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东匪事-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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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〇”首长声若洪钟，赵越感到振聋发聩。
　　　　“一四〇”首长继续说：“你给我记住，作为你们，别把心思用到处分该不该上，而是要帮助张虎，好好查找一下违令的原因，接受教训！听明白了吗？”
　　　　会场上静得落针可闻。
　　　　赵越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训斥，立刻窘得像个红脸关公，低声地说：“听明白了。”
　　　　“一四〇”首长又威严地问了一句：“张虎，你和赵越一起说，是不是听明白我的意思了？”
　　　　张虎急忙起来，和赵越同时大声回答道：“报告首长，听明白了！”
　　　　“一四〇”首长用手在空中一按，说：“听明白了，就座吧！”
　　　　“是！”张虎洪亮地应了一声。
　　　　赵越还在睖睁，被张虎一把按坐在椅子上。
　　　　几十名首长和战友的目光全部沉重地“砸”在了自己身上，张虎如芒刺在背。
　　　　“一四〇”首长摆手制止住大家对此事的低声议论，说：“赏罚分明乃治军之道。立功者奖，违令者罚，是我军的传统。请大家以张虎受处分之事为戒！带好部队，完成任务，为党和人民再立新功！”
　　　　张虎的名字再一次被“一四〇”首长作为教训重复，说明“一四〇”首长对张虎这次违令事件的重视和对“座地虎”没有落网的遗憾。大家再一次将目光投注到张虎身上。
　　　　张虎窘迫得汗透军装。
　　　　针对“座地虎”的再度逃窜，“一四〇”首长开始分析道：“同志们，‘座地虎’从青龙寨的提前逃跑，反映出我们部队的许多同志存在着相当严重的骄傲自满思想！张虎就是个典型的代表。”
　　　　会议室里寂静异常。张虎如劲鞭抽身，窘迫地赶紧低下了头。
　　　　“一四〇”首长说：“你们一定想：我军打辽沈，打淮海，干平津，下江南，又来个大剿匪，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被我们消灭了，鄂东的土匪也被我们消灭得差不多了，所以，就认为我们是所向无敌了，是不是？”
　　　　大家被问得大气也不敢出。
　　　　“一四〇”首长用手指敲着桌子，说：“譬如对待‘座地虎’，许多同志包括张虎都可能认为：国民党重兵镇守的城镇，都被我们一一拿下了，何况几名漏网的残匪！所以，就放松了警惕，就忽视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对不对，张虎？”
　　　　张虎急忙站起来，红着脸说：“是，报告首长，您分析得对。”
　　　　“一四〇”首长挥手让张虎坐下，说：“骄傲轻敌，是会付出生命和鲜血的代价的。此行前，我曾经敲打过张虎，逼迫着他签下了‘军令状’，以警戒他的骄傲轻敌思想。但是，却并没有起到作用。同志们可以想一想，如果我不激他签订‘军令状’，他还会怎样呢？”
　　　　张虎被批得汗流如雨。赵越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其他基层剿匪指挥员也都内疚起来。
　　　　“一四〇”首长忽然话题一转：“同志们，从战术上说，‘座地虎’的再次逃跑，说明有两种可能：第一个可能是：有人掌握了剿匪部队的动向，然后，通过最便捷的手段，给他通风报信了，说解放军剿匪部队已经盯上了他，动身前去剿灭他了，催促他赶快离开老巢青龙寨，避免被解放军堵在老窝活捉了。”
　　　　大家松了口气，认真地听着。
　　　　“一四〇”首长继续说：“这种可能有三种原因：一是我们的内部隐藏着土匪的眼线。二是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好，自行透露出去了。三是‘座地虎’的眼线从张虎的剿匪侦察排的行动趋向上判断出来的。”
　　　　张虎低着头逐渐从窘迫中解脱出来，静静地思索着“一四〇”首长的话，然后快速地把首长的三个判断记录了下来。
