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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黑暗塔系列07黑暗之塔-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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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我惟一的儿子!你把他杀了!

“他也是我的儿子,也是。”罗兰说着,看向默默焚烧中的怪物。他能够承认这一现实。是的,他还能做到这一点。

那就来吧!来呀,亲手杀死儿子的凶手,来瞧瞧你的塔呀,不过你给我记着——你会在玫瑰地边上徘徊直到老死,连碰一碰塔门的机会都不会有!我决不会让你穿过玫瑰地的!在我允许你穿过之前,连隔界空间都将消逝!杀人犯!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杀死了你的朋友们——啊是啊,每一个朋友,包括苏珊娜,你亲自打开门送她走,如今她已经被割断了喉咙,在门那边死翘翘了——现在可好,你还杀死了亲生儿子!

“又是谁派他来找我的?”罗兰反问头脑中的另一个声音。“是谁把那个孩子派来送死的?那只不过是个孩子,黑皮肤之下藏着的是个孩子!嗯?你这个红色混蛋?”

那个声音没有作答,罗兰便将枪入套,接着扑灭零星散火,不让火势在草地上绵延。他心想那个声音提到了苏珊娜,终于说服自己不去相信。她可能是死了,啊是啊,仅仅是可能,但他相信莫俊德的红色父亲不会比他了解更多详情。

枪侠下决心不再去想苏珊娜,接着走向了大树,那里,他最后一名卡-泰特垂挂在枝杈间,被刺穿了……但还活着。金边镶绕的眼睛以仿佛嬉耍得累过头的眼神看着罗兰。

“奥伊,”罗兰说着伸出手去,明知道有可能被貉獭轻咬一口,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猜想,自己倒是有心——当然,不是小部分——很想被咬一下。“奥伊,我们都要感谢你。我要说,谢谢你,奥伊。”

貉獭没有咬,而是吐出了两个字。“奥兰,”他说,随之一声叹息,他舔了舔枪侠的手,仅此一舔,便垂下脑袋,死去了。

11

天光渐起,清晨的光线越发明爽,派屈克犹犹豫豫地来到枪侠身边,他正坐在干涸的小溪河床上,坐在玫瑰之中,奥伊的尸体摊放在他的膝上,看起来就像是毛皮围巾。年轻人轻轻地呵出一声,似在询问。

“现在不行,派屈克,”罗兰心不在焉地答道,手指抚摸在奥伊的毛皮间。那很厚实,触摸起来却极其光滑。他觉得自己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美丽的毛皮下已经没有了生命,那肌肉还很结实、绷紧着,浸在毛发间的血迹早已凝固。他用手指梳理着被咬烂、被血污凝结成团的乱发,尽可能地梳理顺畅。“现在不行。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我们会顺利地到达那里的。”

不,不必着急;他没理由不充分哀悼最后一个亡友。老国王的声音曾经发誓说罗兰还没碰一下ωωω;UМDtxt。còm》提供uМd/txt小说塔门就会死于老迈。他们要去,这是当然的,罗兰将会勘查地形,但即使当下他也明白自己所谓的计划——找到老国王视野中的盲点,从那里伺机进入塔楼——并非完美的方案,不过是一个傻瓜的希望。那个老家伙说得那般斩钉截铁;语气毋庸置疑。

就眼下而言,那都没什么要紧了。这里,又有一个朋友因他而死,如果说尚且有什么聊以安慰的话,那就是:奥伊将会是最后一位。现在,他再次成为孤家寡人,身边只有派屈克,而罗兰有种直觉,觉得派屈克不会因为枪侠所一贯携带的死亡影响力而遭受不幸,因为他打一开始就不是卡-泰特的成员。

我只会害死自己的家人,罗兰想着,手指依然抚摸着死去的貉獭。

此刻的罗兰一想到前一天自己用那种口吻对奥伊说话,便忍不住心头阵痛。如果你想跟她一起走,你就应该在她问你的时候答应下来!

它之所以留下来,该是因为它知道罗兰需要它的协助?它早就知道事到临头时,派屈克会搞砸(当然,这也是埃迪的口头禅)?

为什么你现在要用这样凄楚的眼神看着我呢?

因为它已经知道了吗?知道那将是自己的末日?知道自己将死得艰辛而痛苦?

