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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众神梦记-第8章

小说: 众神梦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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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瞥右瞥,她不解地侧首,他的眼珠子立即不自在地乱转,那张俊俏的脸庞上绯色更是因此愈演愈烈。
表情远比他还讶异的夜色,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变脸。
为什么——有人的脸可以红成这样?
“咳,可以——请你别再这样瞧着我好吗?”已经脸红得像只煮熟虾子的风破晓,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手掩着脸,努力不要再次迎上她那令他有些消受不起的目光。
她难以置信地眨眨眼,“你——在害羞?”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他困难地吞咽着口水,在又不小心看到她冷脸以外的模样时,他不由自主地转起自己的手指头。
“不要——这样看我——”气息变得很急促的他,浑身僵硬地将脸往旁一转,“你可以对我凶,或是继续对我大发脾气也行,就是不要用冷漠以外的表情来招呼我——”
不冷漠他就受不了?他天生就爱被虐吗?
“行,只要你告诉我我师父的下落。”难以理解他在想些什么的夜色,绕至他的面前,满面好奇地与他讨价还价。
盈盈的水眸就近在眼前,风破晓更是无法控制泛红的脸皮。
“不、不说——”
大抵知道这个男人弱点在哪后,夜色莞尔地挑高黛眉,刻意两手环着胸,摆出温和的神情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快窒息了——
心跳声大得什么都听不清楚的风破晓,忙一手掩着胸膛,才想对她再撇过脸庞,心情转瞬间与他对调的她,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笑意再次追上他。
她浅浅一笑,“我可以继续同你耗着,反正我时间多。”虽然说,她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喜欢她哪一点,不过她也没什么损失,既然守口如瓶的他爱玩,那她就陪他一块玩。
映在他眼中的笑颜,登时令一股热气迅速冲上他的脑海,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后,他神色痛苦地一手按着胸腹间。
“你的伤势还没完全复元吧?我知道我下手很重。”终于可以一出连日来满腹怄气的夜色,偏首定定地凝视着他,“再这样下去,对你的伤势可不好。”啊,她真喜欢报复的甜美滋味。
“拜托你——别、别这样看我——”被她逼得头昏脑胀、心神大乱的风破晓,再也顾不得颜面的问题,拉下身段结结巴巴地求她别再这样整他。
“为何?你不是喜欢我?”她笑笑地以指轻触他那似会烫人的面颊。
“我——”很后悔一开始就告诉她这事的风破晓,在觉得自己可能会就这么站在她面前死于心跳过度,或是窒息时,扭头看到街角旁有座水井,像是看到救星般的他,两眼焕然一亮,马上抛下她冲过去,动作飞快地自井底提了一桶井水当头淋下。
夜色挑了挑黛眉,默然地看向四处积雪未融的商家屋顶,而后慢条斯理的走到他的身后。
“冷静点了?”只是对他笑了笑,他就在这种刚下完雪的大冷天浇井水?看样子,对他来说,她的笑脸远比冷脸还来得猛兽蛇蝎。
本已恢复正常脸色的风破晓,一转身,这才发现她已无声无息地贴上来,当他再次以近在咫尺的距离与她四目相接时,发梢上还滴着水珠的他,深深倒吸了口气,赶紧转身再提一桶水,可就在盛着井水的木桶就快被他自井底拉上来时,夜色不疾不徐地伸出两指在绳上用力一弹,系着风破晓救命井水的细绳随即应声而断,咚的一声,盛满水的木桶直直掉回井里。
夜色一手拉住他的衣襟,动作缓慢地将他拉向自己,令身材高大的他不得不俯下身,颗颗晶莹的水珠,自他的发梢落下,滴落在他俩之间,她以一指轻轻拨开他面前湿淋淋的发。
“我师父在哪?”