　　　　“一四〇”首长继续说道：“‘座地虎’提前逃出青龙寨，说明的第二个可能是，‘座地虎’自感末日来临，心理上产生了一种在哪里也不安全，在哪里也不踏实，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所以，他就像惊枪的兔子，稍有风吹草动就迫不及待地自动逃窜了。我估计，从今以后，‘座地虎’无论逃到哪里，他也不可能待多久，因为他心里怕得很哪！怕被我们堵到什么地方来个一锅端，所以，他要经常不断地变换地方藏身，过着提心吊胆的流亡日子。”
　　　　大家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会议因处分张虎而过于严肃的气氛开始淡化了。
　　　　“一四〇”首长继续分析道：“可是，‘座地虎’是怎样从青龙寨逃窜出来的？逃窜到哪里去了？还在用什么办法逃窜呢？这是我们必须首先尽快弄清的。俗话说，鸟有鸟路，兽有兽道。只要我们弄清了这些问题，我们就能够准确地截断他的退路，准确地下网捕捉他。”
　　　　张虎和赵越赞同地偷偷地交换了个眼色。
　　　　“一四〇”首长略一停顿，继续说：“我们不必担心‘座地虎’会像受惊的王八一样，沉进水底不再露面了。如果说，狗改不了吃屎的话，那么，这个欠下了鄂东人民和革命烈士累累血债的惯匪‘座地虎’，就肯定改不了他危害社会、危害人民群众的恶习，这是他的本质决定的。他既然要作恶，就要露头，就要活动，要活动就要留下蛛丝马迹。这就给我们的侦察工作带来了方便。因此，我们的侦察工作必须调整思路，过细，再过细。”
　　　　听到这里，赵越的急躁情绪才得到了改善，想道：首长就是比自己高明。
　　　　“一四〇”首长继续说：“同志们，千万大意不得呀！不要以为湘西的土匪被我们消灭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对敌斗争的形势是越来越复杂了。我们的侦察排在‘1017’追踪‘座地虎’中就接连遇到了‘赶尸帮’、‘蟒蛇阵’、‘放蛊术’、‘疯人草’中毒等鄂东最负盛名的几大巫术的系列侵扰呀！”
　　　　与会的干部们再次将目光投向张虎，惊奇地低声议论起来。
　　　　“一四〇”首长挥了挥手，提高了嗓门，最后布置道：“同志们，敌变我变。根据变化了的敌情，我们也必须重新调整我们的剿匪部署。因此，我们的对策是：对内，时刻警惕，防范内奸；对外，调整策略，勇猛追歼。
　　　　具体策略是：
　　　　一、各剿匪部队分片包干，固定一地，配合新政权的建立工作，强化分区而治，使‘座地虎’等散匪、残匪无法渗透进来，将他们饿困在山林中。他们耐不住饥饿了，就要流窜着到处找吃的。只要他们动，我们就有办法逮住他们。
　　　　二、各村寨都要迅速建立、培训民兵组织，村村寨寨、交通要道都要设立村哨、路卡，严格检查过往行人的身份。使忍受不了饥寒的‘座地虎’等残匪无法在村寨蒙混过关。
　　　　三、加强通讯联系，一旦发现异常情况，立即向上级报告，同时要通知相关相邻村寨，做到联防联治，协同作战。造成‘座地虎’等残匪走投无路的局面。
　　　　四、张虎的英雄侦察排，继续担任机动剿匪侦察工作。专门负责对鄂东最后一名惯匪‘座地虎’的跟踪侦察和追捕工作。一旦发现‘座地虎’的下落，你们要立即扑上去，迅速将其捕获、镇压。只有捉住或者消灭了‘座地虎’，才能大快人心，鄂东的老百姓才能睡着觉，我们才能说取得了鄂东清匪反霸的最后胜利！”
　　　　与会的各剿匪基层部队的下级首长，对“一四〇”首长的对匪情如此透辟的分析，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四〇”首长忽然提高声音问道：“张虎，你听明白你的任务了吗？”
　　　　张虎立即弹簧一样地蹦起来，敬礼道：“报告首长，听明白了。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一四〇”首长毫不留情地说：“张虎，你给我听好了：我可不想看到第二次空头保证。”
　　　　张虎的脸立时红到了脖根儿。他连忙将胸脯一挺，大声地说：“报告首长，我们坚决不再犯上次的错误。坚决在最短的时间内捕获‘座地虎’，向首长和鄂东人民交差！”
　　　　“一四〇”首长说：“好，你这次的‘军令状’是当着这么多人立的。我们盼望着你兑现你的承诺！”说着，带头鼓起了掌。
　　　　散会后回到驻地，张虎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接受处分的羞愧情绪压制下去，凝聚心神，打开笔记本认真地琢磨起“一四〇”首长的指示来。
