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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覆雨翻云_黄易-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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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梦瑶闭上美目,娇躯再一阵颤抖,才平静下来,绝对的平静。
    韩柏一呆,就在这时刻,他忽地感受到秦梦瑶内心那宁静清逸的天地,在那里,一
点尘世欲望和困扰也没有,凡世的事,只像流水般滑过她心灵的陌上,过不留痕。
    秦梦瑶再张开美眸时,眼神亦已回复了平时的清澈平静。
    韩柏感到和眼前灵秀的美女,再没有一刻像这般亲近,纵使刚才她被自己拥入怀里,
也远及不上这一刻。
    秦梦瑶别过头来,深望他一眼,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才将俏脸转回去。
    韩柏直觉知道对方刚才定和他有类似的感受,心弦剧震,柔声道:“梦瑶:你怎会
忽然知道言静庵前辈仙去了?”秦梦瑶冷冷地道:“韩兄为何直呼梦瑶之名,而不称我
为秦姑娘、梦瑶姑娘、梦瑶小姐了?”韩柏想不到秦梦瑶这么快便从极度的悲痛回复过
来,硬着头皮狠狠道:“因为我觉得自己在梦瑶脸前,颇有一点身分和资格了。”心中
想着的却是这便像范良极一厢情愿地唤云清作“我的清妹”。但云清还会随身携带范良
极送给她的东西,可秦梦瑶呢?他真是想也不敢想,纵使他曾和她“亲热”过,但秦梦
瑶给他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即使在两人“谈笑甚欢”时,也从没有一刻是不存在的。
    秦梦瑶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轻叹一声,道:“名字只是人为的幻象,韩兄爱
唤我作什么,全由得你吧。”她话虽如此,事实上却是没有反对韩柏唤她作梦瑶。
    她眼中哀色再现,黯然道:“当天我辞别师傅时,心中已有不祥感觉,她特别将我
在这时间遣离静斋,是否已知自己大限将至,不想见到我在旁伤心痛哭,师傅啊师傅,
昊天待你何其不公!”韩柏闻之心酸,差点也要掉下泪来,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况
这可能只是你的一种幻觉,梦瑶姑……不……梦瑶最紧要节哀顺变。”
    秦梦瑶平静地道:“这十多天来我心中时有不祥感觉,想不到和你在一起时,这感
觉忽地清晰并肯定起来,道心种魔大法,确是非同凡响。”
    韩柏愕然道:“你在说我!”秦梦瑶点头道:“不是说你在说谁?”韩柏心中大喜,
可是人家刚才还伤心落泪,自己当然不可将因与秦梦瑶的心灵有奇异微妙的感应而来的
惊喜,表现出来,强压下心中的兴奋,道:“那是否说我在你身旁并没有妨碍你的仙心?”
秦梦瑶见他又打蛇随棍上,不悦责道:“种魔大法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令你时常半疯半
癫,胡言乱语。”
    韩柏只要她不冷冰冰称他作韩兄,便心满意足,骂几句实属闲事,还恨不得她多骂
几句,要挨像秦梦瑶这仙子的骂,真不容易哩,忙点头道:“梦瑶骂得是,骂得是!”
秦梦瑶被他左一句梦瑶,右一句梦瑶,叫得有点心烦意乱起来,过多一会,说不定这恼
人家伙,甚至会在梦瑶前加上“亲亲”两字,自己是否还能任他胡呼乱叫呢?想到这里,
立时默运玄功,收摄心神。
    微有波动的心湖立时澄明如镜,竟达至从未到达的境界,心中灵机一动,知道过去
这十多天,由在街头遇到韩柏,与庞斑之会,以及今晚和韩柏的“胡混”,她的情绪之
所以不时波动,全因为受这两人的魔种影响,使她心中隐隐感到了师傅言静庵的死亡,
影响了她慧心的通明,现在既清楚地体认到言静庵的生死,心境反而平复下来了。
    韩柏忽地记起一事,问道:“梦瑶你好象对那把厚背刀有点认识,所以才故意不去
看它,是吗?”秦梦瑶道:“是的:我知道那是谁人的刀,韩清风、马峻声和谢青联三
个人也知道,所以才会弄出这么多事来。”
    韩柏试探着问道:“那是谁的刀?”秦梦瑶淡然自若道:“那是百年来名震天下的
