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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重华归-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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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安园用过晚膳,我想起这几个月来,我似乎只把精力放在了帮桑庾修复兄弟感情和应付与仲长逸的拉郎配上了。我答应过容成聿去弹琴,可这么久以来,我因害怕面对他而再也没有到静园寻他,这些日子和仲长逸相处后,我心绪开朗了许多,突然想见见那琴,于是,也不顾天色渐晚,我向静园走去。

院门开着,书房的门也开着,我慢慢走了进去。在书房门前,我看见了站在桌前的容成聿,桌上摆着的,正是那把琴。容成聿的手指抚在琴上,眼神温柔似水,似是正想着十分欢喜的事,嘴角隐隐上翘。

这是我不曾见过的容成聿,这样温柔,这样深情,这样……好看。

呆了片刻,我意识到自己此时做的事颇有几分登徒子的做派,是以赶忙端正了眼神,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容成聿抬起头,眼中先是惊喜,然后很快变得平静,甚至冷淡。我慢慢走过去:“尹月曾答应王爷常来弹琴,却连句话都没有传与王爷便失了约,望王爷恕罪。”

我抬起头,观察容成聿的反应。“尹姑娘忙着同桑庾和仲长逸出游,我自然不便打搅。不知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若无事,姑娘便请回吧,天色渐晚,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恐有损姑娘清誉。”

我向来是讲道理的人,我如此郑重道歉,他不接受也便罢了,出言讽刺却又是为哪般?王爷到底是难伺候的,非得镇日跟在身后嘘寒问暖唯唯诺诺,方能和他心意。

“如此,尹月便告辞,不打扰‘王爷’休息了”,不想多说,我爽快转身离开。待走到院门处时,我突然听到书房中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顿时觉得一阵怒火烧上额头:这位王爷真真是金贵,就算我爽了约,他有必要这样怒气冲天吗!不想再理会这位金贵的王爷,我快步离开了静园。

要说从小到大我也受过大大小小不少气了,可这位聿王爷却生生气得我失了理智,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亏我常常为那日还扇的事心存愧疚,他倒是真对我颐指气使起来了!

今日仲长逸处理派中事物抽不开身,便让我独自一人在林中练习。我本来正认真地检查自己的动作又没有问题,可一回想着昨日在静园受的窝囊气,我便立刻破功,泄恨地将手中的针尽数用力丢在竹子上。许是因为我气得厉害了,针竟真的能乱七八糟地扎在柱子上,稳当当的没有掉落。

“不知是何人惹了到向来脾气甚好的尹小姐,竟让她如斯生气,这样的好本事,我倒是要好生讨教了。”不用回头,听声音便知道,一定是那个几次三番猜中我心思的容成贤。

我回过身,恭敬地福了福身,道:“不知贤王爷到来,尹月失礼了。”容成贤爽朗地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尹姑娘,在我面前就别端大家闺秀架子了,欢喜便是欢喜,不欢喜便是不欢喜。”

自他在路上屡屡猜中我的心思,我便隐隐将他视为知己了,可他总是一副卓卓君子的样子,让我不得不保持自己大小姐的姿态,和他隔开一段距离。现在他虽然主动示好,我却有些不甘心,想要为难他一二。

“尹月不知贤王爷何意。”我继续端我的大小姐架子,表示不理会他的投诚。

容成贤显然又猜中了我的刻意刁难,笑着摇了摇头:“一路上你虽一直颇为识大体,谨言慎行,但在下不才,正巧看出姑娘你并非无情冷淡,也非骄纵的大小姐脾气。你会悲春伤秋,也会担忧惶恐。”

“尹月不过一小小女子,为何引得贤王爷留心观察呢。”虽然我知道容成贤从无恶意,但我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容成贤会留意我的心思。

“大概是你那明明娇弱却坚定执着的样子,让我有些心疼吧。我也听闻过有些重臣女子的遭遇,自然知道你为何谨小慎微,只是,偶尔在知己面前恣意放纵,也并无不可。”

我得承认,容成贤的话触动了我。“若是今日没有在这里遇到,王爷的这番话却是打算何时再说呢?”