　　　　“座地虎”为什么会提前逃跑呢？
　　　　他看着“一四〇”首长分析的三种原因沉思起来——
　　　　第一种，是我们内部有土匪的“眼线”，及时给土匪报了信。
　　　　第二种，是我们自己没有注意保密，被敌人窥探到了。
　　　　第三种，是敌人的侦探从我们的行动上判断出来的。
　　　　他逐一地分析着这三种原因，觉得都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最可怕的还是第一种——即我们的内部隐藏着敌人的“眼线”。
　　　　他分析着：这内部又可分为两方面：上头，是剿匪指挥部。如果土匪的“眼线”隐藏在指挥部内，那是极其危险的。但是，据“一四〇”首长介绍，他接到情报的当日早上便立即给侦察排下达了追缉“座地虎”的命令，前后不过十分钟。而且知道这一情报的人只有他和政委以及警卫员！泄密的可能性不大。另外，张虎觉得，“一四〇”首长一定会在指挥部内部追查的。那么下头，便是侦察排了。
　　　　张虎回忆着，侦察排是在接到“一四〇”首长的命令五十分钟后出发的。问题可能出在这出发前的五十分钟内！而且在这五十分钟内知道这一情报的，只有赵越、三个班长和向导老周。因为他们利用出发前的时间紧急研究了一下出发的目标、路线、行军时间和对青龙寨发起突袭的时间。
　　　　另外，在这五十多分钟的时间内，他们六个人都有二十多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即吃饭、上厕所、整理内务等。如果泄密，那么，很可能就在这二十分钟内。
　　　　他决心在侦察排内部对这二十分钟有嫌疑的人进行秘密调查。
　　　　接着，他开始考虑起五十分钟之外，侦察排成员泄密的可能性。
　　　　第一，某个成员可能利用急行军休息单独上厕所的空隙，在某地和某人接头，从而泄露了情报。
　　　　第二，某个成员可能利用单独上厕所的时间将写好的情报放到了某个指定的交流情报的地点，由接受情报的人迅速传递给了“座地虎”！
　　　　第三，某个成员可能利用单独活动的时间，直接秘密发报给“座地虎”！
　　　　正想着，副排长赵越安排好警戒回来了，看到张虎正在看着笔记本拧着眉头，聚精会神地用功，就问道：“排长，还想那受处分的事儿吗？”
　　　　张虎认真地纠正说：“记住，我是代理排长，不是排长！”然后叹了口气说，“没想那个，我正想找你帮我分析几个问题呢！”
　　　　赵越大大咧咧地坐下，问道：“扯鸟淡！不想是假。直到现在，想想那天挨批的事儿，我的心还乱突突呢！算了，不说了。你就说，我能帮你分析什么？需要我当你哪方面的反方？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
　　　　他知道，号称“小诸葛”的排长张虎一遇到什么问题，总喜欢找他和他“抬杠”、“扒犟眼子”。张虎时常告诉他，你老赵的“杠”常常能抬到关键处，那“犟眼子”也常常能“扒”到要害处！他俩的“抬杠”，双方受益：张虎扩大了思路，赵越收获了经验。
　　　　此时，张虎认真地对赵越提出了上面自己思考的三个问题。
　　　　赵越逐一加以驳斥。
　　　　他挥舞着大手，瓮声瓮气地说：“你说的第一个可能，我看根本不可能。因为我们行军途中临时休息的地点随意性很大，土匪的情报人员不可能知道我们在哪里落脚而提前到那里等待着。”
　　　　张虎同意地点点头，将这一可能排除掉。
　　　　赵越接着说：“第二个可能性只有一点点，那就是我们的临时休息地点正好有土匪的情报交流点。而这种可能性，顶多有百分之一！”
　　　　张虎基本上也把这种可能性排除掉了。
　　　　赵越说：“你的第三种可能性么，在急行军过程中根本不可能，而只能在我们的驻地从容实现。但是，那还必须得有个条件：就是我们的临时驻地附近，有这个敌人‘内线’的发报装置或者紧急通讯工具！”
　　　　张虎问道：“你是说，在行军途中，基本可以排除我们侦察排内部泄密的可能性？”
　　　　赵越说：“对，正如‘一四〇’首长所说，除非是沿途有土匪的眼线根据我们的行动判断出来了我们的目的，然后，采用紧急手段给‘座地虎’报了信儿！”
　　　　张虎又问：“你认为即使我们侦察排有人泄密的话，也可能是在驻地我们出发前的五十分钟内？”
　　　　赵越想了想，说：“太对了！而且，我觉得，战士们根本不可能泄密。因为他们那时候还根本不知道我们接受了什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