大侠传鹰的厚背刀。”
    韩柏几乎震惊得翻下瓦面,哑叫道:“什么?”秦梦瑶忽地皱起眉头,望往何旗扬
的华宅。
    那点由何旗扬书房透出的灯光仍然亮着。秦梦瑶却隐隐闪过不妥当的直觉,心中一
动道:“随我来!”飘身而起,往华宅掠去。
    韩柏愕然追去,但心中仍是想着那把刀。
第十章 尽吐心声
       浪翻云和左诗像两个天真爱玩的大孩子,在武昌城月照下的大街溜达着。
    左诗俏脸通红,不胜酒力,行得左摇右摆,自嫁了人后,她便在家相夫教子,规行
矩步,这种既偷了人家酒喝,晚上又在街头浪荡的行径,确是想也未曾想过。
    浪翻云见她钗横鬓乱,香汗微沁的风姿娇俏模样,心中赞叹道:“这才是左伯颜的
好女儿。”
    忽地耳朵一竖,搂起左诗,闪电般掠入一条横巷里。
    脚步声传来,一队巡夜的城卒,拖着疲倦的脚步,毫无队形可言地提着照明的灯笼,
例行公事般走过,看也不看四周的情况。
    左诗伸头出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醉态可拥地咋舌道:“好险:给抓了去坐牢
可不得了,亏我还动不动以坐牢唬吓不听话的小雯雯。”举步便溜出巷外。
    走了才几步,脚步踉跄,便要栽倒。
    浪翻云赶了上来,抓着她衣袖里腻滑的膀子,扶着她站好。
    左诗挣了一挣,娇俏地斜睨浪翻云一眼道:“不要以为我这就醉了,若:我走得比
平时还要快呢。”
    浪翻云想起昔日和上官飞、凌战天、左伯颜醉酒后玩的游戏,童心大起,拔出名震
天下的覆雨剑,略略运动,轻轻挥出,插落在十来步外地面的石板处,挑战地道:“你
没有醉吗?那证明给我看,现在笔直走过去,将剑拔起,再笔直走回我这里来。”
    左诗困难地瞪着前方不住颤震的剑柄,肯定地点头,低叫道:“放开我!”浪翻云
松开了手,左诗立时跌跌撞撞往长剑走过去。
    开始那六七步还可以,到了还有三、四步便可到剑插之处时,这秀丽的美女已偏离
了正确路线,摇摇摆摆往剑左旁的空间走过去,眼看又要栽倒,浪翻云飞掠而至,一手
搂着她蛮腰,顺手拔回复雨剑,点地飞起,落到右旁一所大宅的石阶上,让左诗挨着门
前镇宅的石狮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的石阶坐了。
    左诗香肩一阵抽搐耸动。
    浪翻云并不惊异,柔声道:“有什么心事,便说出来吧,你浪大哥住听着。”
    左诗呜咽道:“浪大哥,左诗的命生得很苦。”
    浪翻云侧然道:“说给大哥听听!”左诗摇头,只是作着无声的悲泣。
    浪翻云仰天一叹,怕她酒后寒侵,伸手缕着她香肩,轻轻拥着,同时催发内劲,发
出热气,注进她体内。
    他今晚邀左诗喝酒,看似一时兴起,其实是大有深意,原来他在诊断左诗体内鬼王
丹毒时,发觉左诗经脉有郁结之象,这是长期抑郁,却又苦藏心内的后果,若不能加以
疏导,与鬼王丹的毒性结合后,就算得到解药,加上大罗金仙,也治她不好。而纵使没
有鬼王丹,这种长期积结的悲郁,也会使她过不了三十岁,想不到这外表坚强的美女,
心中竟藏着如此多的忧伤。
    所以他故意引左诗喝酒,就是要激起她血液里遗存着乃父“酒神”左伯颜的豪情逸
气,将心事吐出来,解开心头的死结。当然,若非左诗对他的信任和含蓄的情意,纵使
给她多喝两碗酒也没有用。
    由他半强迫地要左诗与他共享一碗喝酒开始,他便在逐步引导左诗从自己起内心的
囚笼里解放出来,吐出心中的郁气。
    浪翻云将嘴巴凑到垂头悲泣的左诗耳旁,轻轻道:“来:告诉浪大哥,你有什么凄
苦的往事?”左诗的热泪不住涌出,呜咽道:“娘在我二岁时,便在兵荒马乱里受贼兵
所辱而死,剩下我和爹两人相依为命,卖酒为生,但我知道爹很痛苦,每次狂喝酒后,
都哭着呼叫娘的名字,他很惨,很惨!”浪翻云心神颤动,他们都看出左伯颜有段伤心
往事,原来竟是如此,每次酒醉后,左伯颜都击节悲歌,歌韵苍凉,看来都是为受辱而
死的爱妻而唱,左诗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难怪她如此心事重重。
    不过想想自己这在兵荒战乱长大的一代,谁没有悲痛的经历,他和凌战天便都是上
官飞收养的孤儿,想到这里,不由更用力将左诗搂紧。
    左诗愈哭便愈厉害。
    浪翻云道:“哭吧哭吧:将你的悲伤全哭了出来。”
    左诗哭声由大转小,很快收止了悲泣,但晶莹的泪珠,仍是不断下。
    浪翻云问道:“为何我从末见过你,左公从没有带你来见我们?”左诗又再痛哭起
