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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醉玲珑(全集)-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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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马蹄敲击在上九坊青石路面的声音打破了静谧安详,格外的令人心生不安。
    前方火把林立,京畿卫和的内廷军对峙城中,双方人马竟有数千人之多。
    夜天清似乎正在和太子说些什么,想必是在劝说两人,太子和鸾飞并立在他对面,脸庞隐在火光暗处,看不清神色。
    京畿卫同内廷军素来不和,平日小打小闹是常有之事。此时各为其主,刀剑林立,看来一触即发。所谓保护太子殿下或许也只是一个因头,这一场对峙压抑了许久,终于触动了起来。
    卿尘和孙仕安纵马上前,京畿卫中立刻让开一条通道让他俩行到前面。
    明火之下,鸾飞卸去钗?素面朝天,简单挽了坠云髻,青布衣裙一副小家碧玉模样。太子亦穿了身普通布衫,白皙脸上静雅如玉,粗布掩饰不了他举手投足高贵的气质,自有一种叫人不能冒犯的平静和远离尘世的洒然。
    卿尘翻身下马,看着如此翩翩然一对佳偶璧人,依稀竟觉得事情十分蹊跷。这些日子冷眼旁观,鸾飞虽一直和太子有些亲密,但何时竟到了如此地步,以鸾飞的精明,为何做出这般不明智的举动?太子弃储君之位和她逃离出宫,即便他们能离开天都,天下之大又何处容身?即便现下回头,禁宫幽暗,如同噬人的卧兽,怕亦就此永无天日。
    鸾飞见了卿尘和孙仕安,一双明媚杏眼浮起了复杂神色,说道:“姐姐,妹妹不忠于君不孝于亲,怕是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了,以后便有劳姐姐。”
    卿尘深深打量她,劝道:“鸾飞,听姐姐的话,速与太子殿下一同回宫,我们向天帝求情,还不至太迟。”
    孙仕安亦道:“殿下,圣上痛怒难当,老奴斗胆,请殿下三思。”
    太子微微一笑:“你们不必再说,我既已走了这一步,便不打算再回皇宫。内廷侍卫,自此起我已不是天朝太子,你们速速回去,不要胡闹。”
    卿尘看着甲胄鲜明护在太子身边的内廷侍卫,心底掠起一阵无由的凉意。
    夜天清已经劝的口干舌燥:“殿下,父皇已命四哥率玄甲军封了上九坊,内城九门戒严,即便我放你走也于事无补。事已至此,唯有跟我回去见父皇才好。”
    听到夜天凌已奉命调军封锁出路,太子和鸾飞相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恻然。鸾飞惨笑道:“不想我终究是害了殿下。”
    太子却神色安然,甚至看向鸾飞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温柔:“一切是我自愿,如何说你害了我?”
    鸾飞看了看围困森严的京畿司,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天帝掌心,终于说道:“殿下,你随五爷和姐姐回去吧,只要向皇上认错,皇上会原谅你的。”
    太子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他凝视鸾飞,柔声说道:“春有风花秋有月,岁岁长相伴。”
    鸾飞微微一震,喃喃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处处与君同。”她闭目抬头,脸上浅笑动人,突然说道:“殿下保重,鸾飞先走了。”说罢长袖一遮,扬手便将什么东西倒入了嘴中。
    “鸾飞!”太子大惊失色,猛然伸手去夺,却眼睁睁的看着鸾飞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倒下,他只来得及将鸾飞接在怀中,淡雅如玉的脸上悲绝欲狂,哑声喊道:“鸾飞!鸾飞!”
    卿尘不想鸾飞竟会服毒自尽,上前几步:“让我看看她!”
