏假能破例起用尸埕,该当对尸埕是永生的恩
  泽,然则,老尸埕偏偏怨了他恨了他,非但不辞而逃,还对他说了一番最难听的
  话。世间事,怪也哉!
  两个老臣一死一走,很是自负的魏王假大感刺激。终日郁闷无以排解,魏假
  索性将国事一应交付给了太子,自己窝在獒宫整日与狗戏耍闭门不出了。魏假事
  后想起,太子丞相一日曾经禀报,说秘密派出特使去齐国楚国请求合纵抗秦,齐
  国丞相后胜与齐王建拒绝了魏国,楚国推说兵力单薄也拒绝了魏国,辞色都很是
  冰冷。后来,太子丞相也没有了举动。魏假还记得,大约窝进獒宫半个月后,一
  个夜半时分,王城外突然弥漫起无边无际的喧哗,正要下令查问,太子已经大汗
  淋漓地飞步跑来了。
  “父王!水!水!大,大水——”
  儿子那惊恐万状的神色,永远地烙在了魏假的心头。
  那一夜,魏假在一队獒犬的簇拥下亲自上到城头看了水势。那无边汪洋的大
  水,成了他永远的噩梦。在高高城头看去,白茫茫大水映着天上一轮明月,粼粼
  波光在碧蓝的夜空下无边无际;没有了田畴,没有了村庄,幽暗的山影中依稀传
  来几声狗吠,无边的寂静陡然渗出令人窒息的恐怖。身后城中的喧哗不知何时已
  经悄然无声,万千庶民拥上了城头,密麻麻挤满了垛口,人人大张着嘴巴却没有
  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梦魇。那一刻,獒犬们也没有了声息。魏假
  第一次真正地瑟瑟发抖了,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发布一则王命,悄悄挤出了人群
  ,挤下了城头……
  “信陵君,你好毒的口也!”
  三日后,魏假从卧榻上起来,不得不举行残缺凋零的朝会,第一句话便是怨
  恨的感喟。没有丞相,没有上将军,只有一片王族贵胄与仅有的十多名大臣博士。人人脸色阴沉,没有一个人有说话的意思。魏假无奈,教太子逐个征询,竟然
  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魏假大怒,一脚踢翻王案,甩着大袖径自去了。三日后,
  只有一个王族老臣秘密上书,一卷竹简只有两句话:“纵然有粮,城墙终究不支。水困难脱,唯保宗庙足矣!”魏假很清楚,老臣是说出路只有一条,那便是降
  秦。可魏假还想撑持一段时日,大梁毕竟城高墙厚,粮仓兵器库又都是满当当,
  纵然无法打仗,民变兵变决然不会生出。或许天意转机,在撑持时日楚国齐国会
  出兵,甚或秦王死了秦国乱了,魏国岂不大难不死,魏假岂不成了天下英雄?毕
  竟,秦王虎狼暴虐成性,上天终究会惩罚他,谁能说准这个天谴不在明天?种种
  思谋之下,魏假下了一道安民王书,谎称齐楚两国将出动水军战船前来救魏,要
  民众各安其所静待援军。于是,惶惶万状的大梁城民众,终究些许松了口气。左
  右没法打仗没法出城,只有天天站在自家屋顶守望水势了。
  不料,水淹一月之后,固若金汤的大梁竟然出现了种种奇异迹象。所有的井
  水都溢出了井口,所有的街路房屋大墙都潮湿得水淋淋,所有的粮食都生出了绿
  芽,所有的肉食都霉绿发臭。直至街中积水渐渐增高,大梁城便再也没有了往昔
  的蓬勃生机。此后,城砖石条一块块脱落,露出了夯土墙体;不到旬日,夯土墙
  体悄无声息地瘫成了一堆堆泥山,渐渐地,泥山也没有了……水淹大梁两个月后
  ,秦军已经堵上了水口,冰势已经渐渐退去。纵然如此,凄惨的景象仍然在继续。厚厚的淤泥填平了所有的洼陷,堵塞了一切进出大梁的通道,两月前还雄峻异
  常的大梁,已经变成了一片茫茫灰黄的废墟。
  这时,即或秦军撤兵,魏国王室也无路可逃了。
  三月之后,厚逾数尺的淤泥结成了硬实的地面,秦军进入大梁了。
  魏王假袖着来不及递出的降书,被王贲俘获了。看着这个满身狗骚气的嬴弱
  国王,王贲连认真呵斥几句的兴味也没有,认人之后大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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