“我想你什么都知道,”罗兰说着,闭上自己的双眼,以便更专心地感受毛皮带来的触感。“我非常抱歉,竟然对你说出那样的话——如果能收回,我情愿放弃左手上的好手指。我是真心的,每一根手指,说实在的。”

但是这里和楔石世界一样,时间单向流逝。完了就是完了。没可能收回什么。

罗兰可能会说,愤怒也没能留下,每一丝恨已被火吞噬成了灰烬,但当他分明感到周身的刺痛、分明了解那意味着什么时,又有一番暴怒冲杀翻腾在他的心海。他明白:自己这双苍老、但依然禀赋非凡的双手早已习惯了冷酷的厮杀。

派屈克一直在画他!坐在三叶杨树下——就是那棵树,曾悬挂着比他勇敢十倍,不,上百倍的小生物,貉獭为救他俩而亡。

这就是他的法子,他想起苏珊娜沉静而柔和的话语。他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别的一切都被夺走了——他的家乡、母亲、舌头,还有他的脑子,且不管那本来是个什么样的脑子。他也在哀悼,罗兰。同样,他被吓坏了。这是他用以安抚自己的惟一方法。

毫无疑问,说得都对。但他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被压下,反而更高涨了。他把仅剩的一把枪放在一旁(枪放在两朵歌唱的玫瑰中间,闪烁着喑淡的光泽),因为在目前的状态下枪留在手边并不太好。接着,他站起身来,打算把派屈克狠狠骂一通,似乎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好受些,其实这没有道理。他几乎已能听见自己的开场白:难道你很享受吗?愚蠢的小孩?画那些为了拯救你一钱不值的小命而送命的人,这能让你开心吗?

就在他要开口时,派屈克放下了铅笔,又抓来他的新玩具。橡皮头只剩一半了,而且也没有其他的橡皮头了:就和罗兰的枪一样,粉色的小玻璃罐也被苏珊娜带走了,她一直把罐子放在自己口袋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那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派屈克将橡皮头对准自己刚画好的画,又抬眼看看——大概是想最后确定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想把所有的痕迹一擦了之——便看到枪侠站在河床边,正紧锁双眉瞪着他。派屈克立刻看出罗兰在生气,尽管他大概一点儿不明白他为什么火冒三丈,刹那间,他的脸上也现出恐惧和不悦的表情。罗兰突然看出了端倪:以前的丹底罗肯定无数次以这样恶狠狠的眼神恐吓过他,想到这里,愤怒登时瓦解。他不会让派屈克害怕他——即便不是为他自己,也要看在苏珊娜的分儿上,他不想让派屈克怕自己。

说到底,他也领悟到了,这样做也是为了他自己好。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狡猾的声音又一喘一息地钻进他的脑海。要是你真想善待他,就杀了他吧,那不就是带他逃出苦海吗?他和貉獭刚好可以在尽头的虚无地汇合。他们还可以为你占一个位置,枪侠。

罗兰摇了摇脑袋,尽量挤出一个笑。“不,派屈克,索尼亚之子,”他说道(比尔就是这样称呼小男孩的)。“不,是我错了——又一次错了——我不会怪你的。但是……”

他走到派屈克坐着的地方。派屈克慌忙躲开他,脸上僵硬地挂着一个小狗般讨好的假笑,这让罗兰又一次怒火顿生,但这次,他好歹克制住了。派屈克也很爱奥伊,而他只有这么一种解忧的法子。

现在对罗兰来说,没什么事儿再是至关重要的了。

他探下身去,从男孩的指间轻轻地拿走橡皮擦。派屈克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随即摊开自己空空的手,用双眼请求枪侠归还他心爱的新玩具。

“不行,”罗兰说,尽可能地说得轻柔。“以前那么多年——只有上帝才知道有多久——你一直都画得很好,却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今天也可以不用它来画画,我想是这样。也许还有别的东西需要你来画——然后再擦掉——迟些时候吧。你明白吗,派屈克?”

派屈克不明白,但等橡皮头一落入罗兰的口袋里,和怀表放在一起之后,他似乎就忘却了这档子事,继续埋头画起来。

“把你的画也停一下,放到旁边去。”罗兰又说。

派屈克一声不吭地照做了。他先是指了指手推车,又指向塔路,再用其特有的咝咝呵气声来表示询问。

“是啊,”罗兰说,“但首先我们要看看莫俊德带了什么行李——一定有些有用的物事——然后再埋葬我们的好朋友。你愿意帮助我送奥伊上路吗,派屈克?”

