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医-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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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来一回,加上途中交涉的时间,就耗费了三个月。
而这三个月,浠宁除了专心治理朝政。还在训练华衣卫。
“青影传回来的消息说,”浠宁走在白色的海滩上,“大乾皇上已经同意我们出访了。”
旭梓虞停下脚步,看了看西面皇宫金顶上火红的落日:“那你去大乾之后,朝政交给谁处理?”
“你如何?”浠宁只是笑。彩凤飞过,拂起一阵清风,将她的发吹得飞扬。
“我,”旭梓虞敛了神色,“我希望和你同去。”
浠宁微挑秀眉:“为何?”
“如果让我只是待在华胥,我不放心,也会过意不去。你可知身为华胥的武士,却保护不了发誓保护的人,是多大的耻辱?”旭梓虞有自己的骄傲。
浠宁望着他凝重却依旧漂亮的眼眸,似乎明白了傲娇的他,那种傲娇是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这样的傲娇,其实是双刃剑,绝对的忠心,却也绝对的倔强:“但是我不放心,如果连你也离开了,我不放心华胥。”
旭梓虞深吸一口气:“浠宁,谢谢你的信任。但是论治国,我真的不擅长。”
“谁天生就什么都擅长的?”浠宁只是笑,“历练着,便也擅长了。”人,都是逼出来的。
“说实话,叫我做,还不如叫旭家的长辈!”旭梓虞嗤笑。
“你有推荐的人选?”浠宁问。
“嗯,如今的旭家,我已经清理完毕,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叔祖,他曾经做过工政大臣。后来旭尚倞掌权,把他换了下来。”旭梓虞推荐。
浠宁沉思了一阵,点点头:“我希望能见见他,再决定如何。过两日就是旭尚倞行刑的日子,我也该去,道个别了。”神母寿诞前不宜见血,因此旭尚倞的绞刑一直拖到了现在。
华胥的牢狱建在皇宫西面的山崖之下,巨石凿出的大牢,用禁制术法加上封印,没有人能逃出来,何况还有凤凰看守。
“旭尚倞。”浠宁站在牢房门前,看着里面盘膝而坐的男子。
旭尚倞微微抬起头,自嘲地笑了:“我原以为,禁术能让你永远失去一魂一魄。谁知道……”
“你知道你的错误在哪里吗?”浠宁叹息。
“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权利指责我的错误!”旭尚倞大怒。
“小屁孩,”浠宁无奈地摇头,“你可知我的一魂一魄去了哪里,又是怎么回来的?你又知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
一旁的旭梓虞有些诧异地看着浠宁——他只知道在大乾的时候她魂魄回归了,可是之前去了哪里……
旭尚倞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睛:“难道,成就了另外一种结果?”他突然大笑起来。
“怎么,你猜到什么,说来听听如何?”浠宁不以为意。
他难以抑制地大笑:“居然是传承了另一个人!你居然是另一个人的传承!复制另一个人的魂体,然后在那个人死后,继承缺失的一魂一魄!”
浠宁一点也不惊讶:“看来你是知道这种结果的。自古以来,禁术因为没什么人用过,没有人用过,就没有人清楚后果。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结果的全貌,却谁知,世界总是变化的,没有人能预料最后的结局。也或者,根本不存在一个结局。”
“人生周而复始,因果相报,”浠宁看了一眼狂笑的旭尚倞,“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都是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担责任罢了。你的错误,就在于小看了因果报应,无知地以为上天看不到你的罪恶不会惩罚你,但是神母,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狂笑的旭尚倞却再也停不下来。
旭梓虞惊愕地指了指牢中大笑的人:“他这样……”
“没事,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疯了就疯了吧,虽然疯的毫无道理,兴许是所受打击太大了。”浠宁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狠绝的人,她从来都是回报以狠绝,什么恻隐之心,压根没有。
而旭梓虞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些许复杂。
经历过什么?
翌日的晨光洒在皇宫的金顶之上,浠宁走出九重宫门,在帝师术婆婆的陪同下巡视国都。
“当年神母带领我们在这里建起华胥国,所倡导的便是自由。百姓可以自由选择他们的职业,农林牧渔或者经商参军,都是平等的职业,”术婆婆在街道上边走边说,“只有自由的的富足才能使人们感到幸福。”
浠宁微笑着向对她行礼的百姓点头示意:“其实归结起来很简单,华胥的精神是自由精神,也就是喜欢什么便去做什么,只要不违背神母的戒律,也就是正义公道?”