风破晓的神情已经濒临崩溃,“我不说的话——你会一直这么做?”卑鄙,居然利用他的天性当把柄,早知道他就不要说溜嘴了。
夜色气定神闲地一笑,“我爹曾对我说过,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有耐心的人,可不只他一个。
再度因她一个倾城笑容而被她迷得昏头转向的风破晓,退无可退之际,他蓦然转身一骨碌地跳至井里。
坠落在水里的落水声,自井底袅袅传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愣住的夜色,好半晌都没法自他激动的行为中反应过来,在呆然了好一阵子过后,她眨眨眼,缓缓探首看向那个突然投井的男人。
忍俊不住的笑意,在她看见风破晓站在水深及胸的井里,不断以双手掬水渥脸时,偷偷漾在她的唇角,她忍不住一手掩着唇,努力按捺住差点溜出嘴边的笑音。
这个——容易害羞的怪男人。
站在井里以水泼脸了好一会后,一颗颗冰冷的水珠,顺着风破晓的脸庞滑落,在水面上滴落成一圈又一圈的大小涟漪,他低首看着自己映在水面上的脸庞,才觉得体内那股热气终于消减了点时,不意也在水面上瞧见了夜色那张带笑的俏脸,登时,只觉得体内热度再次卷土重来的他,就只能呆若木鸡地枯站在井底,两目不能移地看着那张他从未在她脸上看过的开怀笑颜。
“风城主。”夜色愉快地向他叮咛,“想上来时,记得通知我一声。”
悦耳的嗓音一抵他的耳底,霎时全化成令他心猿意马的天籁之音,再也受不了这种非人折磨的风破晓,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接着怕自己将会死于非命的他,干脆把整颗脑袋也埋进水里冷静冷静。
已经很久心情没这么好过的夜色,款款坐在井畔,开始在心底数算着,那个在这种大冷天可能会被冻成冰块的男人,到底要到何时才愿离开这座水井。她仰首望向天际,在瞧见大片的密云再次占领了整片天空后,她没什么同情心地挑了挑眉,自顾自地拢好身上的大衣,准备迎接即将再次光临大地的大雪。
起先,她只是个被天曦挂在嘴边的陌生名字。
只是个名字而已。
一开始,她并没像个被他窝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口的囚犯,也跟他的世界毫无交集,然而在多年后,他才知道,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他竟因此将自己投入一个天堂与地狱交织的边界里。
自离开中土回到天宫的天曦,再次回到城里后,他的人生就改变了。
在五岁那年,方丧母的他,被城务缠身的父亲交给了与父亲有远亲关系的天曦照顾,在天曦成为他的奶娘后,她就像另一个母亲般地细心照顾着他,一直以来,他也将天曦当成自家人看待,只是,偶尔在他睡着的深夜里,他会因细细碎碎的哭声而醒来,透过房内不明的烛火,看着总是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角落努力不哭出声,频用绣帕拭泪的天曦。
他不知她为何会那么伤心,试着想安慰她,可她又说他不会懂,不忍见她如此,他天天缠着她要她说给他听,到后来,敌不过他缠功的天曦,对他透露了全天宫除了他父亲外,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夜色的名字,就是在那一年进入他耳里的。
知道天曦深深思念夫与女,不愿再见她夜夜垂泪,在他的央求下,父亲暗地里在迷陀域找了个人子,给了那人大笔丰厚的酬金,派那人潜进中土监视着黄琮与夜色的一举一动,并每月定期回报给天曦,每当那名探子寄来厚厚一叠写满关于他们父女的消息时,他定会趴在天曦的膝上,静静聆听着天曦一字一句地念出关于那两个对他来说是陌生人的种种,岁岁年年下来,原本应当是陌生人的他们,在他心中,已和天曦一样,成了个再熟悉不过的自家人。
但即使如此,天曦仍是很少开怀地笑过,她总是抚着他的发对他说,他是个出生在黎明破晓的孩子,而她的夜色,则是个生在夜色幽魅的孩子,她的夜色,见不到黎明——
那一串串断了线的泪水,自她的脸庞滑下,掉落至他的面颊上,深刻地将天曦说不出口的哀伤刻划在他的心版上,不知怎地,他开始强烈地希望能见黄琮与夜色一面,他想知道,为何天曦会为了他们而夜夜垂泪,他更想亲自带着天曦回家去与他们团圆,可她却将他搂紧,哭得难以自抑地告诉他——永远,也不会有他们一家三口团圆的那一天。
悬在天曦心上的心事,在不知不觉间,也成了他的心事,只是他与黄琮和夜色并没有血缘,不过是个束手无策的局外人,但,他真的很想帮帮这个视他如己出,把所有原本该给女儿的爱,全都给了他的奶娘,因他总觉得他像窃占了夜色他们一家人原有的幸福,年纪比他小、比他需要母亲的夜色,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母亲有多么思念她。