派屈克很愿意,这场葬礼没有耗费很长时间;尸体那么小,可包裹的心却那么伟岸。到了晌午,他们上路了,走完所剩的几公里,他们就将到达黑暗塔。

第三章 血王和黑暗塔

1

这条路和这个故事都太长了,难道你不这么想吗?漫漫长途,损失惨重……但伟大的物事历来得之不易。长长的故事正如高高的塔楼,只能一砖一石地垒造。现在,随着结局逐渐迫近,你必须更加细致地关注朝我们走来的这两位行者。年长的男子——晒得黑红的脸庞线条坚毅,胯部悬着一把枪——正拉着那辆他们称为二号豪华出租车的平板车。年轻的男子——胳膊下夹着特大号的画板,模样酷似老派的学生——正走在车边。他们在爬山,斜坡缓和而悠长,这座小山和他们之前翻过的千百座山脉并无太大区别。他们所循之路花草繁密,依附在残留的石壁两边;野玫瑰从散落各处的大小石块间生出来,迷人而又茂盛。从开阔处望去,灌木丛点缀着大地,残破石墙之后则露出样式怪异的石头建筑。有些看似城堡废墟;另有一些看似埃及方尖石塔;个别几处显然是召唤魔鬼用的魔咒圈;还有一处远古遗址上留着方形基座和高大柱子,有几分像史前巨石柱。有人也许会想,在这些庞大的石圈内应该能看到身穿兜帽长袍的巫师们,他们聚集在这里,也许还念念有词,但这些祭社的保管人、这些执掌伟大祭坛的先人,早已消逝无踪。在昔日的朝圣地里,如今只有一小群班诺克在悠闲地吃草。

没关系。在长途将尽之时,我们要仔细端详的并非古老废墟,而是正攥着把手拉车的古老枪侠。我们站在山顶上,等待他走向我们。他近了。越来越近了。他一如既往,还是那个通晓大地之语(至少懂一些)和这个国度的传统的男子;也还是那种会把古怪旅店客房里挂画摆平整的男人。他改变了很多,但这一点却丝毫未改。他爬上了山顶,距我们近得能闻到他酸臭的汗味。他抬头看了一眼,先是快速地、近乎本能般地瞥一眼正前方,再转向山头两边——“永不忘质疑你的优势”,这是柯特的金科玉律,他的最后一名学生依然牢记不忘。他抬头看时还不曾怀有期冀,继而低下头去……停了下来。他盯着脚下杂草丛生、石块破裂的路径看了一会儿,再把视线抬了起来,这一次,动作变得很慢。比前一次缓慢得多。仿佛迟疑而恐惧,生怕看到他已然瞥见的物事。

就是在这里,我们必须加入他——沉入他的身心——因为此时此刻,他此生惟一的目标终于进入了视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能让我们如此审度罗兰的心迹,讲故事的人无法说得清,也找不到任何乏力的借口来解释。有些时刻是想象力无法企及的。

2

罗兰在走到山顶时迅速抬眼四顾,并非是因为他担心会有麻烦,只不过是种习惯,根深蒂固,难以破除。永不忘质疑你的优势,柯特曾经这样说,从他们孩提时代起就把这条定律埋入他们的小脑袋里。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石路——玫瑰越来越密集,要想一朵都不碰伤也越来越难,好在到目前为止,他还可以设法做到这一点——随后,意识仿佛姗姗来迟,他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什么?罗兰默默自问,眼光依然逗留在路面上。那可能只是另一座废墟,和我们上路以来路过的那些奇怪的遗址并无两样。

但即便不用再看第二眼,罗兰也很清楚,那不是。刚才所见并非塔路沿途的景象,而是前方的死域。

他再次抬头去看,几乎听得到他的颈骨嘎吱嘎吱作响,活像老朽门边的铰链在缓慢地旋动,就在那里,尚在几公里之外,却已赫然出现在地平线上,那和玫瑰花一样真实的——是黑暗塔的塔尖。他早已在千百个梦中见过,却还不曾亲眼看到。大约在前方六十或八十码之处,石路升向一座更高昂的山峰,路一边是常春藤和忍冬树缠绕中的魔咒圈,一边则是一片铁木林。在这片地平线视野的正中间,不远处的玫瑰花丛形成深密的阴影,遮掩了蓝色天空的下半段。

派屈克在罗兰身边停住脚步,嘶声喊了一嗓子。

“你看到了?”罗兰的嗓子眼里仿佛积满了灰尘,嘶哑之中不乏惊喜。还没等派屈克回答什么,枪侠就指向男孩一直挂在颈项的东西。到头来,在莫俊德的少许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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