“的确如此。”术婆婆点头。
“那么今早术婆婆呈上的那几幅画卷,又是什么意思呢?”浠宁浅浅一笑,目光如炬令术婆婆无法含糊。
术婆婆有些战战兢兢:“殿下,您的寿诞就在神母寿诞几个月之后,如今已经快到了。华胥女子十六之后就可以婚配,如今……”
“如今我马上就到了年纪,可是我没说过我选择成亲,不是吗?您刚才还说,华胥的精神是自由,怎么我听出了逼婚的味道?”浠宁不带感情地说。
“殿下,可如今皇族只有殿下一人,殿下还是早些……”
浠宁直接打断术婆婆:“当每个人都在戒律范围内追求自己的自由发展,需不需要皇族,已经无所谓了。何况,你们这是诅咒我会早死?”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一国之君不好当,连结不结婚都不自由,跟谁结婚更不自由。虽然华胥的一夫一妻制让她很满意,虽然华胥的婚姻不影响事业惯例让她很满意,但这不代表她这么早就想把自己嫁了!
“再和我提这个话题的人,不管是谁,都以诅咒皇族罪论处。”浠宁一甩衣袖,转头朝海边走去。
☆、206 纠结
紫霄宫的午后,浠宁回到宫中直接一挥手,火光飞向不远处的一堆画卷。
老娘不想嫁人,你们还整一堆选秀的姿态出来!你觉得这样挑男人很爽,那你就自己挑去,别扔到我面前来!
突然出现的光盾挡在火光之前:“你生气归生气,何必拿东西出气?”
浠宁深吸一口气,收了手中火光:“哥,你应该是清楚我感受的!”
“我当然清楚,”旭梓虞叹息一声,“当初旭尚倞为了更好牵制我,不知道给我谈了多少婚事,甚至不惜动用龌龊手段。”
浠宁失笑:“龌龊手段,他们不至于也给我来这套吧?”
“难说,”旭梓虞摇头,“那些画卷,除了旭家,应该其他五家都有吧?”
“一共十人,你说呢?”浠宁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
旭梓虞直接把画卷一一摊开:“术家那老太婆真是用心良苦呀!不过似乎不合你口味。”他摇着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我口味?”浠宁嗤笑,“说得好像你很清楚我的喜好一样!”
“嗯哼,不是吗,至少,”旭梓虞摊开焱楚良的画像,“焱家那家伙你就不怎么喜欢。那种类型可以排除掉了。”
浠宁却皱起双眉,看向外面的天光。
自由,自由和束缚,向来是相对的,当你获得更多的自由,就会受到更多的束缚。
华胥的责任,她喜欢不起来,可是她别无选择。
否则那么多百姓怎么办,她死去的母亲如何是好?
她没有办法退缩,那就只能抗争到底。
“浠宁,”旭梓虞在她对面坐下,认真地问,“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浠宁紧拧着眉心。突然笑了:“你这样的神色和问法,活生生像家长一样!”就像担心孩子早恋的家长。
“我不是你哥吗?长兄如父。”旭梓虞霸道地说,眉宇间都是傲娇。
浠宁捂着唇笑:“好好好,长兄如父。”接着她的笑意突然飘渺起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没有。我觉得我看这个世间已经太久,久到,越来越没有感觉……”
“什么叫没有感觉?”旭梓虞不能理解。
“就是没有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如果没有责任没有束缚,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今天术婆婆说自由,我知道自由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我竟然连喜欢都没有……”浠宁有些沮丧,她觉得她再没有年轻时的热情,也没有逆境中的斗志昂扬。岁月。让她的一切感官越来越,淡漠……
旭梓虞摇头:“既然连喜欢都没有,那就是没有喜欢的人,你为何说不知道?”