容成贤笑了:“既是知己,相知便可,又何必相认呢。”

我也会心一笑:“那王爷你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容成贤抬起头望着天说:“当是……性情中人罢”。的确,容成贤太重感情。我想起刚上山那日他们兄弟几人的争吵,不禁摇了摇头。

“日后,你可以唤我的表字,伯奚。既是知己,便表字相称罢”容成贤对我的尊重让我很感动,“亦安”我笑着答。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三十章 琴音杳杳

“说说罢,何事如此生气?惹得你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容成贤问我。我想了想问:“你们王爷都是那么唯我独尊,喜怒无常的吗?”

容成贤疑惑道:“我们王爷?说罢,是老几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了,我替你出气!”看着容成贤丰富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开心了许多。一路上,我数次因各种原因而或伤感,或忧心,容成贤总能及时发现,还用我最能接受的方式宽慰我。这便是知音罢,不需过多的相处,不需过多的语言,我的所思所想,他都能察觉,能了解。

我在感动的同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王爷,呃,伯奚,我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态度,若你觉得这问题问得不敬或是让你不喜欢,你便可当做我不曾有此一问”。

见我神情忽然有些严肃,容成贤顿了一下说:“你问罢”。

“不知伯奚以为……站在天下的顶端,山河子民尽数在手,可是件愉快的事?”容成贤走到刚才被我泄恨的竹子面前,一边将竹子上的针一根一根拔下来,一边说:“若子民因自己而过得富足,那,便是愉快的。”

我接着问:“那在伯奚看来,如何才能做好天下之主呢?”容成贤将从竹子上取下来的一把针放在我手上,“我以为,只有至情至性,才能了解万民之苦,而只有了解万民之苦,才能真正做得天下之主,

看着容成贤脸上毫不遮掩的向往,我开始忧心:很显然,容成贤有着竞争皇储的决心,大概皇帝自小对他的教导让他希望能做个让父亲满意,让自己满意,让天下满意的帝王。但是,容成贤在一个问题上有着严重错误的认识。

一个好的皇帝,光有睿智和胸怀是不够的,一个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没有狠绝的心,纵然了解万民之苦,也决然做不了一个震古烁今的好皇帝,皇帝需要面对太多尔虞我诈和生死抉择,不狠绝,太重感情,一定会深受其苦。而在皇储的争夺战上,若有一个人,和他有相同的睿智和气度,却比他狠绝的话,他的结局一定……

刚认定了一位知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几乎无法生还的路上走去,而我自己的路也同样危机四伏,我不禁感到十分绝望。我的知己,我不能同你站在一处,因为我们缺乏同样的东西,如果我们合作,结局只有惨败,甚至毁灭。

告别了容成贤,我情绪低落地回了安园。进门后,我发现容成聿竟然坐在院中悠闲地喝着茶!听到我回来,小遥从伙房跑过来,把我拉到一边跟我耳语:“小姐,聿王爷来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了,没说有什么事,我也不敢问,给他倒了杯茶就躲进伙房了……”

我安抚了一下小遥,整整旗鼓,准备迎战容成聿。“不知聿王爷此来所为何事,这孤男寡女的,让人瞧见了,影响尹月的名声是小,若是累及了王爷,尹月是如何也担待不起的。”

我自以为刚才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周全,哪料到容成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将茶杯放下,起身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真真是半点也吃不得亏,罢了罢了,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耍王爷脾气,不该言语间冒犯姑娘,不该言不由衷,总之,许多个不该,还望姑娘原谅则个。”说着,他还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

看他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的样子,我忍不住觉得一阵好笑,但想起刚才见过容成贤后我内心重新燃起的不安,我寻了个理由把小遥打发到了后院去,打算办些正经事。

“聿王爷,不管怎么说,都是尹月有错在先,若王爷觉得妥当的话,我们的约定不变,王爷以为如何?”这是最重要的,毕竟就目前来看,容成聿还是胜面最大的一个,就算我和他……也决计不能影响我最重要的计划。因为,一切的一切都要以我好好活着为前提。

好好、活着,二者缺一不可。

容成聿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意,此时天色尚早,不若姑娘便随我回静园,正巧我那里有一盒从墨都捎回来的云锦糕,姑娘离家多时,尝尝家乡的点心,总归能稍解思乡之苦。”