    太子却猛的将她一挡:“都别过来!”内廷侍卫得太子令,护卫上前,一牵百动,京畿卫顿时做出反应,四周突然间汹涌暗流,骚动起来。
    卿尘急道:“殿下,让我看看鸾飞,或许还有救。”
    太子惨然抬头,握着从鸾飞手中抢下的瓷瓶:“这是鹤顶红,不会有救了。”
    卿尘定睛看去,那青玉瓷瓶果然是来自宫中,专门用来赐死后宫妃嫔用的鹤顶红。一颗心骤然沉到谷底,她不是大罗金仙,如此情形自恃解不了鹤顶红之毒,一时无语。
    “上穷碧落下黄泉,处处与君同。”太子凝望鸾飞生机全无的玉容,突然仰天大笑:“上穷碧落下黄泉,处处与君同!”笑声未绝,仰头便将鸾飞余下的鹤顶红倒往嘴中。
    夜天清等面色大变,飞身去救却已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黑夜中精光凌厉,一只狼牙墨羽箭破空而来,赶在所有人之前准确无误的击中太子手中的瓷瓶,“当”的一声爆响,瓶中药汁溅满太子半身,人却毫发无伤。
    长箭擦着太子的面颊飞过,插入不远处的石缝之中,京畿卫与内廷军被这一箭震住,安静了片刻。夜天清和孙仕安立时围上前去,半扶半按稳住太子。
    卿尘亦帮手接过鸾飞的身子,抬头看去,风驰已到了眼前,夜天凌一身墨色武士服,手执缠金长弓,飞身下马几步来到太子身前。
    太子无恙,夜天凌沉声道:“皇兄何苦糊涂?”众人心中此时才涌起后怕,这一箭若是稍偏一点儿,太子便已丧命箭下,那这轼杀太子的罪名,夜天凌如何向天帝交待?此举着实比太子要服毒身亡还来的凶险。
    太子木然被团团围住,却不闻周遭人事,只是静静的看着鸾飞。卿尘看了鸾飞情况,纤眉一皱,默然不语。
    却不想短暂的停顿后,突然一阵喝骂,京畿卫和内廷军竟有人动起手来,刀枪拳脚,眼见愈演愈烈,局面更添混乱。
    夜天凌回头看去,眼底一寒,身形微动人已穿入两阵之间,一道清光闪过,几名动上手的人踉跄着退了开去,空出大片空地。
    “造反吗?”夜天凌冷喝道,手底长剑映着月光,如同修罗魅影般森寒。
    两边人马同时一静,夜天凌领兵多年,在军中威信极高,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何况“造反”两字,谁人担当的起?他冷冷的看了看仍旧跃跃欲试的内廷军:“李成玉,管好手下侍卫,再有人妄动,莫怪本王无情。”收剑回鞘,又道:“五弟。”京畿卫一向由夜天清统领约束,他不欲越权,只是一抬手,回身去看太子和鸾飞。
    随着夜天凌的手势,京畿卫和内廷军突然发现外围阵列了倍与双方的玄衣铁卫,同神武门犒军的威势震天相比,这些战士出现的悄无声息,隐藏在夜色的黑暗中叫人心底陡然一阵恐惧。可以想象如果两边再闹下去,以夜天凌的手段,恐怕谁都讨不了好去。
    夜天清方从太子这里脱身出来,对京畿卫喝道:“统统归队,反了你们!”
    内廷军统领李成玉摄于夜天凌的威严,亦约束手下莫要再起事端。
    夜天凌面色淡淡,对太子道:“请皇兄回宫,父皇深夜难安,你我为人臣子于心何忍?”
    太子无动于衷,只是看着鸾飞。
    夜天凌俯身下去,问卿尘:“怎样?”
    卿尘皱眉,似乎遇到了很难理解的事情,道:“不好说,或许还有救。”
    太子闻言眼底猛的掠过一道光泽:“你说什么?”
    卿尘抬头道:“如果来的及,或许还能救回鸾飞性命,殿下,就算为了鸾飞,先回宫再做计较吧。”
    太子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你无非想诓我回宫罢了,鸾飞饮了鹤顶红,还有谁人能救她?”
    卿尘静静道:“鸾飞体内生机未绝胸口尚有余温,我是她姐姐,殿下回不回宫我都要救她。殿下若还想待在此处,那我要先带鸾飞回去了。”此话说来软硬兼施,不容置疑。夜天凌亦深知此时只有鸾飞能打动太子,俯身帮卿尘抱起鸾飞:“送你们回宫。”
    太子急道:“当真能救鸾飞?”
    卿尘正色道:“我从不打诳语。”
    太子眉心皱起,闭目长叹一声,心灰意冷的说道:“罢了,我跟你们回去。”
第38章 灯影明暗致远殿
           烛火明灭,长灯暗影。
    本应宁寂的大殿层层透出光亮,宫帷无风静垂,却遮不住深寒。
    天帝手压龙案上早已凉透的茶盏,面色阴沉的看着跪了一地的几个人。
    当先一人,素布衣衫,正是今晚私自携美出宫,险些惹起京畿卫和内廷军纷争的太子。凌王同清王陪跪在一旁,身后是内廷军统领李成玉,屋中静可闻针,风雨将至的平静沉沉压的人心悸。
    “朕的好儿子。”天帝声音痛怒难分,终于一字一顿的说道。
    太子缓缓叩了个头,伏地不语。
    天帝猛的抄起手中茶盏,劈头向太子身上砸去,伸手指着他怒道:“你……你给朕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静跪不躲,一盏茶泼面而来,洒边全身,冰纹玉瓷盏铮然迸裂一地,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连身边两人亦被溅了一身。
    天帝见太子闭口不答,一腔怒气转至李成玉处,叱道:“李成玉你好大的胆子,内廷侍卫要造反吗?朕将禁宫安全交于你,岂不是命悬他人之手?”