“因为,”浠宁顿住了。看着那些画卷,“我一遇到这些事情,就会无端端想起一个人。”
“你不希望想起那个人?”旭梓虞疑惑。
浠宁别过头去:“我不希望,想起他我总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仔细想过之后,又觉得我作出的一切选择都在理,都是最大限度保护每个人的利益。然后我就开始纠结。开始心绪难平!”
“在理,却不一定合乎于情。你解决了理智和利弊的考验,却最终逃不过自己的内心,”旭梓虞拿起一幅画卷,“也许就连你想烧掉他们,也是出自于你不希望想起那个人。你在逃避。”
浠宁静默地看着那些画卷,半晌才开口:“你不希望我烧掉他们,就统统带走吧,不然我看着还是会忍不住!”
旭梓虞笑着抱起那些画卷:“你真的很奇怪,明明牵动了情绪。却还是不愿意有个结果。不管你在害怕什么,还是在顾忌什么,记住你是华胥人,华胥人的自由。也许身处六大家族的漩涡中不能事事皆在掌控,但至少你能有借口。”
“只可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自由,哥,谢谢你!”浠宁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她相信时间,时间,会冲淡一切,或者,给她一个结果。
不过显然结果,也分好的和坏的。所以,她并没有很强的意愿去要一个结果。
诸行无常,见招拆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华胥芙瑞十五年,也就是大乾永昌十二年,六月十九。
浠宁殿下和大将军旭梓虞乘船从国都启程,前往中土大陆。
西海中巨龙出水,为华胥的大船打开风浪屏障。
面前的水帘分开,船行过分界线,浠宁站在船头试了下自己的术法——果然被禁制住了。
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人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员,自然法则,是不得不遵守的真谛。
“如今正是大漠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好处就是没有风雪。我当初从雁门关走到西海沿岸,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大风雪,在龟兹堵了整整十天。”浠宁浅笑着摇头。
旭梓虞扇了扇手中书本,皱起眉头:“但是这夏天,也太热了!”
“华胥四季如春,现下也叫你感受一下,什么是四季分明!”浠宁拂了拂被海风吹乱的发,回到船舱中去。
西海沿岸的码头,青影绰在岸边迎接。
“没想到殿下这么早就来了,”青影绰行礼,“还以为殿下会等寿诞之后……”
“等到寿诞,我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浠宁眯起眼眸,神色严肃。
旭梓虞哈哈大笑:“青影,你没见着今早我们突然说要出发时,内阁和帝师惊愕的表情。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浠宁出发的消息事先一点也没透露,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等寿诞之后,可是没想到今日突然就走了,而且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当时船开离港口,旭梓虞嘲笑她为了避免那些人给她安排亲事,就像逃婚一样。
浠宁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很热吗?心静自然凉。”
旭梓虞敛了笑声,又开始扇风:“的确很热……”
青影绰直觉这里面有某些内情,不过他也不敢妄自揣测:“殿下还是先休息吧,离嘉峪关还有很长的路。”
“你去帮我查一下,这一家人如今过得怎样。”浠宁把当初与她一起出海的船长地址告诉青影绰。
“好,我等下就去查。”青影绰答应下来。
“你怎么尽关心这些不相干的,”旭梓虞蹙眉,“平日里看你挺有政治觉悟的,怎么一到中土来,不抓重点!”
浠宁好笑,这傲娇的家伙又开始教训人了:“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这次接待华胥的是什么人!”旭梓虞深吸一口气。
青影绰连忙回答:“大乾皇帝派了昱王世子亲自来嘉峪关。”
浠宁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平复心绪。
夏翌辰?
被派来接待?
皇上是觉得夏翌辰这个大乾第一纨绔,女人堆里出来的,十分清楚女人的喜好,所以派来与女子为帝的华胥交涉?
还是这家伙自己搞到的差事?要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似乎不太容易……
但无论是哪种,她都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阿丑。
就让她,永远成为过去……
可她心中为何升起淡淡的惆怅和无力?
人生最哀戚,不是不想见,而是相见犹不知,空留千般念。
旭梓虞没有她那么多想法,只是转头问浠宁:“这人好相处吗?”却发现浠宁清澈的双眸笼上淡淡愁绪。
“知道我为何不关心,是谁吗?”浠宁有些疲累地叹息。
“为何?”旭梓虞愈发闹不明白浠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