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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黑暗塔系列07黑暗之塔-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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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杀?你是这么说的吗?”罗兰突然有了兴趣。

“是啊。有一个名叫奥斯瓦尔德的胆小鬼躲在人群里朝他开了枪。”

“而你们的美利坚合众国当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嗯……当你拽着衣领把我强拉进中世界时,苏联正和我们较劲儿呢,不过,笼统地来说,你说得没错。”

“你们国家的乡民为自己选择首领。不是排资论辈。”

“说的没错,”她应和着,留了一点小心眼。她倒是有点希望听到罗兰抨击民主制度。要不,大笑一通也好。

可是令她吃惊的是,罗兰说:“引用小火车布莱因的话来讲,那听上去太优异了。”

“我求求你了,别引用他的话,罗兰!现在别,以后永远都别提他啦。行不?”

“如您所愿。”他说,紧接着,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地压低了声音说:“备好我的枪,请求你。”

“乐于效劳。”她立刻回应道,同样压低了嗓门。这话听来就像:乐乐效力,因为她压根儿不想挪动嘴唇。她能感觉到:他们被盯上了,簇拥于“国王之路”这一头的中世纪村落里(或是以中世纪为题材的电影布景),正有无数隐秘的眼神偷偷地从商店和酒馆里漫射而出。她不知道那些是人类还是机器人,或者不过是依然开着的摄像机,但甚至在罗兰还没说出口、还没确定之前,她就不曾误解过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而她只需要看着奥伊的小脑袋就知道它也感觉到了,因为貉獭的头来回摇摆着,活像老爷爷家的钟摆。

“他是个好首领吗,那个肯尼迪?”罗兰又问,保持着正常的语调和音量。一片寂静中,这声音传得很远。苏珊娜意识到一个妙不可言的事实:她突然之间不冷了,尽管现在距离咆哮的河流这么近,空气因此变得更潮湿更阴冷。她全神贯注于身边的这个小世界,以至于无暇关心冷暖。至少,眼下是这样。

“嗯,不是每个人都觉得他好,显然那个枪杀他的傻蛋就不觉得他好,可我觉得他不错,”她接着说,“他对民众说,一旦他上台执政,就要致力于改变现状。大概不足一半的选民相信他的话,因为大多数政治家都会像猴子甩尾巴一样撒谎,原因都是为了夸口说自个儿能干。可他一被选上,就开始履行自己的诺言。有个地方叫古巴,就是在古巴问题上他彻底摊了牌,勇敢得就像……好吧,让我们这么说吧,你会乐于和他并驾齐驱。可就当老百姓刚刚瞅出来他有多较真时,那个被人雇用的王八蛋就开枪杀死了他。”

“奥兹-沃特。”

她点点头,不想费神去纠正他的发音,她想其实也没什么可以纠正的。奥兹-沃特。奥兹。历史总是在重复,不是吗?

“肯尼迪下来之后,约翰逊就接手了吗?”

“没错。”

“他干得如何?”

“就我离开那会儿而言还太早,不能下结论,但他更像是老手政客,我们以前曾说,‘混下去就能混得好’,这话的意思你懂不?”

“是的,我懂。”他答,“苏珊娜,我觉得我们到了。”罗兰将豪华出租车停住。他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人力车的推手,端详着拉什宫。

2

“国王之路”到了尽头,顺延进一方铺有圆石子的宽敞前庭,当年,这里必然列有血王手下肃穆勤苦的卫兵,就好像护卫伊丽莎白女王和白金汉宫的仪仗卫士。圆石地面上以深红色绘出那只红眼睛,略有风尘的痕迹。若是站在地面上,观者只能辨认出这是什么,但苏珊娜猜想,如果登高俯瞰,就能发现这只眼睛指向西北。

这个该死的形象也必会绘制在罗盘的每一个准星上。她默想着。

露天前庭之上、延展于两座废弃高塔之间,挂有一条横幅,看起来才绘了不久。横幅(同样,也是红、白、蓝三色)上的钢印字迹这样写:

欢迎你们,罗兰和苏珊娜

  (还有,奥伊!)

来此自由世界继续折腾!

