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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叠墨-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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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躲开你并不是因为讨厌你,”祁佑森低声道:“也不是因为觉得尴尬一类的混账理由……”他把头埋进她的头发,伏在她的肩头:“……我害怕你见了我那些朋友以后……如同厌恶他们一样的厌恶我……”
  灿宜听见这话,垂下手来,不再抵触此刻的少年。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右肩,动也动不得,只能仰头把视线投向远上无穷丈的蓝黑色天幕。所及处,天是没有星月光的阴霾凝重的天,周遭也没有呼啸的声音和气流。只有面孔上敷住薄薄一层寒冷的气,传进体内,掠攫了所有温热成分,汇聚又分散,才要发作成冷透全身的麻木感,却又被体外紧紧包容着的温度感化,回暖,停止继续传播袭人凉意。她被什么感情暖下来,却清晰的感受到身前颤抖的少年。
  “……倘若我明白说声喜(…提供下载)欢你,你会怎样回应我?”祁佑森低声问道。
  灿宜没有回答。
  “……你肯像回应谦添那样,也那样回应我么……?”少年问。
  灿宜听见这话,用尽力气推开他,退一步站定,别过脸不看。
  “……你都体会不到么……”少年的身影被冷掉的昏黄的光线拉成清瘦的高度,格外显得单薄。
  “……我说话,做事,唱歌,”他眼睛里陷了深沉的失落感,“……这些你都体会不到么……?”
  灿宜静静的站着,隔了半晌,看着他道:“……我所做的回应,在这些以前就……”
  “那你当我是什么!”少年大声道:“……你也不说,连他也不说!……你不知道我看重你,他难道也不知道我看重他么!”
  灿宜被他的声音掣了一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低头道:“……只是没有时机……也没有必要……”
  她的所谓“没有必要”,是指实在没有发觉有迫切的环境,使他们必须公开什么。然而站在祁佑森的立场上,却很自然的理解成“局外人”的意思,输给一大笔挫败感,以及被排斥感。
  他失落道:“谦添……他把我当什么了……我认真讲给他的心事,却不知道成了他心头的负担呢!”
  灿宜摇摇头,再想开口,祁佑森却决然的摆摆手,什么话也不说,回身去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回家里去,刚一进大门,福生撒腿迎上来,急了满脸的汗道:“少爷!快出去躲着!”
  还没说完,管家早一路小跑过来,近了跟前道:“……少爷,老爷他……”
  祁佑森神情散漫的往里院踱着步子,福生拦也拦不住,急得直道:“……爷!您怎么了爷!”
  前脚才跨进客厅,他父亲早照脸就是一个巴掌打过来。一下把祁佑森打醒,四下一瞧,见他母亲坐在一边寿星椅上拿帕子擦着眼泪,欲言又止,劝也不成不劝也不成,干着急。
  才要问一声“什么事”,另半边脸早又着了他老子一下。
  祁佑森不明所以的捂着脸站定了,仰起脸道:“……父亲……!”
  “混账东西!”祁敏人气的涨紫了脸,举着手又要打,被管家拦下来,只道:“平白就知道招惹小姐丫头!说罢!又做哪门子交际去了!带你出门做客也放不下心来!整日介闲散打架,怕只怕谁抢了你那些漂亮朋友去!不若你明日就去娶了她来!省的悬着一颗心在外面……”
  “……说什么,说什么,”祁母被个丫头搀着三两步靠上前来,拍打着祁父的背,哭道:“……净说这些……!……思苏摔这一跤,明明是她自己没踩稳……你做什么回来就触一家子的眉头,非编派佑森的不是呢……!”
  “就是你往日没完没了惯的他!人家不说!想也想得出!定是去追这混账的!不省心的东西……!”