来。这次连浪翻云也慌了手脚,不知为何一句这么普通的话,也会再惹起左诗的悲伤,
便再哄孩子般哄起她来。
    左诗台起头来,用哭得红肿了的泪眼,深深看了浪翻云一眼,才再低下头去,幽幽
道:“自从我和爹移居怒蛟岛后,爹比以前快乐了很多,很多……”
    浪翻云知她正沉缅在回亿的渊海里,不敢打扰,静心听着。
    夜风刮过长街,卷起杂物纸屑,发出轻微的响声。
    在这宁静的黑夜长街旁,使人很难联想到白天时车水马龙人潮攘往熙来的情景。
    现在更像一个梦。
    一个真实的梦。
    左诗嘴角抹过一丝凄苦的笑容,像在喃喃自语般道:“我到怒蛟鸟时,刚好十二岁,
长得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多了,由那时开始我便曾听到浪大哥的名字,听到有关你的事
迹,当我知道爹常和你们喝酒时,我曾央爹带我去看看你,但爹却说……却说……”悲
从中来,又呜咽起来,这次的哭声添多了点怨艰、无奈和悲愤。
    浪翻云想不到左诗少时便对自己有崇慕之心,对左伯颜这爱女,心中增多了三分亲
切,轻柔地道:“左公怎么说了?”左诗低泣道:“爹说……爹说:做个平凡的女子吧,
你娘的遭遇,便是她长得太美丽了,我看你容色更胜你娘,唉:红颜命薄:红颜命薄!”
浪翻云不胜唏嘘,左诗以她娇甜的声音,但学起左伯颜这几句话来却唯肖唯妙,可见左
伯颜这几句话在左诗幼嫩的心灵内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而照左伯颜所言,他爱妻的
死亡,恐怕不止于兵荒马乱中为贼兵所辱而死那么简单,其中必有一个以血泪编成的凄
惨故事。
    红颜命薄!
    惜惜不也是青春正盛时悄然逝去。
    左诗亦无端卷入了江湖险恶的斗争里。
    左诗凄然一笑,道:“爹临死前几年,曾很想和我离开怒蛟岛,找个平凡的地方,
为我找门亲事,自己便终老某地,但他总是不能离开怒蛟岛,我知他已深深爱上这美丽
的海岛,爱上了洞庭湖,和岛上狂歌送酒的英雄好汉。临终前,他执着我的手,给我订
下了终身大事,守丧后,我便嫁了给他,岂知……岂知,他也死了,我并没有哭,我不
知道为何没有哭,我甚至不太感到悲伤,或者我早麻木了。”
    浪翻云仰天长叹,心中却是一片空白,哀莫大于心死,左伯颜死后,左诗的心已死
去。这么娇秀动人的美女,却有着这么忧伤的童年。
    左诗的声音传进耳内道:“那天雯雯来告诉我,你会往观远楼赴帮主设下的晚宴,
我自己也想看看你的样子,又抵不住雯雯的要求,忍不住也去了。”
    浪翻云很想问:“你特别开了个酒铺,酿出清溪流泉这样天下无双的美酒,是否也
是为了我有好酒喝?”但话到了口边,终没有说出来,手滑到她的粉背上,掌心贴在她
心脏后的位置,丰沛纯和的真气,源源不绝输进去。
    左诗脸容松弛下来,闭上眼睛,露出舒服安祥的神色。
    浪翻云充满磁力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一切都会不同了。”
    谷倩莲竖直耳朵,听得房外走廊的刁夫人和南婆去远了,又待了一会,才松下了一
口气,暗忖道:“现在各人必是都分别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心怀叵测的柳摇枝又要给
那小子疗伤,真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走到门旁,先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刚要伸手拉门,脚步声响起。
    谷倩莲暗庆自己没有贸然闯出,返到床旁坐下。
    脚步声虽轻盈,但一听便知对方武功有限,看来是丫环一类的小角色。
    步声及门而止。
    “咯:咯:咯!”门给敲响。
    谷倩莲本以为是过路的丫环,那知却是前来找她,难道那刁夫人又使人送来什么参
茶补汤那一类东西,真是烦死人了,有好气没好气叫道:“进来!”“咯:咯!”谷倩
莲暗骂难道对方是耳聋的,又或连门也不懂推开,无奈下走到门前,叫道:“谁呀!”
外面有阵女人的声音道:“夫人叫我送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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