我敢保证我绝对没有被点心诱惑。“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走进静园的书房,品尝了正宗的云锦糕之后,容成聿引我走到屏风后面。那日容成聿给我看的琴此时正躺在屏风后的一张桌上,琴的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隐隐传来沉香之气。我不禁觉得容成聿虽不见得是个风雅之人,却十分懂得怎样做风雅之事。

要说这房间布置得也实为巧妙,书柜和屏风将此处遮得严严实实,出口处摆着那张藤摇椅和一个小桌,从书房门外进来,根本无法发觉屏风后的这片小天地。

对此,我甚为喜欢。

我回头看向容成聿,他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我迟疑了一下,挪步在桌后坐下,慢慢将手放在琴上,又犹豫了片刻,终于拨动了琴弦。久不碰琴,指尖不由的生涩,我拢捻了一阵子,琴声终于流畅地自指尖流出。

容成聿看我开始奏琴,没有再盯着我看,转身走出了屏风,坐在那张藤摇椅上,闭起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白日里除了早课和修习,我都会来静园。我弹琴的时候,容成聿总是静静坐在藤椅上,有时喝一杯茶,有时看一本书,有时只是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们很少说话,只是各自做着喜欢的事。

自数日前,容成聿说以后我去静园不必敲门,以省去他应声的麻烦后,我便开始习惯了直接推门而入。今日,我照例来到静园,可刚推开书房的门,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门缓缓打开,我看到一位紫衣女子正坐在对面的窗口上。容成聿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惹得她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掉下去,容成聿赶忙上前扶她,她却笑闹着将容成聿一把推开了。

我忽然很后悔来了静园,后悔自己推开了门。看着眼前的情势,我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应该若无其事地和前几日一样,走进屏风做我自己的事,还是知趣地转身离开。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三十一章 疑虑

就在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地犹豫时,那紫衣女子发现了我,轻巧地从窗口跳进书房,走到了我面前。她伸出漂亮纤长的手指抚了抚我的发梢,笑了一下道:“尹姑娘,容成聿真真不是个好男子,姑娘可要小心啊!”说完,她便转身自窗口飞了出去。

真是个惊艳的女子,我不禁这样觉得。在她离我如此近的时候,我能清楚看到她灵动的大眼睛上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墨的黑发。她指尖淡淡的香气似乎一直萦绕在鼻端,让我觉得如沐春风。

“尹姑娘,方才那位便是我曾说过的‘同道中人’穆紫欢,今日紫欢为我带回了一些墨都的消息,我想,有必要说与姑娘听听。”容成聿一边说,一边取了个杯子为我倒茶。

面色从容。

在这样的时候,我本应该猜测穆紫欢的身份,本应该猜测她带来了什么消息,本应该猜测容成聿将要告知我的消息是真是假,本该猜测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消息,可是,都没有。

我没有做这些我本该做的事,我此时脑中唯一想的便是,他唤她紫欢,他唤我姑娘。

尹月,你疯了罢!

在心里狠狠泼了自己一盆冷水,我淡淡答道:“愿闻其详。”容成聿似是并未察觉我语气中的不同寻常,端起自己的茶杯浅啜一口道:“想必姑娘也明白,老爷子将我们兄弟几个全都从墨都赶到这山上来,正是为了整治朝中积弊,大刀阔斧推行自己的改革。如今我们离都已近一年,朝中变故也已日渐明朗。

老爷子想改革,那些坐大的外戚老臣皆是首当其冲,只不过,自开国以来这么久,这些势力已是树大根深,想要连根拔起,其影响牵涉可想而知。

老爷子最先改了官制,既然大头动不得,便先从小的开始,一月前,用最新的制度挑选的官员已面了圣,近几日便会给他们派差事了,虽此时老爷子不能给他们多好的缺位,但日后……”

日后,这些人皆会是皇帝最倚重的朝中重臣。一直以来,尹老头帝党的位置摆得颇为端正,是以我并不担心这场风雨会如何影响尹老头的势力。至于李期……他派女儿暗中示好太后的事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若我估计的不错,皇帝早都惦记着怎么将李期的兵权一点一点拆分干净。

“姑娘可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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