  祁佑森咬住嘴角,半晌,蹙眉扬声道:“……你们都一样!从来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他父亲听了这话,恼怒非(…提供下载…)常,抬手再要打,祁佑森却掉头三两步出门去了。
  他今天,是以身边所有人为敌了。

  【折子】中场 素彩满堂

  风与气流
  慢慢吹开低浅蛰伏的故事
  骤亮的光定格无数细微不足挂念的篇章
  饶是姿容恬淡
  却如何也淡不过埋藏的心绪
  缭绕起伏的烟色里
  谁与谁平淡的眸影落下
  又在谁与谁的心底
  画尽光耀满世的芬芳
  而视线分明是柔和了温度的针
  扎进彼氏的眼孔呈像
  喜悦悲伤
  冷暖情味
  只有当事者才深深明了
  瞧罢
  各人的故事
  只能由各人来起笔,转呈,高歌,终章
  最后焚稿
  这才渗透进生命里
  一折折叠伏起落成
  名曰‘过往’的浅潮

  【35】错愕

  乔家请了医生详细检查一番,乔思苏的右脚外伤多于内患,并无要紧大碍,休息几天即可康复。只是路家一方面对她在此受伤怀着歉意,另一方面,亦同乔家一样,认为这是促进路乔感情发展的一个极好的机会,因此决定让路谦添每日往乔家探病去,顺便也陪她解闷。
  路谦添心里虽然急着去学校,但对乔思苏的伤势也颇感内疚,况且近来烦乱的事情滚成一团,理也理不清晰,因而也就暂时搁浅了去上学的念头,只想平静下来,然后得空去找灿宜把事情好好跟她解释清楚。
  起先乔思苏赌气不搭理他,过后慢慢也就如常了,倒也乐得支使路谦添给她端茶倒水,抑或扶她去花园散散步,心情渐渐好起来。祁佑森中间只避开路谦添来探望过两面,简略的说几句话过后,不待乔思苏追问那天的事,就急匆匆告辞了。乔思苏约摸猜到他同路谦添之间的尴尬需要他们两个自己慢慢化解,又见他的神情样子,便不再多嘴,也知趣刻意避开一些事不谈。
  祁佑森从跟灿宜见了那灰心的一面,满心失落的时候回去偏又着了他父亲没头没尾的两巴掌,兼一顿不问青红皂白的骂,这几日一脸茫然,话也少了许多。他仍旧不去学校,福生察觉明白详情,虽然担心老爷子怪罪,但想想跟着祁佑森上学的也就只是他福生一个,再见他少爷近日的形容,跟着心疼起来,便瞒住他近来逃学的事,每天只是不吱声的跟在祁佑森后面到处乱逛。遵着时间,上学的点钟出门去,该下学了仍带着书本回来。
  隔天,路谦添从乔家回来,已经快要到路公馆的拐角了,突然冲司机道:“去宁家。”
  因前几日沈妈托人来了一封信,说她姨母年纪大了,今年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她姨母家只一个儿子,前年上没了,寡妇改了嫁,身下剩一双七八岁的儿女。现下老人无人照料,这段时间身体犹是不好,因此需得多住上一段时日。灿宜于是写了封回信,大体也就是家里无事,让她安心在老家服侍老人云云。因莫觉也回来了,原说他上学的时候顺路带到邮局去,可他偏又忘记了,灿宜只好自己跑一趟去寄信。
  正寄了信回来,在路上走着,听见身后车声,还未来得及转身去看,那车已经在身边停下来。路谦添摇下车窗,叹口气:“灿宜,你上来。”
  灿宜看见他,低下头去,在那里站了半刻,低声道:“……不了。”
  路谦添拧一拧眉头,道:“上来。”
  灿宜没再说话,径自仍旧沿着路走开了。
  他见状有些生气,便跳下车来,追了上去,却没有拉住她,只是隔了两三步的距离,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他的脚步声叠上她的,在清冷的街道上和出一首重唱,浅声低吟在夕阳光拖出的暗黄的影照里,拉出两片堵着气的青灰色剪影,落下调皮的脚印。
  灿宜走进她家的巷子,突然发觉身后跟了一路的脚步声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音讯,于是停住步子,犹疑的转过身来。
  的确已经不见了少年的踪影。
  她突然空泛了一心的失落感,愣愣的站了半晌,沿着来路加快步子跑去。及至巷口,往右一拐,朝马路上遥遥望去,早是连车的影子也不见了。灿宜无措的站住,渐渐后悔起来,倘若不同他赌气,上车同行,此刻或许就和好了呢。可是又一转念,凭什么她就不该生气,明明跟别人合影的是他,自己搅进这风波里,连觉得委屈也不能么。于是又气又失望的捏了手心,下定决心要做一番冷战的准备,却在忿忿的转身准备回家的时候,不经意间,被倏然垂到眼前小挂件吓了一跳。