前庭(以及用作护城河的封闭式内河)之后的城堡果然是用暗红色的石砖垒成,有了年头之后,石砖的颜色越来越暗,如今都快成黑色了。塔楼和角楼从城堡正殿里耸升而立,气势逼人,似欲否定地心重力般地跋扈升腾。掩映在俗丽拱弧支柱后的城堡却显得肃穆沉稳,几乎摒弃了一切雕饰——只有主通道口上方的拱心石弧顶上刻有那只圆睁的红眼。半空走廊中有两段已塌陷,跌落的碎石堆积在正庭的地面上,但其余的六条走廊依然各就其位,在不同高度上展开,形成交叉层叠的效果,她不禁联想到复杂的立交桥,同样有许多不同的上下出入口,以使不同的高速公路在此衔接交转。至于房子的构造么,门也好、窗也好,都是怪诞的狭长造型。肥硕的黑鸦蹲栖在窗台上,或沿着半空走廊立成一排,盯着他们看。

苏珊娜从手推车上下来,罗兰的枪已处于备战态,揣在她的皮带里,触手可及。她跟上了他,站在护城河边打量着城堡大门。门是敞开的。门后,一道弯弓形的石桥横跨于河上。桥下,黑漆漆的水从四十英尺宽的水喉里湍流而出。水闻来又刺鼻又恶心,而且,流经不少利齿状的石头时,泛起的泡沫不是白的而是黄的。

“我们现在做什么?”她问。

“听听这些家伙说什么,作为开始。”他边说边冲着城堡里圆石前庭那头的大门点了下头。那扇门半开半闭,有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完全是普通的人类,一点儿不像她非常期待的哈哈镜里的长条人。当那两人差不多走到正庭中央时,第三个人也闪身而出,小跑着跟上来。看起来这三人都没带武器,当前面的两人走近石桥时,她才看清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老实说,她看到双胞胎已经不再惊诧了。后面跟上的第三人也长着同一张脸孔:白种人,高挑的身材,长长的黑发。这是三胞胎,俗话说得好:两个孩子相见好,还有一个图运道。他们都穿着牛仔裤和双排扣厚大衣,她立刻(甚至迫切地)嫉妒起来。前面的两人各自提着一只皮条把手的柳条篮。

“要是加上胡子和眼镜,他们就像是我和埃蒂第一次看到的斯蒂芬·金的翻版。”罗兰压低了嗓音说道。

“是吗?你当真?”

“是啊。你记得我怎么跟你讲的吗?”

“你再说一遍。”

“胜利之前必遭诱惑。还要记住这一条。”

“我会牢记在心的。罗兰,你害怕他们吗?”

“我认为他们三个没什么好怕的。但要准备好随时开火。”

“他们好像没有武器。”当然啦,他们有柳条筐;什么都可能放在里面。

“无论如何,随时准备。”

“放心吧。”她说。

3

尽管桥下的护城河咆哮不止,他俩还是能清楚地听到陌生人的靴子踩踏出的稳健步伐。提着篮子的两人已经走到了桥上,并在拱形桥最高处停下了脚步。接着,他俩把手中的篮子紧挨着放在地上。第三个人则在城堡里止步,手中虽空无一物,十指优雅地相扣于身前。现在,苏珊娜闻到了熟肉的香味,显然是从其中一篮里飘出的。也不是猪肉。她觉得那是烤牛肉和烤鸡肉混杂的浓香,像是从天堂里飘来的。口水立刻泛涌在她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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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您致敬,蓟犁的罗兰!”他们右边的黑发男子说道,“也向您致敬,纽约的苏珊娜!嘿,还有中世界的奥伊!祝天长夜爽!”

“一个丑,别的就更丑。”他身边的兄弟却这样说。

“别理他。”右边长得像斯蒂芬·金的男子说。

“‘别理他’。”另一个模仿道,还挤眉弄眼地扮了个可笑的鬼脸。

“也愿您收成加倍,”罗兰对着两者中较有礼貌的那人回应道。他踮了踮脚后跟,敷衍地回了一个屈膝礼。苏珊娜则采用卡拉镇的屈膝礼,扬了扬不存在的裙边。奥伊正坐在罗兰的左脚边,只是瞪着桥上的这两位。

“我们是巫飞思。”右手边的男人说,“你知道什么是巫飞思吗?罗兰?”