二十岁那年,在父亲养老换他接任城主之前,他扮成人子的模样,冒着极大的风险偷偷混进了中土里,潜进帝京黄琮的将军府,那时的他什么也没多想,只是想见他们一面,代天曦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想在见过他们后,回城找个人由他口述将他们的相貌绘下,好让无法去见他们的天曦瞧瞧他们现今的模样,只是在那个下着大雪的雪天,他并没有见着公务繁忙的黄琮,躲在院里的他,只见着了刚从师门返回府里,正在院中练刀的夜色。
手中的双刀舞动得极快,一身红裳的夜色,练刀练得如入无人之境,在她变换甚快的动作间,雪花片点不沾身,而他也因此无法看到她的脸,一个时辰过后,浑身冷意的他,还是没见练武过度的夜色停下,同是练武之人,他愈看,就愈觉得她这不是在练刀,而是在虐待自己,他不禁有种想叫她停下休息一会的冲动,就在这时,雪白的地面上,滴落了点点艳红的血迹。
终于停下休息的夜色,喘息地看着脚下的血迹,而后她将双刀往下用力一插,颤抖地抬起布满血迹的双掌,努力忍疼的她,试着动动掌心已被刀柄磨破的双掌,丝丝痛苦滑过她的眼眉,但她极力压下,弯下身将两团雪握成雪球后,将它们用力握在掌心里止疼。
透过飘落的雪花,风破晓第一次见着她的侧脸,那张——线条优美,他从未想象过竟是如此美丽的侧脸。
四周的声音,似乎都已消失在他的耳际,他动弹不得地怔看着站在雪地里动也不动的夜色,闭着眼,长长的眼睫就覆在她雪白的面上,吸引住他目光的红唇,在雪中显得格外妖艳,曾在空中舞动的黑发,此刻像道黑瀑静静栖息在她的身后,这般看着他,他像是见着了一幅世上再无画工能够绘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美人像。
不知目光该如何离开她的风破晓,甚至舍不得眨一下眼,他贪婪地张大了眼眸,想将他所见的每一寸都细细地绘在他的心头,他知道,日后,他恐将不能再如此地见她一面,因此他必须将她牢牢记下,记下眼前似雪中的幻影,记下那份令他无法克制心动的感觉。
歇息了一会后,夜色放开了两手所握的冰球,她拢了拢发,而后怔然地抚着空荡荡的左耳,赫然发现悬在她左耳上的耳环不知在何时不见了,她背过身子低首在雪地里找了好一会,在始终都找不着时,她握紧了双掌,赶在雪愈下愈大前,拾起插立在地的双刀离开院里。
在她走后,风破晓怅然若失地看着那抹消失在雪地里的红色身影,直至她走进宅里,再也见不着她时,他这才宛如大梦初醒,想起了他来这的目的,就在他准备离去寻找黄琮时,混在雪地上的血迹里,一只艳红色泪滴形的耳环就静躺在那边,他四下看了看,悄声上前将方才夜色遍寻不着的耳环拾起,看着掌心中她所留下的东西,他难掩悸动地合起掌心,将它在收藏他在心里。
自那日后,被他当成坠子藏挂在胸前的这只耳环,像个证物,多年来一直提醒他,她并非是他一时错看的幻觉,而他在返回天宫后,日夜所惦念着的,亦不是道只存于美好幻想中的影子。
曾有人对他说过,没有什么比遗忘更困难,所以若是没有半点希望的话,那么,最好是不要爱、也不要恨,因为,要忘了不容易,而记忆,则是个在陷入之后最难以摆脱的尾随者。
只是愈是刻意这么想,它就愈像则咒言,牢牢深刻在他心版上,在他猛然想逃开时,才为时已晚地发觉,他早已深陷其中。
于是,自见过她后,无法拘管的思念,令他甘心成为记忆的俘虏;自见过她后,他的世界失去了颜色,生命中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再也无法像她那般走进他的心中;自见过她后,他深陷于毫无半点希望的痛苦深渊中,亦被困在甜美无比的梦境里。
他常在想,或许在他的一生中,他就只是在等待另一次的与她相逢,和另一次的命运,然而令他心痛的是,她的身份是帝国的第一武将,而他,则是天宫的守护者。
若她是天宫之人,或他是帝国之人,那该有多好?对于命运的不平,他很想埋怨,也恨上天为何如此待他,在无数的黑夜里,他凝望着窗外寂静美好的夜色,但就算他一夜无眠,当夜色不得不离去时,他还是得接受现实中的黎明破晓。他们俩,就像是永不该交会在一块的日与夜,若是相逢,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他俩必须有一人在沙场上倒下,他清楚地知道,就算他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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