  柔软的银链子上,挂着一只小巧的木刻桃花。
  仿佛是穿越了深邃的时光,来自于某个场合的暧昧光团,因为翩翩少年的一个如同奇妙法术般的亲吻,使少女额角的玫红色图案飞落下来,历经无数美好的磨砺,沉淀包容了他对她全部真挚的情感,滤去所有浮华的色彩,最终具化成一枚黯淡的花。
  灿宜略一偏头,隔了轻缓摇晃着的木纹,看见斜挑着嘴角的少年。
  他说:“灿宜,过来。”
  灿宜没有反应,仍旧站在那里,直到眼前一下子暗下去,抬眼才发现他挡住了昏昏无华的光线,彻底凑近身前。路谦添俯身低头,双手环上灿宜的脖颈,脸也凑上来,把那桃花仔细给她带上。灿宜仿佛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像这天气般充溢了一片冰凉,却让她全然忽略前番的不安,感到温暖。
  他在她耳边和和笑起来,说道:“我若是走了,只怕你就再不理我了呢。”
  这可就算冰释前嫌了,路谦添陪灿宜慢步踱到她家门口去,她即将进门的时候,他上前一步,一只脚迈在石阶上,道:“……灿宜……不管是佑森还是思苏,你都不必顾虑……”
  半晌,她亦冲他浅浅一笑,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少年放宽心同她道了别,转身回去了。灿宜在门口张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抬手去摸胸前那枚桃花,笑起来。
  乔思苏已然在家歇息了半个月光景,路谦添天天陪着,困在乔家无法去学校,不免无趣。那日半下午的时候,他因晌午说在乔父的书房看书,乔思苏睡过午觉便来找他。推开门却看见路谦添歪歪的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便放轻了步子走过去,在旁边蹲下来,细细的观察着睡熟的少年。
  他的侧脸勾勒出硬挺漂亮的轮廓,光线细密投落了一层,如同展开金色的针脚跳舞,踏出柔软的节奏,一步一步敲进她的心里去。路谦添身边摆了许多本书,乔思苏随手翻一翻,无非也就是雪莱诗选》并几本杂谈。转眼又瞧见他手边的细长锦袋,精细做工,墨绿的地子,上面织绣了“卍”字花纹,袋口抽了根银黄的绦子,末端编着如意结。
  乔思苏打眼不知是什么物件,便轻手拿了,打开了袋子,从里面抽出一把折扇来。
  她兀自走到窗边,欣赏着扇面上画的别致山水。起先以为是路谦添自己所画,正要赞他笔法精进许多,转而瞥见右下的印,辨别一番,念出声来:“……逸白。”
  她大家小姐,对名气颇大的几位雅士文人如宁逸白的名号自然有耳闻,虽然也知道他是路谦添在外求到的老师,但接连想起他女儿灿宜,还是令自己心下十分不爽快。于是把扇子折好装进扇套里,仍旧放回到他身边去,自己略想一想,下楼喊来她贴身的丫头道:“你陪我走一趟,咱们去学校瞧瞧佑森去。”
  等她换好衣装,披了大衣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身吩咐一个小丫头:“过会子少爷醒了,就说我出门散步去了,叫他回去就是了,不必等我回来。”
  丫头答应着,乔思苏便出了门。
  她乘车一路来到学校门口,略坐一坐,便挨到下学的点,于是遣她那丫头道:“去门口等着,若见了佑森,我自己过去,若是先见宁小姐,那你问她的好,若是他两个一同出来,那我也……”说到这里,想一想道:“罢,眼下这第三种情况是可能性甚微了,你先过去等着罢。”
  丫头应了声,便过了马路站在那里候着。
  稍等片刻,见了灿宜同云宛先出来,那丫头回头挤个眼色,便又转脸三两步上前去,笑道:“巧得紧!这不是宁小姐?”
  灿宜抬眼一瞧,正是那天去讨照片的那位,顿时减了兴致,原本因她同她主子好事,挑拨离间,十分懒怠搭理她的,又觉得少了礼数更显得自己气小,故而也冲她笑起来,道:“你好,不知乔小姐又派你取什么来了?”
  丫头见灿宜笑的开心,便偷偷一撇嘴,又笑道:“哪里的话,今天我们小姐在这里等祁少爷呢,宁小姐不是同班?所以我来问问可见着没有,若见着跟我说声,我也好找,若没见着就罢了,我再等等。”
  灿宜心想祁佑森逃学的功夫日益纯熟,大半个月不来学校了,便连他亲近朋友都不知道。然而她不方便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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