“是的,”他答,转而略微倾向苏珊娜,说道:“这是个古老的词……事实上,是远古的词。他宣称他们都是变形人。”为此,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桥上的人应该听不见。“我怀疑是真的。”

“是的,是真的。”右边的男子立刻应道,看起来欣喜有余。

“说谎的人在哪儿都能找到同类,”左边的男子仿佛在一针见血地评说,还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就一只眼。苏珊娜以前根本不会相信有人可以只翻一只白眼。

他们身后的第三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十指相扣的手。

“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形体。”右边的人继续说,“但是我们得到的指令是:变成你们能一眼认出、并愿意信赖的人。”

“我可不太信任金先生,”罗兰说,“那个人,像只啃裤子的山羊,尽惹麻烦。”

“我们尽力了。”右边的斯蒂芬·金说,“我们还可以变做埃蒂·迪恩的形貌,但又惟恐会让这位女士很伤心。”

“这位‘女士’看起来乐于和一根绳子干一下,只要她能让绳子在她两腿之间竖起来。”左边的斯蒂芬·金评论道,还抛了个媚眼。

“太无礼了。”后面那人开口了,他将两臂交叉抱在胸前。口气俨然像个辩论赛裁判员。苏珊娜几乎要指望他宣判坏嘴巴·金在体罚室里禁闭五分钟。其实,她并不会因为坏嘴巴·金的粗鲁笑话伤了她的心而生气;那只会让她想念埃蒂。

罗兰则对所有的插科打诨毫不在意。

“你们三个可以变换成三种形貌吗?”他问好嘴巴·金。苏珊娜清楚地听到枪侠在发问前咕噜一声咽了口水,便知自己不是惟一一个勉强不在食品篮前流口水的人。比如说,你们是否可以同时变成金先生、肯尼迪先生和尼克松先生?”

“问得好!”右边的好嘴巴·金说。

“问得蠢!”左边的坏嘴巴·金说。“根本没问到点子上。偏题偏得太离谱了。哦好吧,哪个动作派英雄还是知识分子?”

“丹麦的哈姆雷特王子。”裁判员·金在他们身后不动声色地说。“但考虑到这是在第一时间内反应出的名字,所以他可能只是个特例,不足以证明这条规则有普遍性。”

好嘴巴和坏嘴巴同时回头看他。等他们确认他说完了,再回过头看着罗兰和苏珊娜。

“鉴于我们其实是一体,”好嘴巴说,“并且相对而言能力有限,答案是否定的。我们可以都变成肯尼迪,或者都变成尼克松,但——”

“‘搅乱昨天,搅乱明天,但绝不搅乱今天。’”苏珊娜插嘴道。她也不知道这句俗语怎么突然蹿到她脑子里(也不知道又怎么突然蹿出口来),可是没想到,裁判员·金却立即应声道:“准确极了!”并朝她一点头,俨然是表扬班上最好的学生的老师。

“继续啊,看在你爹的分上,”左手边的坏嘴巴·金嚷嚷起来,“光是看一眼这几个背叛血王的叛徒,我就实在忍不住要吐了。”

“好吧,”他的同伴说,“尽管称他们为叛徒相当不公平,至少可以加上卡作为这番定名的砝码。考虑到我们给自己的名字对你们来说可能难以诵读——”

“就好像超人的死对头,迈克赛泽普特克先生,”坏嘴巴说。

“——你们也可以像洛杉矶人那样说话,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血王。简而言之,我是自我,使用的名字是毕玛乐。站在我身边的是富玛乐。他是我们的本我。”

“那么站在你们身后的那位就该是飞玛乐,”苏珊娜将重音放在了“飞”字上,“他呢,你们的超我吗?”

“噢!真聪明!”富玛乐叫起来,“我打赌你还可以说是弗洛伊德呢,那样就不和淫乐押韵了。”说着,他探身向前,又冲着她摆出那副招牌式的猥琐鬼脸。“可你能拼写出来吗?纽约来的短腿小黑鸟?”

“别理他。”毕玛乐说,“他总是受到女性的威胁。”

“你们是斯蒂芬·金的自我、本我和超我?”苏珊娜问。

“问得好!”毕玛乐赞许地应道。

“问得真蠢啊!”富玛乐就立刻不以为然地反驳。“小黑鸟,你父母膝下还有别的孩子活着吗?”

“你别想和我玩什么把戏。”苏珊娜说,“我会把黛塔·沃克召出来,把你骂倒为止。”

飞玛乐·金说道:“我和金先生没太多瓜葛,只不过暂时仿效他的体貌特征。而且我很明白:所谓的暂时其实是你们能拥有的所有时间。我对你们的使命不寄热望,也无打算自找麻烦助你们一臂之力——至少,不想找太多的麻烦——况且,我也很清楚:你们两个对洛杉矶人的离去负有一定的责任。由于他令我身陷囹圄,几乎把我当成宫廷小丑来耍玩——甚至是他的宠物猴子——所以看到他离去,我一点儿不伤心。我会给予你们我力所能及的帮助——至少一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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