    这几句话说的极重,李成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捣蒜般磕了几个头,颤声道:“臣知罪,臣未能约禁部属,罪责难恕。内廷侍卫素来受太子殿下调遣,请皇上看在他们忠心护主的份上……”
    话未落地,夜天凌皱了皱眉头,果然天帝喝道:“混账!谁是你们的主子!”
    李成玉一呆,然错口已出,深悔愚蠢,张口结舌哆嗦道:“皇……皇上恕罪……”
    天帝冷哼一声,转向太子:“朕苦心栽培你二十余年,竟换来你一句‘愚顽驽钝,不足以克承大统’。江山社稷祖宗基业,在你心中尚不及一个女人!鸾飞呢,鸾飞哪里去了?”
    太子闭目,深深掩抑痛楚,一时竟连话也不能回。夜天凌看了他一眼道:“回父皇,鸾飞引鸩自绝,清平郡主正在施救。”
    “给朕救过来!”天帝气的来回踱步:“有胆自绝就有胆来见朕,朕倒要问问她用什么手段昏惑太子,做出此等事情!”
    太子闻言在地上连磕两个头:“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饶恕鸾飞……”
    此言无意火上浇油,话未说完,只听天帝“砰”的以手击案:“你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如今仍不悔改,朕留你何用!”心中怒极,竟反手抽出殿前九龙吞金宝剑,挥手往太子身上劈去。
    众**惊,夜天凌同夜天清双双抢上前去,夜天清抱住天帝:“父皇息怒,保重身子!”太子神情恻然,任由夜天凌急将他挡在身后。
    夜天凌沉声道:“大哥,莫再惹恼父皇。”压低声音迅速在他耳边道:“反害了鸾飞。”
    太子眼底一清,抬头见天帝气得面色铁青,给夜天清在前拦着,身子微微颤抖。想起二十余年父恩深重,深悔自责,重重叩首痛声道:“儿臣该死,请父皇保重……”
    天帝恨铁不成钢,用手中宝剑指着他道:“你是想气死朕!”
    众人皆不敢妄言,只能从旁相劝,一直死寂的殿外突然传来内侍声音惶惑:“参见太后!”太后在卿尘的搀扶下,巍巍颤颤踏入殿中:“谁要伤太子,先问问哀家。”
    卿尘往殿前看去,见青石深冷,太子、夜天凌、夜天清都一身狼狈跪在天帝面前。天帝手中三尺剑峰明晃晃指着太子,素来威严的面孔此时满是怒容,却看起来竟苍老了许多。
    四周碎瓷遍地,乱做一片。
    天帝见惊动了太后,更是恼意丛生:“母后,夜深天寒,您何苦过来?”
    太后看了看太子,道:“哀家若是不来,皇上岂不要了他的命?”
    天帝怒道:“孽障东西,母后莫要袒护他。”
    太后松开卿尘的手,握住天帝,慢慢说道:“卿尘,同凌儿一起将太子送到延熙宫,好生照看。其他人都回去,管好自己部属,莫让皇上再操心。哀家有话要和皇上说。”
    几人虽得了太后吩咐,但天帝盛怒之下,谁也不敢动。
    太后神情肃穆,深深看着天帝,老迈的眼中透出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精光,仿佛历尽岁月的睿智,极平静,却强有力的穿透人心。
    天帝无法违拗于母亲,对跪了一地的人道:“都给朕出去!今晚之事谁敢传出去半分,朕定不轻饶!”
    卿尘和夜天凌扶了太子退出致远殿,夜天凌对身后亦步亦趋的内廷侍卫吩咐:“都不必跟着了。”几名侍卫对视一眼,似是不太放心,但终究还是退了下去。
    几人向前走了会儿,夜天凌眸色幽深,看向太子,道:“大哥此事似是有欠思虑。”
    太子布衣长衫被冷风吹得飘摇,惨然一笑后神色中尽是死寂,只问道:“鸾飞……她怎样了?”
    卿尘面带忧色,沉吟道:“我只能保住她性命,但人却昏睡着。”
    太子痛声道:“何时能醒来?”
    卿尘沉默一下:“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什么?”太子声音骤紧,但随即却恻然道:“如此也好。”
    月上中天,在宫殿间投下一片幽深,映着太子俊面如玉有种不真实的苍白,而他立在风中的身影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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